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區行·青海篇①】青海:遍野“青綠”最動人
青海之美,可以滿足你的所有想象。
雪山、草野、江河、沙洲……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這裏造就了最為(wei) 贍富的地球奇觀!
但,青海,不止於(yu) 美。這裏,是全球生態係統的調節器、野生動物的資源庫;這裏,是不可或缺的生態安全屏障。皚皚冰雪,孕育了長江、黃河、瀾滄江三條人類母親(qin) 河;巍巍祁連,阻住莽莽沙漠東(dong) 進之路,守護著河湟穀地的豐(feng) 饒綠洲;可可西裏,是藏羚羊往返遷徙的一片樂(le) 土;昂賽大峽穀,為(wei) 雪豹提供了繁衍生息的家園……
“青海最大的價(jia) 值在生態、最大的責任在生態、最大的潛力也在生態。”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2016年考察青海時諄諄囑托。從(cong) 仲夏到初秋,我們(men) 走進青海,在湖畔江邊、山穀草場、田間地頭、山鄉(xiang) 村舍,聽當地群眾(zhong) “喧一喧”心中“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這本賬。
祁連山的底色回來了
祁連山,連接青藏高原與(yu) 黃土高原,是守護“中華水塔”、涵養(yang) 河西走廊的重要生態屏障。同時,這裏還蘊藏著豐(feng) 富的礦產(chan) 資源。
而一度,正是對礦產(chan) 資源的過度開采,給這裏帶來嚴(yan) 重的生態災難——植被破壞、凍土破碎、野生動物銳減,好牧場成了黑土灘……
2020年,一切破壞祁連山生態環境的行為(wei) 被勒令叫停。祁連山南麓青海片區798個(ge) “問題圖斑”開始整治,6.92萬(wan) 畝(mu) 被破壞的國土得以修複。從(cong) 黑色、褐色到淺綠、深綠,祁連山應有的底色逐漸回來了。
“違法違規開發礦產(chan) 資源問題嚴(yan) 重,部分水電設施違法建設、違規運行,周邊企業(ye) 偷排偷放問題突出,生態環境突出問題整改不力。”2017年,中辦、國辦通報指出祁連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存在四大環境問題。
“‘問題圖斑’,是衛星遙感監測到植被嚴(yan) 重破壞,礦山開采麵裸露在外的‘刺眼’地塊。”祁連縣草原站副站長仁青卓瑪說,“20世紀70年代,祁連山一帶就出現了一批批采礦場,光是祁連縣就有大型礦床5處、各類礦點300多個(ge) ……瘋狂開采,給大地留下一片片觸目驚心的‘牛皮癬’!”
為(wei) 大地“療傷(shang) ”,是祁連山生態修複繞不過去的一道坎,而西山梁多金屬礦山,正是祁連縣123個(ge) “問題圖斑”中最難啃的“骨頭”。
和大多數當地人一樣,華藏也曾在礦上打工。礦主給他派的活兒(er) 是爆破——用鋼釺鑿出一個(ge) 個(ge) 炮眼,填入炸藥,炸出礦洞……
“別看現在綠得喜人,以前可是炸山、砍伐、毀林、毀草啥都幹,山體(ti) 就像‘開膛破肚’,寸草不生,連刮起的風都是黑灰色的。”此刻,華藏俯瞰著當年的礦區,唏噓不已。而他現在的身份,是這裏的生態管護員。
“那時環境差,生活都成了問題!”華藏說起當年的情景,“受損的山體(ti) 邊坡,經常有碎石滾落下來砸死砸傷(shang) 牛羊。隨意傾(qing) 倒的礦渣棄石,弄渾了河水也‘撕裂’了草原。要給牛羊找一處幹淨水源,至少得走六七裏地!”
看著家園在自己手中一點點被破壞,華藏心情很低落。2017年,他毅然辭掉了礦山活計。其實,不隻是華藏,當地很多百姓都感歎——“不能這樣下去了!”
2020年8月,青海省啟動祁連山南麓生態環境綜合整治工作。可要修複西山梁多礦區談何容易!這裏海拔超過3700米,幾近垂直的峭壁連砂土都留不住!
“山勢險峻,如果拓路運送機械上山,會(hui) 造成二次破壞。”仁青卓瑪說,“當時不管是覆土還是搬運草籽樹苗,全靠人背肩扛。去年五六月份,大家連采挖蟲草的機會(hui) 也放棄了,都來盡一份力。”
“不僅(jin) 是人,就連羊都‘動員’起來了!”仁青卓瑪比畫著,“山崖太陡,機械根本上不去,但羊可以,它們(men) 能把草種踩進土裏。”一聽羊也可以出力,紮麻什鄉(xiang) 河北村的牧民,二話不說把村裏5000多隻羊都趕上了山。一時間,山都“染”成了白色!
