西方現代化道路的文明論缺陷
作者:王立勝(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哲學研究所黨(dang) 委書(shu) 記、副所長、研究員)
要理解中國式現代化新道路是什麽(me) ,就要首先理解西方現代化“舊道路”是什麽(me) ,從(cong) 而在比較中發掘新意。而要理解西方現代化“舊道路”,首先就要理解其所根植的西方文明。美國著名政治學理論家拉塞爾·柯克曾對以歐美為(wei) 主導的現代國際秩序的精神源泉,亦即現代西方文明的源流做出了歸納。柯克認為(wei) ,作為(wei) 殖民者來源地的歐洲,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和亞(ya) 裏士多德的觀念無處不在,這些觀念滲透進羅馬文明,爾後進入中世紀文化,緊接著又在文藝複興(xing) 和宗教改革之後進入歐洲人和美國人的思想。
現代西方文明背後隱藏著文明論上的“西方中心主義(yi) ”和“殖民主義(yi) ”兩(liang) 大傳(chuan) 統
現代西方文明正是古希臘文明、古羅馬文明、基督教文明與(yu) 現代工業(ye) 文明的綜合體(ti) 。在這一綜合體(ti) 的背後,隱藏著的是文明論上的“西方中心主義(yi) ”和“殖民主義(yi) ”兩(liang) 大傳(chuan) 統。
首先,西方文明有著根深蒂固的“西方中心主義(yi) ”傾(qing) 向。這種中心主義(yi) 思想可以追溯至中世紀時期西方傳(chuan) 教士們(men) 的“布道精神”。爾後經過文藝複興(xing) 和啟蒙運動,西方漸趨發展出了一種由信仰中心擴展至經濟中心乃至文明中心等社會(hui) 各個(ge) 方麵的中心主義(yi) 思潮。在這一過程中盡管經曆了一些辯論,但是由於(yu) 西方的工業(ye) 化進程開啟較早,這就在一定程度上從(cong) 物質基礎的角度更加印證了西方社會(hui) 在現代文明論上的“西方中心主義(yi) ”結論。就西方自身內(nei) 部而言,在19世紀以前,西方社會(hui) 一直普遍認為(wei) 在整個(ge) 人類社會(hui) 中隻有自己是開化的、文明的,因此,作為(wei) “文明”的西語詞匯一直都是單數形式,直到19世紀初葉以後,“文明”才首次以複數形式出現,但是西方人對西方文明以外的人類文明的認知卻始終十分有限。絕大多數歐美以外的非西方國家,在近代追求自身民族獨立和國家解放的過程中都曾一度基於(yu) 社會(hui) 曆史條件等原因,提出了世界的發達文明在西方的文明理論。例如,福澤諭吉就曾這樣說:“現代世界的文明情況,要以歐洲各國和美國為(wei) 最文明的國家,土耳其、中國、日本等亞(ya) 洲國家為(wei) 半開化的國家,而非洲和澳洲的國家算是野蠻的國家。”雖然也有一些西方的曆史學家,如湯因比等人,提出了反對西方或歐洲中心主義(yi) 的曆史觀念,但是直至今日卻始終沒能從(cong) 根本上避除“西方中心主義(yi) ”論調。這最終表現為(wei) ,過去的近五百年間,在全世界範圍內(nei) 的現代化發展認知中,現代化幾乎約等於(yu) 西方化。
與(yu) 此同時,西方還存在著根深蒂固的“殖民主義(yi) ”傳(chuan) 統。在古典時期,希臘的政治雄辯家伊索克拉底就曾對腓力說過,“說服可用於(yu) 希臘人,強迫可用於(yu) 蠻族人”。他一生都在為(wei) 建構一個(ge) 具有統攝力的“希臘帝國”而奔波,這一信念也多次掀起了“泛希臘化”的政治浪潮。這種“希臘帝國”的精髓就在於(yu) 對內(nei) 民主與(yu) 對外殖民,它是日後歐洲帝國殖民主義(yi) 的精神原型與(yu) 政治模板。在中世紀,高舉(ju) 基督教教義(yi) 之傳(chuan) 教大旗的十字軍(jun) 經曆了數次“東(dong) 征”,其本質上也是歐洲強國向外進行的殖民掠奪。進入工業(ye) 文明以後,西方資本主義(yi) 開啟了全球的資本擴張和殖民活動,在非洲、澳洲、南北美洲以及亞(ya) 洲的許多地區,隨處可見近代以來西方殖民者的身影。對於(yu) 殖民地地區資源的大肆掠奪、罪惡的奴隸貿易,甚至是對一些原住居民部落的滅絕,正映襯著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所說的:“資本來到世間,從(cong) 頭到腳,每個(ge) 毛孔都滴著血和肮髒的東(dong) 西。”
