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奧“四朝元老”標簽背後的三位90後

　　在近150萬(wan) 人次圍觀的直播間裏，似乎空氣一旦安靜就會(hui) 令人窒息，但齊廣璞醞釀了5秒鍾，才打破安靜說：“準備好吃串兒(er) 吧。”

　　另一個(ge) 屏幕裏的賈宗洋笑得有些無奈，顯然，麵對並肩作戰了20多年的兄弟給出的“走心寄語”，他並不滿意，尤其5秒鍾前，他還真誠地祈願齊廣璞“走下領獎台能有更嶄新的起點”。

　　“多嚴(yan) 肅的問題，你整這個(ge) ，給我好好說一個(ge) 。”賈宗洋主動控場，期待一句兄弟間平常麵對麵難以說出的話。

　　“今後無論你是否再戰，我都陪你。”齊廣璞一語戳中賈宗洋的心思。

　　本屆冬奧會(hui) ，作為(wei) 中國雪上項目“王牌之師”的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隊收獲2金1銀，實現了中國隊在該項目冬奧曆史上最輝煌的一次綻放。而締造這次輝煌的正是3位90後“老將”徐夢桃、齊廣璞和賈宗洋，3人攜手奪得混合團體(ti) 銀牌後，徐夢桃和齊廣璞又分別摘得女子和男子個(ge) 人項目冠軍(jun) ，而腿上嵌著鋼針上場的賈宗洋在個(ge) 人項目中未能闖入最終決(jue) 賽，在為(wei) 隊友歡呼的同時，他也有必須趟過的遺憾，未來的抉擇，是個(ge) 問題。

　　3人的冬奧夢想都是從(cong) 2010年溫哥華冬奧會(hui) 開啟，作為(wei) “四朝元老”，遺憾打擾過他們(men) 每一個(ge) 人，可當被麵向公眾(zhong) 的鏡頭對準，他們(men) 都不願細數那些沉澱著傷(shang) 病和落寞的“老將”過去，溫暖、朝氣和希望，才是他們(men) 希望通過這個(ge) “年輕人的賽場”傳(chuan) 遞給人們(men) 的印象。

　　不拚狀態拚實力

　　“這16年，壓力與(yu) 動力並存，在窗戶紙沒捅破之前，大家都想盡一切辦法去突破，而現在，包袱該卸下了，我們(men) 將迎來更好的表現。”2月14日，北京冬奧會(hui) 自由式滑雪女子空中技巧比賽中，徐夢桃成了“捅破窗戶紙”的那個(ge) 人。

　　上世紀80年代進入中國的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項目，曾創下了中國雪上項目的多個(ge) “第一”：第一個(ge) 雪上項目世界冠軍(jun) 、第一枚冬奧會(hui) 雪上項目獎牌、第一枚冬奧會(hui) 雪上項目金牌，尤其2006年都靈冬奧會(hui) ，空中技巧項目上的1金1銀創造了中國冬奧雪上項目的巔峰時刻。可自韓曉鵬奪得曆史性的冠軍(jun) 之後，往後的冬奧賽場，這支湧現出多位高水平選手的隊伍每屆賽會(hui) 都能取得獎牌，但卻始終未能再摘金。

　　重溫金牌夢的期待被放到北京冬奧會(hui) 上。2月10日，冬奧會(hui) 新增的自由式滑雪混合團體(ti) 賽，徐夢桃、賈宗洋、齊廣璞3名老將參賽，在最能展現綜合實力的項目上，他們(men) 被寄予厚望。遺憾的是，賈宗洋在決(jue) 賽最後一跳落地出現失誤，順勢做了一個(ge) 前滾翻。

　　“我的心涼了，但隻涼了一兩(liang) 秒。”徐夢桃迅速給懊惱至極的賈宗洋一個(ge) 擁抱，“我希望擁抱能給他安全感，我必須主動把擔子往我身上扛。”賽後發布會(hui) ，大嗓門兒(er) 的徐夢桃擲地有聲：“一個(ge) 前滾翻不會(hui) 影響中國隊之後的備戰，不會(hui) 影響賈宗洋繼續優(you) 秀，不會(hui) 影響我們(men) 綻放。我們(men) 要在個(ge) 人賽突出重圍。”

　　沉穩、霸氣，這是老將被歲月贈與(yu) 的財富，但這位年輕老將的另一麵，則是在項目中堅守20餘(yu) 年，曆經14個(ge) 賽季和70站世界杯，4次膝蓋手術，半月板被切除70%，在參加自己的第四屆冬奧會(hui) 時才憑一枚遲來的冬奧金牌成就大滿貫。

　　而在圓夢時刻到來之前，她還經受了一場風雪帶來的考驗。資格賽當天，雪大到模糊了視線，“我們(men) 這個(ge) 項目偶然性很大，受外界因素幹擾很多，我們(men) 要在各種不確定條件下去追求速度、轉體(ti) 周數的一致。”徐夢桃在接受中青報·中青網記者的連麥采訪中回憶，資格賽當天的天氣情況帶來很多不確定因素，“尤其對我這樣的三周台選手，很容易被摔出去。”

