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勤修典 翰墨映丹心
【一線講述】
編者按
編修典籍,是國運昌盛、物阜民豐(feng) 的一大標誌,也是賡續文脈、推動文化進步的重要途徑。6月1日,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考察中國國家版本館中央總館時強調:“盛世修文,我們(men) 這個(ge) 時代,國家繁榮、社會(hui) 平安穩定,有傳(chuan) 承民族文化的意願和能力,要把這件大事辦好。”
為(wei) 了收集、保護、編修並研究浩如煙海的典籍資料,許多學者、編輯、出版人夜以繼日、孜孜求索,伴青燈黃卷,守墨韻書(shu) 香,甘於(yu) 傾(qing) 注十年、數十年乃至畢生心血鑄就文化豐(feng) 碑,傳(chuan) 承民族智慧。今天,讓我們(men) 走近這些修典人,閱讀書(shu) 頁背後的動人故事。
甲骨一片文脈長
講述人: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yu) 保護中心教授 黃天樹
《甲骨文摹本大係》是我和團隊曆經十年完成的一部著作,回想過往歲月,依舊感慨萬(wan) 分。要問為(wei) 何編這樣一部“大係”,還要從(cong) 我求學、治學的經曆講起。
1985年9月,我考入北京大學讀博士,師從(cong) 裘錫圭先生。入學後,我住在燕南園南麵的29號樓318室。那一年,裘先生剛滿50歲,大概是中文係最年輕的博士生導師,對甲骨學有精深的研究。我對這門學科也有濃厚興(xing) 趣,一開學,便把博士學位論文題目定為(wei) 《殷墟卜辭的分類與(yu) 斷代》,他欣然應允,建議采用“先分類後斷代”的新方法進行研究。
當時,最便捷的分類辦法就是複印一部或購買(mai) 兩(liang) 部《甲骨文合集》(《甲骨文合集》是雙麵影印的),然後把裏麵的甲骨拓本一片一片地剪下來,根據字體(ti) 特征進行分類。但是,當年我承擔不起這些費用,隻能用透明的薄紙蒙在甲骨拓本上描摹,用摹本進行字體(ti) 分類。這種經曆讓我既搜集了第一手甲骨資料,又掌握了閱讀甲骨文原始資料的能力。這或可視為(wei) 我編纂“大係”的一種緣起。
目前,全世界收藏的有字甲骨是16萬(wan) 多片,若每片以10字計算,總字數已超過160萬(wan) 字。但是,甲骨文要作為(wei) 史料來運用,前提是要確定其時代,否則便是一堆斷爛朝報,缺少科學價(jia) 值。
所以,我們(men) 打算按照新的理論和方法研究、整理甲骨文資料,把原本龐雜無序的有字甲骨整理成井井有條的史料,這對於(yu) 後人治學、研究的意義(yi) 是不言而喻的。
編纂“大係”可謂事無巨細,我和團隊點滴摸索、反複研究、屢次修正,終於(yu) 使其麵世。總體(ti) 來說,其過程大致有選擇佳拓、剔除偽(wei) 片、刪除重片、綴合殘片、分類斷代、製作摹本、撰寫(xie) 釋文、編製索引。
以製作摹本這個(ge) 環節為(wei) 例。凡是2014年以前出版的8萬(wan) 多片有字甲骨,不論碎片大小和字數多少,“大係”全部收錄。對於(yu) 綴合而言,無論大小,都是有價(jia) 值的,有時隻要缺少了一小片,就無法複原甲骨全貌。為(wei) 了更準確地描摹文字,我們(men) 不僅(jin) 要關(guan) 注甲骨刻辭,還要關(guan) 注文字所依附的甲骨材料及其形態。
甲骨文刻在龜甲和獸(shou) 骨上,載體(ti) 不同,直接影響它的綴合、臨(lin) 摹效果。所以,團隊中很多人都養(yang) 了烏(wu) 龜,觀察龜殼的齒紋、盾紋、邊緣等。隻有了然於(yu) 心,遇到一些甲骨碎片時,才能根據紋路精準判斷它在完整甲骨上的部位,否則隻要一小片放顛倒了,就會(hui) 直接影響文字鑒別的準確性。
十多年來,團隊成員都秉持著匠心對待這份事業(ye) ,周六日加班、工作日熬夜、費盡周折查找資料的事情常有。幾乎每一個(ge) 摹片都經過了反複推敲、修正,有時幾百片已摹好,但經審核發現一些欠妥之處,便又推倒重來。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ju) 。
如今的甲骨學,已經是一門世界性的學問。曆史上,埃及古文字、兩(liang) 河流域楔形文字都中斷、消失了,隻有漢字經過不斷演變延續至今,甲骨文成為(wei) 中華文化賡續相傳(chuan) 的重要載體(ti) 。但甲骨的出土之日,也是它損壞的開始。作為(wei) 一名甲骨學者,有責任把它著錄、保存下來,這是甲骨學代有傳(chuan) 承的基礎。當下,甲骨學不再是冷門絕學,而是一門“朝陽學科”,希望後繼學者秉持一份初心,常懷一份匠心,把這門學問發揚光大。
