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shu) 者說】

　　作者：叢(cong) 文君 史冊(ce) （史冊(ce) 係東(dong) 北師範大學傳(chuan) 媒科學學院〔新聞學院〕副院長、教授，叢(cong) 文君係該校博士研究生）

　　任何一位作家，都必須麵對一個(ge) 文化坐標。細看中國曆史，幾乎沒有一個(ge) 地方的人群是真正的安土重遷。一波又一波大小移民潮，從(cong) 東(dong) 到西、從(cong) 北到南，不斷地彼此混合與(yu) 彼此影響，終於(yu) 同化成一個(ge) 具有巨大向心力的中華文化圈。

　　不要輕視各地那些小異的文化。那些特色，是適應當地風物與(yu) 民情，曆時間之久孕育而成。在長白山地區，穹廬的居民馳駿馬於(yu) 平川，引長弓射大雕，而樹林裏的獵人養(yang) 育巨大的海東(dong) 青（一種獵鷹），射鹿刺魚，獲取他們(men) 的食物，以“九腔十八調，七十二嗨嗨”唱著東(dong) 北的歲月。隻有將斯雄的《長白九章》放在這樣的譜係中，才可以理解其文本攜帶的氣息、症候與(yu) 美學。

　　斯雄的《長白九章》以“外鄉(xiang) 人”的視角，書(shu) 寫(xie) 了一段吉林文化之旅。全書(shu) 共九章，以“鬆花湖上話搖籃”開始，以“燕麥的精神”結束，構成了一幅當代長白文化圖景。這一圖景，首先是社會(hui) 學的。第一章《鬆花湖上話搖籃》，寫(xie) 鬆花江上的豐(feng) 滿水電站大壩及其重建，展現的是政策支持下我國水電建設管理進行的積極探索。第二章《粉雪之鄉(xiang) 》，則描繪了北國風光，冰天雪地漸成金山銀山。《四訪查幹湖》《瑪珥湖畔》等章節，聚焦生態保護。《黑土地上玉米香》《燕麥的精神》《走向餐桌的人參》《不舍“二人轉”》等，則以物象呈現吉林的習(xi) 俗。

　　作為(wei) 東(dong) 北文化的典型聚集場所，我毫不懷疑《長白九章》能有如此多的“戲劇性”。實際上，“戲劇性”是一個(ge) 過於(yu) 學院化的表達，而真實的情況是，這些“戲劇性”不過是吉林乃至整個(ge) 東(dong) 北的日常。斯雄正是通過散文的寫(xie) 實方式，將吉林文化的日常樣貌呈現到讀者麵前。需要注意的是，“非虛構”並非意味著與(yu) 現實完全同一。與(yu) 之相反，隻有通過藝術的歸納，才能為(wei) “現實”賦形。亞(ya) 裏士多德有句古老的諍言，“藝術模仿自然”——模仿的意思並非複製，而是創造。也就是說，社會(hui) 學的內(nei) 容必須配合恰當的詩學形式，才能將文化的本真呈現出來。

　　在筆者看來，斯雄既有社會(hui) 學意義(yi) 上的真誠，同時也有文學的創造性和表現力。在《長白九章》每篇文章中，斯雄幾乎都會(hui) 強調一種人文的情感。具體(ti) 來說，他以特有的曆史、人文、風物、逸事為(wei) 中心，通過不同的敘述視角，建構了一個(ge) 詩學的長白。

　　與(yu) 此同時，斯雄在敘事的成規下還創造了他的表達。他借長白文化成就了他的語言修辭，這來自長白文化的整體(ti) 形態，更來自故事背後作者並非隻是“隔岸觀火”，而是以現代性的眼光將當地風物文人式地“景觀化”。或許可以用一個(ge) 特殊的詞來描寫(xie) 這種關(guan) 懷——“回心”。“回心”又作“迴心”，原本是指皈依。在《長白九章》中，則是指社會(hui) 學和詩學文本完成了對話，而且在個(ge) 人邏輯（情感性）與(yu) 文化邏輯（必然性）之間，斯雄最終選擇了個(ge) 人邏輯來展開他的思考和書(shu) 寫(xie) 。例如在《粉雪之鄉(xiang) 》中，筆者喜歡的一段：《北國之春》打動我的，是寒冷之下的溫馨躁動，如今，是“北國的春天已來臨(lin) ”。的確，粉雪之鄉(xiang) 不“貓冬”，殘雪正消融，聞見了“微微南來風”。

　　正是在這樣的“微醺”之下，斯雄完成了對當代吉林文化的書(shu) 寫(xie) 。

　　《光明日報》（2024年02月08日 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