經過努力,2021年10月,包括西山梁多礦區在內(nei) 的123個(ge) 圖斑治理和134處礦山整治,全部驗收合格。
不止於(yu) 此,祁連山南麓的4萬(wan) 多畝(mu) 曆史遺留無主礦山、礦場也得到了係統修複,原本礦石礦渣堆積的區域,重新成為(wei) 草場和田地。
“牛皮癬”重披綠裝。好風光,回來了!
“以前,賺的是‘眼前利’;今天,吃的是‘生態飯’。生態管護員的工資,加上出租草場、做些小買(mai) 賣,一年賺個(ge) 幾萬(wan) 塊不成問題。再搞起旅遊,收入還會(hui) 好!”華藏說。
“今年上半年,祁連這麽(me) 一個(ge) 隻有5萬(wan) 居民的縣城,就接待了78萬(wan) 遊客!老百姓不僅(jin) 手裏有了錢,主人翁意識也大大增強了。以前過馬路,哪有人看紅綠燈?現在,地上掉個(ge) 紙片都有人拾起來。”祁連縣委宣傳(chuan) 部副部長馬宏祥說,“大家真正把祁連當成了自己的家!”
草畜平衡成為(wei) 新常態
青海有著廣袤的草原,但由於(yu) 過度放牧,也曾出現大麵積草場退化。牛羊吃不飽,賣不上價(jia) 錢,牧民就繼續擴大養(yang) 殖數量,造成惡性循環。
隨著劃區輪牧、種草養(yang) 畜的推行,草畜平衡成為(wei) 新常態。如今,草原綜合植被蓋度從(cong) 2012年的54.2%,提高到2021年的57.8%,每年約2.45億(yi) 畝(mu) 草原通過禁牧得到休養(yang) 生息,2.29億(yi) 畝(mu) 草原通過草畜平衡得以合理利用。“草木生而暢茂,牛羊牧而滋蕃”的場景又回來了。
在茫茫大草原上和仁青東(dong) 珠相遇,純屬偶然。當時,我們(men) 正駕車穿行在海北州祁連縣的夏季牧場,碧草連天的山野間,牛羊片片點點。半山腰,仁青東(dong) 珠繡著吉祥圖案的白色氈房格外顯眼,而豎立在氈房外亮晃晃的光伏發電板,引得記者心生好奇,前來探訪。
“貢卡姆桑、貢卡姆桑(你好)!”迎出氈房的仁青東(dong) 珠問明記者來意,熱情地打招呼。
和冬季固定居所不同,夏季,牧民逐草而居。一個(ge) 夏天要換幾個(ge) 地方,紮下的氈房往往因陋就簡。但眼前這頂卻完全不一樣——不僅(jin) 外有光伏發電,裏麵冰箱、火爐、衣櫃、桌椅等一應俱全,地上還鋪著防潮墊子……
“過去,自家夏季草場隻夠牛羊吃一個(ge) 月,不僅(jin) 要買(mai) 草料,還要租別人的草場,肯定得到處遊牧。現在,牛羊養(yang) 的少了,自家草場夠吃兩(liang) 個(ge) 半月到三個(ge) 月,基本度過一整夏。不用頻繁轉場,這氈房就變成了固定的‘夏季辦公室’,各種家用自然要齊全些。”32歲的仁青東(dong) 珠,是阿柔鄉(xiang) 青陽溝村牧民,性格陽光、十分健談。
“牛羊養(yang) 的少了?”
“對!”仁青東(dong) 珠指了指對麵草坡上的羊群,“10年前,大概有600多隻羊,70多頭牛。現在麽(me) ,有300隻羊,40多頭牛。”
“哎喲,少了將近一半啊!”
“沒事,沒事!”聽出記者話裏的擔憂,仁青東(dong) 珠連忙解釋,“這叫合理載畜。以前我們(men) 不懂,以為(wei) 牛羊養(yang) 的越多越好,現在弄明白了,一片草場能養(yang) 多少隻羊、多少頭牛,都是有定數的。以前超量養(yang) 殖,草不夠吃,牛羊‘夏瘦、秋弱、冬餓、春死’是常有的事,有的犛牛個(ge) 頭比成年羊大不了多少……”
“那收入……”
“沒少,還增加了!”仁青東(dong) 珠掰著指頭給我們(men) 細數,“牛羊少了,但出欄率高了。10年前,我家一年出欄幾十隻羊,現在是120多隻,加上牛羊越來越壯,賣價(jia) 也翻了番。我們(men) 祁連羊肉在全國名頭可是響當當的!不僅(jin) 如此,每年,還能從(cong) 政府拿到禁牧和草畜平衡補貼款一萬(wan) 多塊!”
聊了半晌,記者起身告辭。走到氈房口時,眼神滑過旁邊的梳妝台,口紅、護手霜、眼影、BB霜……琳琅滿目擺了十幾瓶。
“這都是媳婦用的!”仁青東(dong) 珠憨憨地笑道,“以前,在咱牧區,能用個(ge) 棒棒油就了不得啦,現在,城裏人有的,她都用上了!”
