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勇院士:我是一個會用科技種莊稼的農民
挽起褲腿,戴上草帽,推起小輪車,播下水稻種子……近日,中國工程院院士朱有勇帶領6位院士和數百位專(zhuan) 家學者來到雲(yun) 南省普洱市瀾滄拉祜族自治縣竹塘鄉(xiang) ,在田間為(wei) 農(nong) 民進行水稻旱作技術指導。
在去年黨(dang) 的二十大代表通道上,朱有勇曾講述“水稻上山”的故事。一直以來,竹塘鄉(xiang) 存在高產(chan) 水田占比少的問題,為(wei) 了讓山區農(nong) 民都能吃上自己種的大米,朱有勇決(jue) 定在竹塘鄉(xiang) 創新推廣山區水稻旱作高產(chan) 技術,“每年效益(一畝(mu) )增加了幾百元,2022年共完成水稻旱作播種8761畝(mu) ,最高畝(mu) 產(chan) 788公斤”,這項技術促進了山區、半山區耕種的節本增效,還建立起了一道針對草地貪夜蛾的生態安全屏障。
朱有勇有一個(ge) 廣為(wei) 人知的稱呼——“土豆院士”,他教農(nong) 民用冬閑田種上了冬季馬鈴薯,2018年還把鄉(xiang) 親(qin) 種的馬鈴薯帶到了全國兩(liang) 會(hui) 的人大代表通道上。在瀾滄縣傳(chuan) 唱度很高的歌曲《蒿枝壩的花兒(er) 開了》唱道,“冬天洋芋美如畫,根深葉茂個(ge) 頭大,家家都有致富花”。
從(cong) 脫貧攻堅到鄉(xiang) 村振興(xing) ,朱有勇在瀾滄縣駐紮了8年,曾經貧困、閉塞的瀾滄縣變成了如今綻放“致富花”的地方。近日,朱有勇在接受中青報·中青網記者專(zhuan) 訪時說,一定要讓農(nong) 民變成新型農(nong) 民,讓他們(men) 有產(chan) 業(ye) 意識、技術意識,更有知識意識,“隻有這種改變才是最根本的改變”。
“原來院士是和農(nong) 民一起種地的人”
“一開始我們(men) 不知道‘院士’是什麽(me) 人,隻是經常看到他下地幹活兒(er) ,還給我們(men) 講些農(nong) 作物種植知識。”竹塘鄉(xiang) 蒿枝壩村村民李福記得第一次見到朱有勇的情景,“那天剛下過雨,他就站在田裏看我們(men) 種的莊稼”。
2015年,中國工程院確定了瀾滄縣作為(wei) 院士專(zhuan) 家科技扶貧點,近60歲的朱有勇院士自告奮勇來到這裏,並在竹塘鄉(xiang) 建起了“院士小院”。小院裏常常擠滿從(cong) 周邊村子趕來的農(nong) 民,他們(men) 希望院士為(wei) 自家的莊稼產(chan) 量出謀劃策。李福心想,“原來院士是和農(nong) 民一起種地的人”。
“這裏曾經是一個(ge) 不該貧困卻又很貧困的地方。”朱有勇回憶,那時瀾滄縣是國家深度貧困縣,村裏房屋大多是透風漏雨的籬笆房,沒有一條水泥路能通往村子,各家各戶的糧食產(chan) 量也不高。但當地的自然資源條件非常好,不僅(jin) 土壤肥沃,降雨量也適合農(nong) 作物生長。他下定決(jue) 心,要為(wei) 這裏做點兒(er) 事情。
不過,並不是每件事情都能成功。曾經,朱有勇想發展林下養(yang) 雞,養(yang) 了2000隻雞但賣不出去;想發展林下種菇技術,但當地野生菌非常豐(feng) 富,銷量也不如預期……
“我們(men) 科技工作者就是要去研究不同生態環境條件最適合種什麽(me) 作物,把作物種在最適合的地方,進而發展出一個(ge) 產(chan) 業(ye) 。”幾番失敗後,朱有勇意識到要帶領村民種植“賣得出去”的農(nong) 作物。
在瀾滄縣的田野上,朱有勇帶領團隊研究出了冬季馬鈴薯種植技術、給葡萄“打傘(san) ”的避雨栽培技術,還解決(jue) 了三七種植的“連作障礙”,一項項科技成果變成讓村民致富的“硬實力”。
過去,瀾滄縣一直存在教育起步晚、民眾(zhong) 受教育程度低的問題,大部分初中畢業(ye) 生未接受過任何職業(ye) 技能培訓直接流入社會(hui) ,很多人往往因為(wei) 不具備專(zhuan) 業(ye) 知識能力再次返鄉(xiang) 務農(nong) 。
2017年,朱有勇在瀾滄縣開設中國工程院科技扶貧技能實訓班。在這間田野上的“大教室”中,學員都是當地的農(nong) 民,每上完一堂課,都要按照老師留的作業(ye) 去種一畝(mu) 土豆、一畝(mu) 田七、一畝(mu) 葡萄,考試成績依農(nong) 作物產(chan) 量和個(ge) 頭評測給出。
這裏還開設了電子商務、營銷學等課程,朱有勇說:“從(cong) 這裏‘畢業(ye) ’的農(nong) 民不僅(jin) 讓自己的家脫了貧,甚至把整個(ge) 村子的產(chan) 業(ye) 都帶動起來了。”
李福就是靠在這間“教室”裏學到的知識實現了馬鈴薯規模化種植,開通了網絡銷售渠道。不到兩(liang) 年的時間,家庭人均收入成倍增長,還蓋起了新房子。
“我們(men) 看到了知識的重要性,每個(ge) 家庭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大家對未來的生活越來越有信心了。”李福說。
把論文寫(xie) 在祖國大地上
經常有年輕人問朱有勇,發表那麽(me) 多科研成果的秘訣是什麽(me) ?
