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寒暑假，大學生劉光軒昂第一次以工作人員的身份走進醫院。這名學曆史的大三男生報名參加了“揚帆計劃”，希望鍛煉一下自己的交流能力，選擇了“導診”崗位。

　　同樣參加“揚帆計劃”的朱孝蓉在鄉(xiang) 鎮政府實習(xi) 期間，跟形形色色的村民打交道。身處鄉(xiang) 鎮這一國家機關(guan) 的“神經末梢”，朱孝蓉能直接接觸到基層群眾(zhong) 。

　　作為(wei) 一項由共青團中央發起、團貴州省委組織開展的麵向大學生的實習(xi) 計劃，“揚帆計劃”為(wei) 貴州省大學生提供家鄉(xiang) 的實習(xi) 崗位，讓他們(men) 提早體(ti) 驗社會(hui) 生活。在實習(xi) 崗位上，一撥兒(er) 又一撥兒(er) 大學生走出象牙塔、走出家門，第一次以“社會(hui) 人”的視角打量家鄉(xiang) 和自己，向下紮根，“揚帆”基層。

　　挫敗與(yu) 適應

　　劉光軒昂就讀於(yu) 曆史師範專(zhuan) 業(ye) ，未來希望成為(wei) 一名教師。他知道，以後自己將要跟形形色色的學生、家長打交道。填實習(xi) 報名表時，他看到“導診”這個(ge) 崗位，感覺這是個(ge) 不錯的鍛煉機會(hui) 。

　　上崗第一天，劉光軒昂什麽(me) 都不懂，患者來問他，他得去問帶教老師，再傳(chuan) 話給患者。那天中午，他在醫院外的小餐館吃了飯，趁午休時間在醫院走了一圈，將醫院的各科室位置等默記了一遍。

　　即便如此，仍有患者對他這個(ge) 笑眯眯的禮貌年輕人不信任，甚至覺得他“不靠譜”，讓劉光軒昂很有挫敗感。為(wei) 此，周末休息時，他還去附近的私立醫院“偷師”，看人家的導診台如何工作。

　　事實上，參加“揚帆計劃”政務實習(xi) 的大學生在走上崗位之初，不少人都有過類似的挫敗感。

　　大學生徐海新性格內(nei) 向，不愛說話。第一次來到銅仁市萬(wan) 山區的一個(ge) 街道辦實習(xi) 時，他說自己“不知道怎麽(me) 說話，也不知道該做什麽(me) ”。工作人員給徐海新安排了一個(ge) 座位、一台電腦，他隻是茫然地坐著。

　　徐海新最近在萬(wan) 山區工商聯實習(xi) ，這已是他第三次參加“揚帆計劃”。他覺得自己終於(yu) “大方一點了”，學會(hui) 了找活兒(er) 幹，不再像第一次實習(xi) 那樣“說明白了才會(hui) 做”。

　　朱孝蓉的“挫敗感”來得很直接：不會(hui) 用辦公軟件。大一寒假到思南縣的一個(ge) 鄉(xiang) 政府實習(xi) 時，這名大學新生還沒有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也不會(hui) 用辦公軟件。在辦公室裏，她找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哥哥姐姐請教，逐漸學會(hui) 了做表格、統計數據。後來朱孝蓉報名參加計算機二級考試——這項考試主要考察辦公軟件的操作技能。她一次就考過了。

　　基層的“土味”與(yu) “人情味”

　　大一暑假，冉成到一家農(nong) 商銀行實習(xi) ，當大堂經理。這份銀行的工作並沒有人們(men) 印象中的光鮮。這家農(nong) 商銀行在鎮上，平時不太忙，5天一次的趕集日，是冉成和同事最忙碌的時候。

　　經常下地幹活兒(er) 、弄得滿身是土的農(nong) 民，到了這天也穿得整整齊齊。他們(men) 不光趕集，還要去農(nong) 商銀行取涉農(nong) 補貼、低保補助。排隊取款的人不少，年紀大的農(nong) 民不會(hui) 用自助存取款機，冉成得幫他們(men) 操作。看著這個(ge) 穿著製服、戴著胸牌的年輕人，人們(men) 很信任地把寫(xie) 有密碼的紙條交給他，或是避開其他人、低聲告訴他密碼。

　　冉成實習(xi) 那段時間，當地在更換第三代社保卡。當時第二代社保卡用了沒多久，而且那家定點銀行隻在縣城有網點，村民用起來不方便。對於(yu) 更換第三代社保卡，村民有些抵觸。

　　當時正值夏日，冉成忍著日曬，耐心地跟村民解釋：“第三代社保卡的定點銀行就在鎮上，平時趕集就能取錢，很方便。”為(wei) 了跟村民解釋清楚，人家走到哪兒(er) ，冉成就跟到哪兒(er) 。如果村民身有殘疾，他還得到對方家裏幫忙采集人臉信息、錄入身份證號。“這份實習(xi) 工作真的提升了我的耐心，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冉成說。

　　這不是冉成第一次磨自己的性子了。大一寒假，他在鄉(xiang) 鎮合作醫療站實習(xi) ，幫村民做醫保報銷，許多人能報銷醫藥費的60%以上。實習(xi) 那一個(ge) 月，他感觸良多：“要不是醫保製度，很多人都生不起病。”但有的檢查項目、藥品不在可報銷之列，冉成看到村民失望的表情，心裏有些傷(shang) 感，他耐心地向村民解釋，但也發現“做解釋工作最困難了”。

　　采訪中，“提升溝通能力”是參加“揚帆計劃”政務實習(xi) 的大學生不約而同提到的收獲。

　　朱孝蓉在鄉(xiang) 鎮政府實習(xi) 期間，有位老人因為(wei) 沒被納入低保範圍而來找鄉(xiang) 政府“鬧”。盡管工作人員一遍又一遍地解釋，老人還是不理解自己為(wei) 什麽(me) 不能享受低保，並對工作人員充滿了不信任，說話語氣也不和善。

