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北京2月1日電 “建築是凝動的音樂(le) ”，誠如中國建築大師梁思成所說，建築能像音樂(le) 般跨越語言與(yu) 文化的藩籬，也能跨越時空界限。中國和法國是東(dong) 西方文明的重要代表，兩(liang) 國的建築無論內(nei) 斂、素雅還是恢弘、華麗(li) ，都是全人類的瑰寶。建築也是兩(liang) 國現代雙邊文化交流的重要組成部分。2024年是中法建交60周年暨中法文化旅遊年，值此契機，法國《歐洲時報》專(zhuan) 訪了清華大學建築學院院長、國際建築師協會(hui) 副主席張利教授，了解兩(liang) 國建築界的交流狀況與(yu) 未來合作方向。

　　曾主持設計北京冬奧會(hui) 國家跳台滑雪中心“雪如意”及首鋼滑雪大跳台“雪飛天”的張利認為(wei) ，在行進當中也能保持優(you) 雅是法國建築給他最深刻的印象。中法建築界在交流互鑒中發展至今，未來還將在氣候變化以及數字技術領域繼續深化合作交流。

　　中國幾代建築師把傳(chuan) 統對人與(yu) 自然的解釋傳(chuan) 遞到法國

　　張利介紹，中法建築界的交流自新中國成立初期就已開始，改革開放後變得更為(wei) 密切。法國前總統希拉克1997年訪華時提出了“50位中國建築師在法國”文化交流計劃。其後，該項目規模擴大至150人，大批中國優(you) 秀的建築師有機會(hui) 到法國深造，回國後也為(wei) 中國城市建設做出了巨大貢獻。

　　同時，兩(liang) 國間以建築、城市為(wei) 主題的展覽論壇和其他互動也持續進行。張利介紹，其中之一是2002年開始的“四國五校”國際聯合設計教學項目，清華大學與(yu) 法國巴黎-拉維萊特國立高等建築學院(école nationale supérieure d'architecture de Paris-La Villette)均是發起校之一。該項目給各大學研究生提供了共同解決(jue) 建築學難題的機會(hui) ，如今已發展為(wei) 跨越亞(ya) 、歐、澳、南美、非等幾大洲、十餘(yu) 國的全球聯合項目，給多國未來的建築師提供了一個(ge) 絕佳的國際交流平台。

　　另一方麵，法國建築界也少不了中國建築師的身影。比如1975年出生的建築師馬岩鬆，他率領的事務所2022年在巴黎17區建成了居住類項目“巴黎UNIC”——這是中國建築事務所在歐洲建成的首個(ge) 作品。再如美籍華裔建築師張永和，其團隊2023年在巴黎14區的國際大學城內(nei) 建成了留學生的“中國之家”——“和園”。

　　“(中國建築師對法國建築界)更大的貢獻來自於(yu) 中法建築交流。”張利說，來自中國的幾代建築師源源不斷地把中國傳(chuan) 統的、對人與(yu) 自然關(guan) 係的獨特解釋傳(chuan) 遞給了法國，達成了兩(liang) 國建築界互相學習(xi) 的過程。

　　法國在建築理論與(yu) 建築思想領域深刻影響世界

　　提到法國建築的影響力，張利認為(wei) ，法國建築界對世界建築的主要貢獻來自於(yu) 他們(men) 對建築理論知識的梳理。“從(cong) 19世紀後期到20世紀中葉，法國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裏都是世界建築、或者說至少是世界建築教育討論的中心。”

　　他介紹，文藝複興(xing) 之前，建築知識主要來自言傳(chuan) 身教，而法國建築學院改變了這一局麵，其中代表就是著名的巴黎美術學院(école des Beaux-Arts)。中國建築學科的開拓者梁思成在美國賓夕法尼亞(ya) 大學學成後回到清華大學創辦了建築係，而賓大當時的“布紮”(Beaux-Arts)式建築教育體(ti) 係，實際就源於(yu) 巴黎美術學院。

　　在建築思想領域，法國也一直非常活躍。“在建築界，我們(men) 經常說到‘French philosophers’(法國哲學家)。”張利說，戰後，法國湧現了許多後現代主義(yi) 哲學家和思想家，他們(men) 的思潮在幾十年後極大影響並改變了建築界，其中的代表人物要數吉爾·德勒茲(zi) (Gilles Louis RénéDeleuze)，這位法國哲學巨匠的思潮直接影響了後來許多先鋒乃至怪誕的建築形式。此外，還有米歇爾·福柯(Michel Foucault)，以及當代法國哲學家，如布魯諾·拉圖爾(Bruno Latour)等人都深刻地影響了世界建築思潮。

　　從(cong) 個(ge) 人角度出發，張利覺得法國建築給人最深刻的印象是能夠“在行進當中也保持優(you) 雅”。他說，法國建築也會(hui) 隨著時代風格的改變而進行不同的“法國式呈現”，但在這一過程中，法國人能夠永遠保持應有的優(you) 雅。無論是古典時期的建築，還是巴黎的城市規劃，抑或是1996年才建成的法國國家圖書(shu) 館，“法國可以用不同時代的語匯來‘講故事’，而講述的語氣和節奏是反駁性的，是一種法國的風格”。

　　北京冬奧與(yu) 巴黎夏奧 可持續發展均為(wei) 核心

　　2022年，張利作為(wei) 北京冬奧會(hui) 張家口賽區總規劃師，主持設計了中國國家跳台滑雪中心“雪如意”、首鋼滑雪大跳台“雪飛天”等驚豔作品。在建築設計領域，民族性與(yu) 世界性的關(guan) 係是什麽(me) 樣的？