西方現代化道路在當前社會(hui) 曆史條件下受到了來自實踐和價(jia) 值等諸多方麵的挑戰
在“西方中心主義(yi) ”與(yu) “殖民主義(yi) ”的雙重邏輯之下,這一最早由西方開啟的現代化道路在當前社會(hui) 曆史條件下受到了來自實踐和價(jia) 值等諸多方麵的挑戰。其根本原因在於(yu) ,後發型現代化國家自身的現代化發展訴求受到了傳(chuan) 統西方先發型現代化國家在經濟、政治、文化、社會(hui) 等各方麵的束縛和限製。這種世界整體(ti) 的內(nei) 在發展張力同時就表現為(wei) ,非西方文明對自身文明性的重拾與(yu) 對“西方中心主義(yi) ”文明論的反彈和抗爭(zheng) ;表現為(wei) 非西方後發型國家的和平崛起訴求與(yu) 西方先發型現代化國家“殖民主義(yi) ”慣習(xi) 之間的衝(chong) 突和矛盾。
當前,先發型現代化國家與(yu) 後發型現代化國家之間在這一道路上發展的不平衡、不協調已經影響了人類社會(hui) 整體(ti) 的發展水平。先發型現代化國家憑借其資本和技術優(you) 勢開啟了經濟、政治、文化等各個(ge) 領域的無序擴張,“西方中心主義(yi) ”大行其道,經濟壟斷、政治霸權和文化意識形態偏見隨處可見。這與(yu) 後發型現代化國家追求均勢發展、不幹涉他國內(nei) 政的政治原則以及對自身文化多樣性保護的訴求之間存在著巨大矛盾。例如曾經作為(wei) 威斯特伐利亞(ya) 體(ti) 係的堅定捍衛者和受益者,美國長期在全球範圍內(nei) 奉行長臂管轄戰略,同時依靠其發達的技術壟斷、金融霸權和軍(jun) 事強權地位,長期幹涉他國內(nei) 政。這種情況尤其是在進入21世紀以後表現得愈發鮮明。
與(yu) 此同時,世界各地區內(nei) 部也存在許多既有道路所不能解決(jue) 的棘手問題。例如在歐洲,出現了與(yu) 其當初構想的民族國家體(ti) 係漸行漸遠的政治新局麵,歐洲各國提出了基於(yu) 主權共享概念的歐盟體(ti) 係並將其付諸實踐,然而卻又伴隨著英國脫歐公投的通過使其前景變得撲朔迷離。尤其是在新冠疫情暴發以後,西方資本主義(yi) 道路的資本劣根性和政治操縱性輪番上演,出現了一幕幕令世人震驚的“防疫”舉(ju) 措。一方麵,在先發型現代化國家當中,西方發達國家在應對疫情上的軟弱無力、對疫苗的壟斷和價(jia) 格操縱、為(wei) 達到政黨(dang) 和資本利益而忽視人民生命財產(chan) 安全的“自由主義(yi) ”原則、為(wei) 穩定經濟指標而實行的無節製通脹的經濟政策等,都使得深藏於(yu) 西式現代化道路的資本控製和價(jia) 值剝削本質暴露無遺。另一方麵,對那些走在西式現代化道路上的後發型現代化國家來說,其製度漏洞在重大社會(hui) 風險麵前顯得脆弱不堪。例如,印度作為(wei) 遵循西式現代化道路的後發型現代化國家的典型代表,曾經被西方發達資本主義(yi) 國家捧上所謂“自由民主”的“現代化”神壇,卻在此次新冠疫情衝(chong) 擊下表現出全麵大潰敗。這讓一切出於(yu) 意識形態目的的政治掩飾、吹噓和借口變得毫無意義(yi) ,所謂的西方式的製度優(you) 勢和道路優(you) 勢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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