　　最終，資格賽和決(jue) 賽被壓縮至2月14日下午至晚間的5個(ge) 小時內(nei) 舉(ju) 行，外界都在為(wei) 徐夢桃的體(ti) 能擔心，可她自己清楚，她已為(wei) 北京冬奧會(hui) 積攢了足夠多的“老本”。

　　徐夢桃透露，冬奧會(hui) 前，在芬蘭(lan) 的比賽她們(men) 遭遇過更惡劣的天氣，當時其他選手均選擇兩(liang) 周台動作，隻有她義(yi) 無反顧地站上三周台，“我也很害怕，但為(wei) 了達到冬奧會(hui) 的訓練目的，不能太保守。”結果如她所料，她像一個(ge) 被風捉弄的空水瓶，跌跌撞撞，“我尋思這站要能挺過去，去崇禮就是有準備之戰。”

　　“我是第一嗎？我是第一嗎？”在冬奧賽場穩穩落地後，徐夢桃得到了想象中的答案，她向網友透露，除了天氣比想象中冷，那天的每個(ge) 細節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在這個(ge) 項目中，我創造了很多裏程碑，為(wei) 的就是今後無論哪個(ge) 國家的年輕選手要追趕和奮鬥的時候，前麵總有個(ge) 名字叫徐夢桃，這樣我這20多年就沒白幹。”

　　未來一起走下去

　　徐夢桃提及的“偶然性”被齊廣璞稱為(wei) “天時、地利、人和”，尤其在挑戰難度係數達5.0的“向後翻騰三周轉體(ti) 1800度”這一世界最高難度動作時，稍有差池，便遺憾收場。

　　“場地、台子要平整，雪溫、氣溫、風速、風向等等都需要考慮，當團隊做好準備，我自己的身體(ti) 狀態也要符合要求，否則強行挑戰就會(hui) 麵臨(lin) 危險。”齊廣璞被稱為(wei) “世界第一難度王”，這一要求頗高的“天際動作”，他早在2013年挪威自由式滑雪世錦賽上便已經展現給世界，可他仍在直播中坦言，“目前在雪上這個(ge) 動作的完成率，自己也僅(jin) 能達到五六成。”

　　最終，他拿出苦練了10年的看家本領，這位冬奧會(hui) 的“無冕之王”終於(yu) 戴上桂冠。

　　此時，曾站上過索契冬奧會(hui) 、平昌冬奧會(hui) 領獎台的賈宗洋在混合采訪區為(wei) 兄弟的圓夢時刻而落淚，“真的很難去形容我的心情，我替我的隊友感到高興(xing) 。”20多年比和父母相處時間更長的歲月，讓世界上幾乎沒人能像他一樣，懂得齊廣璞背後的付出。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是滿口東(dong) 北話了。”賈宗洋記得，和齊廣璞初次見麵就“很有眼緣”。齊廣璞也回憶，自己10歲從(cong) 江蘇去往長春學習(xi) 空中技巧，很快就被地域特色濃鬱的東(dong) 北話帶“跑偏”，“當時是東(dong) 北話一級，認識賈宗洋以後，現在就是滿級。”

　　作為(wei) 同年齡段的選手，互補的性格讓兩(liang) 人迅速成為(wei) 朋友，可到了訓練場上，不免得和對方暗暗較勁。賈宗洋透露，體(ti) 能訓練時，齊廣璞的力量更強，自己經常在放棄的邊緣，會(hui) 因為(wei) 瞥見齊廣璞的堅持，自己也再多“挺一會(hui) 兒(er) ”。而齊廣璞則會(hui) 因為(wei) 賈宗洋的動作質量更高，強迫自己不斷走上出發台，“經常看他又上去了，那我也再去一次吧。”

　　慢慢地，兩(liang) 人一起走過了空中技巧項目在國內(nei) 迅速發展的時代，衣服從(cong) 當年“不防水、一套動作下來就濕噠噠的、也沒有彈力”變成如今高彈力、防水、放風的科技麵料，賽場也出現了防風網和“子彈時間”轉播技術等黑科技保障，他們(men) 也再次走到了最接近夢想的路口。

　　隻是這一次，齊廣璞離夢想更近一些。而賈宗洋更多被看到的則是他曾經在2015年受傷(shang) 時被嵌入雙腿的兩(liang) 塊鋼板、22顆鋼釘，人們(men) 了解到他“鋼鐵俠(xia) ”稱號的由來，也由衷欽佩他的堅強與(yu) 毅力。可在賈宗洋看來，他不想以“苦大仇深”的形象示人，他在直播和自己製作的視頻中，往往主動呈現出歡樂(le) 的“喜劇人”一麵。

　　北京冬奧會(hui) 前，賈宗洋以“洗浴之王”的形象出現在一則宣傳(chuan) 視頻裏，他的形象在澡堂和滑雪場間不斷切換，搓澡師傅囑咐他：“老弟啊，人生就像這背，不被大力蹉跎，就翻不了身。”聽後，他發出感歎：“骨子裏經得起蹉跎，才能翻得過這一道道坎兒(er) 。”如今看來，既是對前20年的回顧，也像這屆冬奧會(hui) 留下的未完待續的希冀。

　　本報河北崇禮2月28日電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梁璿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