“我做院士也好,當教授也罷,歸根結底我還是一個(ge) 農(nong) 民,一個(ge) 會(hui) 用科技種莊稼的農(nong) 民。”朱有勇於(yu) 2004年擔任雲(yun) 南農(nong) 業(ye) 大學校長,不過兩(liang) 年後便辭去校長職務,潛心農(nong) 業(ye) 科研。他認為(wei) ,“我做科技工作者會(hui) 做得更好”。
去年,根據朱有勇的經曆改編的電影《農(nong) 民院士》上映。片中,朱有勇帶領團隊用10多年的時間攻克了三七易生病、無法連續多年種植的難題,有企業(ye) 願出高價(jia) 購買(mai) 這項技術,朱有勇卻決(jue) 定將其毫無保留地留給農(nong) 民。
“這一幕是真實發生的。”朱有勇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我想讓大家都吃上安全的糧食,如果這項技術變成賺錢的工具,我接受不了,也沒有任何意義(yi) 。”
他記得,小時候自己的村子裏很多人都吃不飽飯。後來,村裏開始引進化肥提高莊稼的產(chan) 量。從(cong) 那時起,朱有勇的夢想就是當一個(ge) 農(nong) 業(ye) 科學家。
1977年恢複高考,朱有勇考入雲(yun) 南農(nong) 業(ye) 大學植物保護專(zhuan) 業(ye) 。從(cong) 田間地頭來到大學課堂,他在那裏遇到了一道自己答不出的問題——追溯世界農(nong) 業(ye) 曆史,依賴化學農(nong) 藥控製病害不足百年,在幾千年傳(chuan) 統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中,利用什麽(me) 控製病蟲害?
在當時網絡還不發達的年代,朱有勇隻能靠書(shu) 本和實驗慢慢摸索答案。在一次走訪調查中,朱有勇發現,隻種糯稻的田地裏出現了大麵積發黃的現象,幾乎沒有收成,而另外幾塊與(yu) 雜交稻共同種植的糯稻田卻沒有“生病”。
同樣的品種,為(wei) 什麽(me) 采用不同的種植方法,就能出現截然不同的生長情況?朱有勇覺得這就是問題的答案。不過,科學實驗之路並不容易,朱有勇在那塊試驗田幹了7年,沒有任何進展。迷茫之際,朱有勇踏上了去海外尋找答案的道路。
在國外留學期間,朱有勇第一次見到了上百畝(mu) 的試驗田,那時候他才知道農(nong) 學生態實驗必須要有大麵積的重複種植實踐。回國之後,朱有勇便立即投入新一輪的實驗,他向雲(yun) 南省申請了2000多畝(mu) 試驗田,第二年將其擴大到5000多畝(mu) ,第三年又繼續擴大到兩(liang) 萬(wan) 畝(mu) 。終於(yu) ,實驗成功了!
在朱有勇看來,這項科學實驗的經曆改變了自己的一生。從(cong) 院士到紮根田野間的“農(nong) 民”,朱有勇說:“我隻寫(xie) 出兩(liang) 篇論文,一篇是20年前從(cong) 2000畝(mu) 試驗田擴大到兩(liang) 萬(wan) 畝(mu) 的實驗成果,另一篇就是寫(xie) 在祖國大地上的論文。能幫千千萬(wan) 萬(wan) 農(nong) 民解決(jue) 吃飯問題,才是做實驗、寫(xie) 論文的意義(yi) 。”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許子威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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