　　“我們(men) 常說，唯有最民族的才是最世界的。”張利說，作為(wei) 一種空間的藝術形式，建築這種“語言”能夠直抵人們(men) 的心靈深處。他形象地說，當大家都在講述人類共同的故事時，除了故事本身，最吸引人的其實是講述者獨特的修辭、語調、口音，而這些講述方式就是不同文化的體(ti) 現。

　　他回憶，位於(yu) 北京石景山首鋼老工業(ye) 園區的“雪飛天”完工後，一位德國朋友開玩笑說，工業(ye) 遺產(chan) 的改造再利用最早是從(cong) 德國魯爾礦區開始的，“這事兒(er) 應該是德國人的特長，中國人怎麽(me) 可以做得更好？”另一件讓他記憶猶新的事是一個(ge) 美國體(ti) 育記者打電話過來，說自己雖然並未了解過“雪如意”的設計理念，但憑著去故宮參觀的回憶，感覺這個(ge) 跳台的形狀源於(yu) 中國傳(chuan) 統文化，“別處哪裏都看不到”。

　　“雪飛天”的設計理念背後，也是張利的學術專(zhuan) 攻——城市人因工程學的體(ti) 現。這個(ge) 學科可以理解為(wei) 以人為(wei) 核心，讓城市和建築適應人，而非讓人去適應空間，從(cong) 而自然而然提高人的生活質量。因此，張利在設計“雪飛天”時特別注重讓跳台的角度與(yu) 記憶中那4個(ge) 首鋼原冷卻塔和諧共存。而他也做到了，在充滿中華傳(chuan) 統色彩的“飛天”賽道滑邊，原冷卻塔的酷炫背景成了一道獨特風景。

　　在北京冬奧會(hui) 籌辦期間，可持續發展的理念貫穿始終。同樣，即將到來的2024年巴黎奧運也把“社會(hui) 、經濟和環境的可持續”作為(wei) 核心理念，致力於(yu) 讓奧運遺產(chan) 融入城市未來發展，誓言將2024年奧運會(hui) 舉(ju) 辦成為(wei) 史上最低碳，最環保的奧運會(hui) 。因此，在巴黎奧組委的規劃中，將更多利用現有場館，新建場館比例隻占5%。

　　作為(wei) 大型體(ti) 育賽事的經驗者，張利說，巴黎奧運會(hui) 的思路是一個(ge) 很好的參照。如今，更多建築都在朝著更通用型的公共建築發展，巴黎奧組委的設想能夠極大提升空間資源的利用效率，符合環保訴求，也是建築界未來的發展方向之一。

　　氣候變化與(yu) 數字技術 國際建築界的合作方向

　　2023年7月，在哥本哈根舉(ju) 辦的國際建築師協會(hui) 會(hui) 員代表大會(hui) 上，張利當選為(wei) 國際建築師協會(hui) 副主席。這一總部設在巴黎的協會(hui) 還宣布，北京正式成為(wei) 2029年(第30屆)世界建築師大會(hui) 的舉(ju) 辦城市。

　　國際建築界未來的關(guan) 注重點是什麽(me) ？張利說，目前，全世界都有兩(liang) 個(ge) 共同問題：一是氣候變化，也就是降低建築和城市相關(guan) 的碳足跡。這一點，作為(wei) 人口基數大的城市資源公有國家，中國可以給世界帶來巨大啟發。

　　第二個(ge) 問題是數字技術。張利說，隨著科技進步，人類的城市生活方式已經深刻改變。從(cong) 前，我們(men) 認為(wei) 許多行為(wei) 都需要一座專(zhuan) 門為(wei) 此服務的建築，但現在這種認知變得越來越不成立。此外，新技術也可以讓人們(men) 用數字模型分析的辦法去認知一些人類行為(wei) 在城市中生活的規律，這些技術帶來的改變也將改變未來建築、城市與(yu) 人的共同未來。

　　張利說，應對氣候變化降低碳足跡，以及利用數字技術幫助城市更新，這兩(liang) 點也是中法建築界未來合作最密切的方向。“兩(liang) 個(ge) 國家的民眾(zhong) 和領導人們(men) 都關(guan) 注的問題，那一定也是兩(liang) 國建築交流時會(hui) 密切關(guan) 注的問題”。(文/秋狸)

　　受訪者簡介：

　　張利，清華大學建築學院院長、長聘教授，國際建協(UIA)副主席(第四區暨亞(ya) 太大區)，全國工程勘察設計大師，第十一屆梁思成建築獎獲得者，中國建築學會(hui) 常務理事，清華大學建築設計研究院總建築師，《世界建築》主編。

　　曾任北京冬奧申委工程規劃部副部長、場館與(yu) 可持續發展技術負責人、陳述人；北京冬奧會(hui) 張家口賽區總規劃師，國家跳台滑雪中心“雪如意”及首鋼滑雪大跳台“雪飛天”總設計師；還曾任第17屆威尼斯國際建築雙年展中國館總策展人。

　　張利的學術方向聚焦於(yu) “城市人因工程學”領域，率先將人因分析與(yu) 設計幹預方法用於(yu) 冬奧場館的可持續設計，主持了“雪飛天”、“雪如意”等體(ti) 現中國元素、服務賽後長期利用的冬奧項目。張利還曾主持玉樹震災援建嘉那嘛呢遊客到訪中心、上海世博會(hui) 中國館地區館及屋頂花園等項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