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驚奇隊長2》，必須得承認漫威團隊精準揣摩新生代觀眾(zhong) 熱愛碎片化體(ti) 驗，迎合口號式女性平權的潮流，以至於(yu) 心安理得地擺爛拍出這種藐視成熟觀眾(zhong) 智識的小品段子集錦。簡單概括整部影片：“中二”少女和她的偶像組成女團，閨蜜情深，達則拯救宇宙，如果救不了，至少還有了不起的小貓咪。導演和編劇很可能是貓奴，但謳歌小貓拯救一切，還是要借用安德魯·韋伯的一曲《回憶》。

　　《驚奇隊長2》被視為(wei) 臨(lin) 近年末的好萊塢壓軸大電影之一，與(yu) 之形成對照，馬丁·斯科塞斯導演的《花月殺手》因為(wei) 片方對市場信心不足而撤下原定檔期。電影儼(yan) 然成為(wei) 老無所依的領域，不僅(jin) 著作等身的老導演得不到票房的豁免權，大銀幕對他們(men) 是苛刻的；甚至，在電影中維持情節的整一性，鋪陳人物關(guan) 係，以及塑造複雜的人物——這些傳(chuan) 統敘事電影的追求在如今大概被認定屬於(yu) 老齡化的趣味。

　　大部分以賣座為(wei) 目標的娛樂(le) 電影，是生活的副產(chan) 品，也是被生活塑造的。沒有必要否認，社交網絡和短視頻釜底抽薪地改變了當代電影的表達方式。這不奇怪，回望1980年代，MTV的風行直接刺激好萊塢商業(ye) 電影改變了敘事方式、鏡頭長度和剪輯節奏。回到當下的短視頻文化，好萊塢工業(ye) 正視了這個(ge) 問題，大半年前，《瞬息全宇宙》把奧斯卡頒獎典禮變成了劇組的慶功夜。《瞬息全宇宙》的多重宇宙設定和多線程敘事，是對千禧一代和Z世代觀眾(zhong) 所熟知的一係列娛樂(le) 電影和流行文化段子的借用。

　　對於(yu) 新生代的電影編劇和導演而言，“剪刀手”的段子化表達，是一種有效的、也是強勢的視聽語言，娛樂(le) 經典和流行文化資源被拿來調度，通過新的排列組合表達這個(ge) 時代的爽點和痛點。同樣是關(guan) 於(yu) 親(qin) 子關(guan) 係中的傷(shang) 痕和裂縫，科波拉導演的《教父》是1970年代的時代之聲，到了今天被詬病“慢得看不下去”，現在的年輕觀眾(zhong) 嗤笑老教父“不能拒絕的價(jia) 格”，轉身和開洗衣店的亞(ya) 洲媽咪共鳴。

　　《瞬息全宇宙》不是一個(ge) 負麵案例，編劇和導演從(cong) “段子”裏開發出一種新的類型，雖然借用甚至依賴觀眾(zhong) 以往的觀影經驗，但創作者沒有放棄影片內(nei) 在具體(ti) 的、堅實的議題。而這樣的“內(nei) 核”，在《驚奇隊長2》裏並不存在。回溯漫威更早的作品，《雷神》《銀河護衛隊》《奇異博士》和《驚奇隊長》一樣，依靠“漫威宇宙”的設定紅利，視聽炫目繁雜，笑料拚接雜湊，徒有“關(guan) 公戰秦瓊”的熱鬧，內(nei) 裏空空，類如空心湯團。

　　《複仇者聯盟》是漫威係列電影的分水嶺。《鋼鐵俠(xia) 》和《美國隊長》係列是正統的“人物列傳(chuan) ”劇情電影，圍繞著兩(liang) 個(ge) 大男主的宏大敘事是“漫威宇宙”的起源，隨著《複仇者聯盟》讓超級英雄的活動範圍擴展到地球之外，星辰大海的英雄係列交錯出架空的“異世界”，從(cong) 此，漫威漫畫的電影化販賣的不再是故事，而是混雜著太空歌劇和交錯時光的美國風情畫的奇觀。早在《驚奇隊長》出現之前，《雷神》和《銀河護衛隊》就把超級英雄的創世和救世消解成碎片化的逗笑，這些係列電影結合成“一榮俱榮”的“粉絲(si) 電影”，情節和情理邏輯不再重要，電影販賣高概念的設定和在粉絲(si) 中產(chan) 生話題性的角色人設，甚至可以說，這幾乎是麵對粉絲(si) 定向投喂的“高定”爆米花電影。

　　十幾年前，當漫威開始係統化地把漫畫作品電影化時，當時評論的焦點是“電影技術的進步得以把漫畫的大場麵轉化成動態的視聽情境”。這麽(me) 多年過去，在《複仇者聯盟》曲終人散，漫威電影進入所謂的“新階段”後，接二連三高開低走的電影裏也隻剩下“視覺概念”。《驚奇隊長2》按部就班地重複《雷神3：諸神黃昏》的路徑，在組裝的搞笑段子裏堆砌了花樣百出的場景和空間概念，並置了宇宙廢土、精靈仙境和太空漫遊的組合奇觀。漫威的進取心是有的，製造登峰造極的視覺趣味時，不忘與(yu) 時俱進地戲仿娛樂(le) 經典，調侃了迪士尼公主片載歌載舞的傳(chuan) 統，利用小貓賣萌的同時大張旗鼓致敬韋伯的《貓》，而這些最終也隻是遊離的“閑筆”，可這電影裏又有什麽(me) 是不遊離的呢？它就是東(dong) 拉西扯著跑無軌電車。

　　幾個(ge) 月前，《芭比》的上映讓成年女性觀眾(zhong) 期待主流電影裏出現女性本位的觀影快感機製，電影不乏膚淺，但能夠把女性焦慮又難解的議題擱置在過家家的情境裏博一笑，對許多女觀眾(zhong) 而言是暢快的。現在看《驚奇隊長2》就像是一場東(dong) 施效顰，又或者投機過了頭，要知道，取悅女觀眾(zhong) 可不是把女觀眾(zhong) 當傻子。(文匯報記者 柳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