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關(guan) 於(yu) 英國的新聞頻頻登上熱搜。繼再度被盜的大英博物館之後，伯明翰也刷屏了。

　　當地時間9月5日，英國伯明翰市政委員會(hui) 發布《關(guan) 於(yu) “第114條通知”的聲明》，稱由於(yu) 麵對不斷累積的巨額債(zhai) 務和高達8700萬(wan) 英鎊的財務缺口，除維持保護弱勢群體(ti) 的公共服務和其他法定義(yi) 務外，伯明翰地方政府即刻停止所有新的政府支出。伯明翰地方政府進入事實上的破產(chan) 狀態。

　　英國大城市突然宣布破產(chan) ，著實出人意料，更何況這座城市是伯明翰。作為(wei) 英國第二大城市，伯明翰可不是什麽(me) “無名之輩”。它曾被稱為(wei) 英格蘭(lan) 的“心髒”，是英國開啟工業(ye) 革命後的第一批工業(ye) 城市，即便放眼整個(ge) 歐洲也算是工業(ye) 重鎮。

　　伯明翰的曆史可以追溯到8世紀。但直到14世紀，伯明翰依舊寂寂無名，定居於(yu) 此的人寥寥無幾，基本上除了一個(ge) 臨(lin) 時集市外什麽(me) 都沒有。

　　18世紀是其真正的蛻變期。

　　眾(zhong) 所周知，英國依靠第一次工業(ye) 革命發展起來，而伯明翰憑借周邊地區蘊含豐(feng) 富的煤炭和鐵礦石等礦產(chan) 資源，為(wei) 工業(ye) 生產(chan) 提供了豐(feng) 富的原材料，深度參與(yu) 了第一次工業(ye) 革命進程。除此以外，優(you) 越的地理位置也給伯明翰帶來了顯著優(you) 勢。憑借便利的陸路交通、發達的河道及運河網絡，加上距離倫(lun) 敦、利物浦以及曼徹斯特等重要城市距離較近，伯明翰很快成為(wei) 英國的交通樞紐。

　　在第一次工業(ye) 革命期間，伯明翰完成了蝶變，從(cong) 一個(ge) 小村莊轉變為(wei) 英國的工具和機械製造業(ye) 中心，城市也因此發展起來。資料顯示，1800年，伯明翰城市人口達到7.5萬(wan) 人；1900年這一數字大幅上漲至65萬(wan) 人。

　　伯明翰逐漸被人們(men) 所熟知，不僅(jin) 因為(wei) 它是工業(ye) 革命的發源地，還因為(wei) 它是工業(ye) 經濟時代的“世界車間”。伯明翰曾被稱為(wei) 世界上產(chan) 業(ye) 最靈活、適應性最強的地區，從(cong) 釘子到機床再到鐵路機車、蒸汽機、船舶，這裏都可以生產(chan) 。它還一度是汽車工業(ye) 中心，擁有阿斯頓馬丁、捷豹、路虎等一大批世界知名汽車品牌。可以說，無論從(cong) 哪個(ge) 角度看，伯明翰在英國工業(ye) 史上的地位都無可撼動。

　　隨著時間的推移，英國經濟逐漸步入後工業(ye) 化階段，服務業(ye) 特別是金融服務業(ye) 成為(wei) 英國的“當家產(chan) 業(ye) ”，曾經以工業(ye) 為(wei) 支柱產(chan) 業(ye) 的伯明翰走上轉型之路。

　　自20世紀60年代起，伯明翰開始了其改造計劃，將老舊的建築物拆除，代之以新建的現代化商業(ye) 和住宅建築，以此吸引更多的人口入住以及更多的商業(ye) 活動。同時，伯明翰還積極發展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特別是高科技產(chan) 業(ye) 。為(wei) 推動傳(chuan) 統工業(ye) 轉型升級，伯明翰還密集建設了一批高水平的科研機構和創新中心，並積極支持企業(ye) 創新研發。除此之外，伯明翰還有6所著名大學，吸引了成千上萬(wan) 學子包括留學生前來求學。由此，伯明翰由一個(ge) 傳(chuan) 統工業(ye) 城市一舉(ju) 轉型成為(wei) 英國名副其實的商業(ye) 、金融、高等教育中心。

　　這樣一個(ge) 在英國有著舉(ju) 足輕重地位的城市，怎麽(me) 突然就破產(chan) 了？

　　究其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社會(hui) 護理支出增加、企業(ye) 稅收減少以及高通脹等帶來的財政壓力。

　　首先，社會(hui) 護理支出的增加對伯明翰市政府的財政狀況造成了嚴(yan) 重影響。近年來，英國人口老齡化問題日益嚴(yan) 重，低收入家庭逐漸增多，使得社會(hui) 護理支出規模逐步增大。數據顯示，1994年英國花在社會(hui) 護理支出上的費用為(wei) 1064.45億(yi) 英鎊，而到2022年，這一費用已經上漲到3238.81億(yi) 英鎊。在英國各大城市中，伯明翰的人口老齡化情況較為(wei) 嚴(yan) 重。據統計，伯明翰市有超過30萬(wan) 名65歲以上的老年人，其中7.4%的老年人需要長期護理服務。此外，伯明翰市還有超過20萬(wan) 低收入家庭，其中有36.6%需要領取住房補貼或其他福利。這些弱勢群體(ti) 對市政府提供的社會(hui) 護理服務有著迫切且持續的需求，市政府不得不投入更多資金，財政壓力巨大，無法避免也難以削減。