丹青千古留芳華
講述人:浙江大學出版社藝術分社總編 葛玉丹
今年年初,我帶著家人來到中國國家博物館“盛世修典——‘中國曆代繪畫大係’成果展”展廳,親(qin) 眼看到了自己參與(yu) 出版的圖書(shu) 集體(ti) 亮相,深感光榮與(yu) 自豪。
還記得2014年2月,我被安排至總編辦擔任主任一職,第一項任務便是協助總編輯完成“大係”中《元畫全集》的結項驗收工作,這是我接觸“大係”的開始。當項目啟動第三輪全世界範圍內(nei) 采集高精度圖像資源的任務後,編纂出版工作的難度也越來越凸顯。我被緊急征召入組,正式參與(yu) “大係”的編輯出版工作。
這時,“大係”計劃內(nei) 的出版規模擴充至220餘(yu) 冊(ce) ,入編的曆代繪畫作品擴大至12000餘(yu) 件(套)。為(wei) 了更好呈現藝術史的發展脈絡,並為(wei) 藝術史研究提供更為(wei) 完備的圖像文獻,我們(men) 在梳理文獻、搜集數據、準備擴編的同時,還對這一階段的《明畫全集》《清畫全集》編纂體(ti) 例作了重大調整。
說實話,這給編纂出版工作帶來了不少困難。比如,概述和作品說明增加了,意味著撰稿人員要從(cong) 上百位增加至五百餘(yu) 位,工作量也隨之增加。題跋、印章釋文的增補,對工作人員的專(zhuan) 業(ye) 性也提出了更高要求。參考文獻同步增加,前期核對與(yu) 梳理工作極其耗時耗力。
另外,由於(yu) 按畫家分卷分冊(ce) ,所以隻要付印文件還沒有上機,一旦發現哪裏還有本卷畫家的重要作品,就得隨時補錄。而這一補錄,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比如,《明畫全集》沈周卷臨(lin) 近付印時,項目組得知原為(wei) 翁同龢舊藏的沈氏《臨(lin) 戴進謝安東(dong) 山圖》由其後人捐贈給了上海博物館。於(yu) 是,我們(men) 第一時間聯係館方,在各方全力支持下緊急補拍,並同步製作版權信息、撰寫(xie) 說明。這樣,該卷所涉圖序及相應版式全部重新調整,審校流程重新增補,定稿文件全部推倒重來。
為(wei) 確保編纂質量,我們(men) 采取了一係列應對措施。
嚴(yan) 標準。要求每一冊(ce) 圖書(shu) 的編校差錯率控製在小於(yu) 萬(wan) 分之零點二五。製定了一套標準工作流程,建立起資源共享平台,確保每道工序有章可循。
強隊伍。除了利用浙江大學學術優(you) 勢組建一支強有力的編審校隊伍外,還尋求外力支援,邀請全國印鑒、古文字研究、古籍出版等領域專(zhuan) 家充實外審隊伍。
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對“中國曆代繪畫大係”全程支持、念茲(zi) 在茲(zi) ,始終激勵著我們(men) 。數年裏,大家麵對複雜繁重的工作,全都坐穩“冷板凳”,堅持高效的工作節奏。特別是在新冠疫情期間,我們(men) 克服了重重困難,保障整體(ti) 進度正常運行。如今回首,覺得加入“大係”團隊是一件無比有價(jia) 值、有意義(yi) 的事。願丹青千古,文脈長存。
影印存真故紙新
講述人:甘肅省圖書(shu) 館文溯閣《四庫全書(shu) 》藏書(shu) 館館員 王江東(dong)
5月15日,文溯閣《四庫全書(shu) 》原大原樣影印精選版《文溯閣四庫全書(shu) 影印精選》在甘肅蘭(lan) 州市首次出版麵世。這是文溯閣《四庫全書(shu) 》自2021年啟動數字化影印出版工作以來一項最重要的成果。清點、整理、移交、掃描、校對、出版……每一道程序都傾(qing) 注了大家的心血與(yu) 熱情。
在這之前,甘肅省圖書(shu) 館所藏文溯閣《四庫全書(shu) 》是現存四閣中最後一部未數字化和影印出版的《四庫全書(shu) 》。為(wei) 了讓書(shu) 寫(xie) 在古籍裏的文字活起來,圖書(shu) 館經過長期縝密的籌劃論證後,於(yu) 2021年啟動了文溯閣《四庫全書(shu) 》的數字化影印出版工作。
我作為(wei) 其中一員,主要負責全書(shu) 的清點、移交工作,恒溫恒濕的古籍書(shu) 庫是我的工作主陣地。在這裏,6144函、36315冊(ce) 書(shu) 籍分裝在1128個(ge) 特製的香樟木書(shu) 櫃裏,等待我們(men) 目睹真顏。