　　朱孝蓉耐心地跟老人聊天，問對方家裏有幾個(ge) 孩子、都在做些什麽(me) 。老人看到這個(ge) 熱情和氣的姑娘，很願意跟她聊聊家常。朱孝蓉說：“我把自己當作老人的孫女，用親(qin) 戚朋友的語氣跟他交流，站在他的角度分析問題。”

　　慢慢地，朱孝蓉把話題引到低保政策上。她從(cong) 自家親(qin) 戚說起，說到他們(men) 也有類似的情況。“一步一步讓他心裏接受，（低保）不是工作人員亂(luan) 評的，現在的政策就是這麽(me) 規定。”朱孝蓉活潑外向、喜歡與(yu) 人交流，經過幾次政務實習(xi) ，她感覺自己的交流能力更強了。

　　回到家鄉(xiang) ，改變家鄉(xiang)

　　冉成的家在貴州省思南縣的一個(ge) 村裏，縣城經濟並不發達。剛讀大學時，他想畢業(ye) 後“去更好的地方”。但在家鄉(xiang) 參加了3次政務實習(xi) 後，冉成的想法悄然改變。“家鄉(xiang) 有許多可以改變的地方，我可以回來工作，讓家鄉(xiang) 變得更好。”

　　這個(ge) 貪玩的男生自稱從(cong) 小學到中學都沒讀過課外書(shu) ，直到上了大學，受班主任的影響，他才捧起第一本課外讀物——巴西作家保羅·科埃略的長篇小說《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後來，他讀書(shu) 越來越“貪婪”，讀《大學》《論語》，讀朱熹的《四書(shu) 章句集注》，也讀黃燈的《我的二本學生》，他感慨“這本書(shu) 真的寫(xie) 到我們(men) 二本學生心坎上了”。

　　看到家鄉(xiang) 有些讀小學、初中的孩子不愛上學、不愛看書(shu) ，沉迷於(yu) 玩手機，冉成仿佛看到當初的自己。他想，也許自己可以回來當大學生村官，在村裏建個(ge) 書(shu) 屋，培養(yang) 孩子們(men) 的閱讀興(xing) 趣。

　　幾年前，團思南縣委發起了“雛鷹計劃”，麵向全縣的縣直部門、鄉(xiang) 鎮征集實習(xi) 崗位，鼓勵返鄉(xiang) 大學生在寒暑假參加政務實習(xi) 。這是貴州初次嚐試為(wei) 大學生提供政務實習(xi) 崗位。思南縣的“雛鷹計劃”參與(yu) 者最初有百餘(yu) 人，最近幾期政務實習(xi) 已有六七百名大學生參加。團思南縣委書(shu) 記馮(feng) 鞏說，有一名同學參加過5期政務實習(xi) ，2022年畢業(ye) 後又報名成為(wei) “西部計劃誌願者”，繼續回鄉(xiang) 服務。

　　對於(yu) 組織者而言，除了培養(yang) 大學生的鄉(xiang) 土情懷外，還有一些意外的收獲。大學生來自省內(nei) 外高校，各有所長，農(nong) 學生到農(nong) 業(ye) 基地實習(xi) 、醫學生在醫院實習(xi) ，遇到當地專(zhuan) 家解決(jue) 不了的疑難問題，這些初出茅廬的“實習(xi) 生”就成了連接專(zhuan) 業(ye) 資源的“橋梁”：他們(men) 的老師不乏國內(nei) 知名專(zhuan) 家，鄉(xiang) 鎮、縣裏有望借此機會(hui) 獲得專(zhuan) 業(ye) 的技術指導。

　　在最初發起政務實習(xi) 活動的思南縣，北京大學、湖北師範大學、貴州大學、遵義(yi) 醫科大學等高校已派遣或計劃派遣“三下鄉(xiang) ”團隊到當地提供技術服務。寒假前，不少人來找馮(feng) 鞏打聽今年還有沒有政務實習(xi) 機會(hui) ，想把孩子送來鍛煉一下，“在家看電視、看手機，眼睛都弄壞了”。

　　這類增強大學生就業(ye) 能力乃至直接解決(jue) 就業(ye) 問題的嚐試，團貴州省委還做過不少，例如2022年繼續實施“萬(wan) 名大學生誌願服務西部計劃鄉(xiang) 村振興(xing) 基層項目”，解決(jue) 了8085名應屆畢業(ye) 生就業(ye) 問題，緩解了高校畢業(ye) 生就業(ye) 壓力。

　　2022年以來，團貴州省委舉(ju) 辦了57場“千校萬(wan) 崗·就業(ye) 有未來”線上招聘活動，提供了2.9萬(wan) 個(ge) 職位；在“團團職通車”就業(ye) 專(zhuan) 欄發布94條推文，提供了13.3萬(wan) 個(ge) 職位。2022年年初，團貴州省委列出清單，要為(wei) 貴州青年辦13件民生實事，其中之一就是“提供5萬(wan) 個(ge) 青年就業(ye) 見習(xi) 崗位”。截至目前，團貴州省委已發布兩(liang) 萬(wan) 多個(ge) “揚帆計劃”實習(xi) 崗位，1萬(wan) 多名學生參加實習(xi) ；貴州省9個(ge) 市州和88個(ge) 區（縣）團委發布實習(xi) 崗位3.5萬(wan) 餘(yu) 個(ge) 。

　　這個(ge) 寒假，又將有上萬(wan) 名貴州大學生續寫(xie) 自己成為(wei) “社會(hui) 人”的故事。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李雅娟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