　　其次，企業(ye) 稅收減少也是造成伯明翰市政府財政困境的原因之一。近幾年，英國脫歐、新冠疫情等事件相繼發生，這些重大事件使伯明翰的部分企業(ye) 經營困難，影響了市政府的稅收。此外，疫情期間，伯明翰商業(ye) 和旅遊活動大幅減少，甚至出現階段性停滯，使得市政府又失去了一部分寶貴的稅收。數據顯示，2022年，伯明翰市的企業(ye) 稅收比2019年度大幅減少了1.5億(yi) 英鎊。

　　此外，相比英國其他城市，伯明翰的通脹問題更為(wei) 嚴(yan) 重。數額龐大的剛性支出疊加居高不下的價(jia) 格水平，使得市政府本就捉襟見肘的財政收入進一步告急。

　　這些原因雖然令人痛苦，但都談不上“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真正的臨(lin) 界點與(yu) 一起訴訟有關(guan) 。

　　此前，伯明翰市百餘(yu) 名從(cong) 事教育、餐飲等行業(ye) 的女性，因薪酬待遇明顯低於(yu) 同職位的男性，而將伯明翰市政府告上法庭，要求實現同工同酬。2012年，最高法院判其勝訴。自最高法院判決(jue) 生效起，伯明翰市政府已為(wei) 此事支付了近11億(yi) 英鎊的賠款。今年6月，市政府透露，還有6.5億(yi) 英鎊至7.6億(yi) 英鎊的相關(guan) 賠款尚未賠付。市議會(hui) 表示，同工同酬索賠的費用正以每月500萬(wan) 英鎊至1400萬(wan) 英鎊的速度遞增，但市政委員會(hui) 並沒有足夠的資金或者其他手段來償(chang) 還這些債(zhai) 務，最終隻能宣告破產(chan) 。

　　英國當地媒體(ti) 報道，雖然目前伯明翰人的日常生活並沒有明顯變化，但明年的財政預算可能會(hui) 削減圖書(shu) 館、成人教育、修繕街道的支出，並減少服務支出，還有可能上調商業(ye) 房產(chan) 稅和市政稅等。

　　伯明翰破產(chan) 確實有意外的成分，但其麵臨(lin) 的問題卻帶有一定普遍性，甚至可以被視作整個(ge) 英國城市發展現狀的縮影。

　　8月初，英國央行調整了未來幾年的GDP增長預測。英國央行預計，2023年英國GDP增速為(wei) 0.5%，此前預計為(wei) 0.25%；預計2024年GDP增速為(wei) 0.5%，此前預計為(wei) 0.75%。而2025年更是降至0.25%，不斷降低的趨勢非常明顯。

　　高通脹是英國經濟目前麵臨(lin) 的主要問題。去年以來，天然氣等能源價(jia) 格上漲導致英國通脹率不斷攀升。2022年10月，英國通脹率同比漲幅一度達到11.1%，創下40年來新高。英國國家統計局此前公布的數據顯示，今年7月，英國消費者價(jia) 格指數(CPI)同比上漲6.8%，上漲幅度雖與(yu) 7月的7.9%相比有所下降，但剔除能源和食品價(jia) 格之後的核心通脹率仍同比上漲6.9%，其中服務業(ye) 通脹水平不降反升，漲幅達7.4%。

　　為(wei) 遏製通脹，英國央行自2021年12月以來已經連續14次加息，基準利率升至5.25%。然而，加息對通脹的控製作用似乎並不理想，反而導致從(cong) 政府到企業(ye) 再到普通居民的債(zhai) 務成本越來越高。截至5月底，英國不包括國有銀行在內(nei) 的公共部門淨債(zhai) 務達到2.567萬(wan) 億(yi) 英鎊，相當於(yu) GDP的100.1%。這是自1961年3月以來，英國政府淨債(zhai) 務首次超過GDP的100%。

　　高額的債(zhai) 務意味著更多的利息支出，這將進一步增加政府的財政負擔。同時，債(zhai) 務的不可控增長也給地方政府造成了巨大壓力。伯明翰市政府的破產(chan) 就是這樣的例子。

　　受通脹高企影響，英國家庭的生活成本迅速增加。雖然英國政府也相應增加了民眾(zhong) 的工資，但工資的增長速度遠不及通脹飆升的速度。英國政府如果繼續增加工資或提高利率，會(hui) 進一步加大企業(ye) 的負擔；但如果不增加工資，又會(hui) 削弱民眾(zhong) 的購買(mai) 力，進而影響消費。英國政府明顯陷入兩(liang) 難局麵。

　　總體(ti) 來看，如果高通脹和高利率持續下去，英國經濟陷入衰退將是大概率事件，而已經倒下的伯明翰，恐怕也不會(hui) 是最後一個(ge) 。

　　劉 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