每天清晨開始工作,我們(men) 會(hui) 穿上工作服,戴上口罩、配上手套和鞋套,將函盒從(cong) 書(shu) 櫃裏取出,放在工作台上打開、清點、登記,再放入櫃中存好。清點,並不是簡單地清點數量,而是要將每一函、每一冊(ce) 書(shu) 的資料錄入登記表裏;每一函的函盒、夾板、束帶、銅扣的存缺程度,每一冊(ce) 古籍的題名、卷數、頁數,以及有無破損、汙跡或黴斑等情況,都要一一記錄在案。工作內(nei) 容看似機械枯燥,但一想到可以欣賞到皇家鈔本的楷體(ti) 書(shu) 法、古代名人手繪圖譜,感受先賢對文化的追求與(yu) 造詣,就覺得是一件十分有價(jia) 值的事情。
古籍整理要有足夠的耐心與(yu) 細心。因為(wei) ,前人整理中很可能存在謬誤,發現並校正它們(men) 是我們(men) 必須承擔的責任。編輯出版好這部典籍,為(wei) 今人提供最真實原始的材料,是編者的使命,更是對曆史的敬意。
《四庫全書(shu) 》共有七部,至今留存的隻有三部半。古籍坎坷曲折的曆史命運昭示我們(men) ,隻有國家強盛,才有文運昌明。古籍版本目錄學家顧廷龍曾說過,整理古籍是“專(zhuan) 為(wei) 前賢形役,不為(wei) 個(ge) 人張本”的事業(ye) 。作為(wei) 新時代的護書(shu) 人,我們(men) 有義(yi) 務把曆史文脈更好地傳(chuan) 承下去。
數字出版傳(chuan) 古韻
講述人:甘肅省圖書(shu) 館文溯閣《四庫全書(shu) 》藏書(shu) 館館員 王江東(dong)
5月15日,文溯閣《四庫全書(shu) 》原大原樣影印精選版《文溯閣四庫全書(shu) 影印精選》在甘肅蘭(lan) 州市首次出版麵世。這是文溯閣《四庫全書(shu) 》自2021年啟動數字化影印出版工作以來一項最重要的成果。清點、整理、移交、掃描、校對、出版……每一道程序都傾(qing) 注了大家的心血與(yu) 熱情。
在這之前,甘肅省圖書(shu) 館所藏文溯閣《四庫全書(shu) 》是現存四閣中最後一部未數字化和影印出版的《四庫全書(shu) 》。為(wei) 了讓書(shu) 寫(xie) 在古籍裏的文字活起來,圖書(shu) 館經過長期縝密的籌劃論證後,於(yu) 2021年啟動了文溯閣《四庫全書(shu) 》的數字化影印出版工作。
我作為(wei) 其中一員,主要負責全書(shu) 的清點、移交工作,恒溫恒濕的古籍書(shu) 庫是我的工作主陣地。在這裏,6144函、36315冊(ce) 書(shu) 籍分裝在1128個(ge) 特製的香樟木書(shu) 櫃裏,等待我們(men) 目睹真顏。
每天清晨開始工作,我們(men) 會(hui) 穿上工作服,戴上口罩、配上手套和鞋套,將函盒從(cong) 書(shu) 櫃裏取出,放在工作台上打開、清點、登記,再放入櫃中存好。清點,並不是簡單地清點數量,而是要將每一函、每一冊(ce) 書(shu) 的資料錄入登記表裏;每一函的函盒、夾板、束帶、銅扣的存缺程度,每一冊(ce) 古籍的題名、卷數、頁數,以及有無破損、汙跡或黴斑等情況,都要一一記錄在案。工作內(nei) 容看似機械枯燥,但一想到可以欣賞到皇家鈔本的楷體(ti) 書(shu) 法、古代名人手繪圖譜,感受先賢對文化的追求與(yu) 造詣,就覺得是一件十分有價(jia) 值的事情。
古籍整理要有足夠的耐心與(yu) 細心。因為(wei) ,前人整理中很可能存在謬誤,發現並校正它們(men) 是我們(men) 必須承擔的責任。編輯出版好這部典籍,為(wei) 今人提供最真實原始的材料,是編者的使命,更是對曆史的敬意。
《四庫全書(shu) 》共有七部,至今留存的隻有三部半。古籍坎坷曲折的曆史命運昭示我們(men) ,隻有國家強盛,才有文運昌明。古籍版本目錄學家顧廷龍曾說過,整理古籍是“專(zhuan) 為(wei) 前賢形役,不為(wei) 個(ge) 人張本”的事業(ye) 。作為(wei) 新時代的護書(shu) 人,我們(men) 有義(yi) 務把曆史文脈更好地傳(chuan) 承下去。
(項目團隊:光明日報記者 李曉、陸健、宋喜群、崔誌堅、王斯敏 光明日報通訊員 張川惠子)
《光明日報》(2023年07月19日 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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