青海湖的清醒留白
青海,因青海湖得名。過去10年,青海湖水體(ti) 麵積增加了近220平方公裏,相當於(yu) 34個(ge) 杭州西湖。
然而,一段時間以來,環湖私搭亂(luan) 建成為(wei) 一大公害,不僅(jin) 破壞景觀,更危及生態。整治經營亂(luan) 象、拆除環湖違建、鳥島閉門謝客……成為(wei) 近年來青海堅持生態保護優(you) 先不動搖的清醒留白。
我們(men) 來到青海湖畔甲乙村的時候,正是油菜花怒放的時節。滿眼翠綠的葉、金黃的花,從(cong) 腳下一直鋪展到湖畔,碧玉一樣的湖麵在微風下泛著粼粼波光,湖天一色的盡頭有朵朵白雲(yun) 點綴,更襯托出青藍色水麵的奇幻莫測……不必專(zhuan) 業(ye) 相機,手機隨手一拍,每張都是精美大片。
“早幾年,可拍不出這效果!”與(yu) 我們(men) 同行的倒淌河鎮副鎮長華旦才讓禁不住感歎,“那時候,拍照得‘找景’——稍不留神,湖邊破破爛爛的‘野房子’、遍地汙水和垃圾就進了鏡頭!”
“野房子?”
“湖景很美,大家爭(zheng) 著往前擠——湖邊亂(luan) 糟糟的,都是些簡易帳篷、臨(lin) 時搭起的餐館。垃圾遍地沒人管,汙水端直排到草場上、流到湖水裏。有犛牛莫名地死掉,剖開肚子一看,胃裏盡是垃圾……”華旦才讓滿臉凝重,“看到遊客興(xing) 衝(chong) 衝(chong) 來,打完卡捂著鼻子就走。大家心裏很不是滋味,誰想生活在一個(ge) 大垃圾場裏呢?!雖然收入多了,但村民臉上卻沒了笑容……”
2016年前後,甲乙村痛下決(jue) 心,徹底清除湖畔違建。
“村民收入會(hui) 不會(hui) 受影響?”記者問。
“一開始大家也有這樣的顧慮。可事實證明,砸的是泥飯碗、抱的是金疙瘩!湖畔整治,讓旅遊大火!遊客來了就不想走。村民的收入不用說,光村集體(ti) 收入,一年就有2700萬(wan) 元!連這再尋常不過的油菜地,‘身價(jia) ’也不一樣了!”
沿著花間小徑往湖邊走,不經意間,我們(men) 發現,幾個(ge) 身影在齊腰高的油菜花叢(cong) 中時隱時現。
“他們(men) 在幹什麽(me) ?”
“撿垃圾。”
“油菜地裏還有人專(zhuan) 門撿垃圾?”
見記者好奇,華旦才讓笑了:“給你找個(ge) 人,一問便知!蘭(lan) 科加——”他朝地裏喊道。
話音未落,一個(ge) 頭頂氈帽、戴著茶鏡的精壯漢子直起身子,左手拿著編織袋、右手一副長夾子,走了過來,黑黝黝的臉上掛著汗珠。
“我們(men) 是自發的,每周來兩(liang) 天。”蘭(lan) 科加的正式身份,是甲乙村八社社長,“剛才,有遊客把西瓜皮扔地裏了,我們(men) 把它撿出來。”
“不光地裏、湖邊,還有後麵山上……一天下來,要走幾十裏路。大家堅持好幾年了。”邊說,蘭(lan) 科加邊打開手機裏的“青海湖環保誌願者”微信群,“35個(ge) 人,都是八社的,有幾個(ge) 以前還是湖邊違建的‘業(ye) 主’。你看,現在環境好了,像我這樣,種青稞、油菜,養(yang) 犛牛、綿羊,加上遊客湖邊拍照、騎馬觀光,一年下來收入起碼一二十萬(wan) 元。社裏還成立了旅遊協會(hui) ,集中開發的旅遊項目每年能賺30萬(wan) 元,大家都有分成。”
“誰不想在這樣的美景裏賺錢?所以,大家對環境可珍惜哩,爭(zheng) 著來保護!”蘭(lan) 科加笑著和我們(men) 告別,“你們(men) 繼續拍著,我們(men) 還要上山巡一遍。別忘了,多介紹幾個(ge) 朋友來這裏看看啊……”
從(cong) “沙進人退”到“綠進沙退”
莽莽沙漠,對外來旅遊者,可能是嘖嘖稱歎的曠世奇景;但對世代生活在這裏的人們(men) ,則是重壓在心頭的陰霾禍患。
青海,曾有六分之一的土地沙化嚴(yan) 重,超過四成人口的生活受到風沙困擾。而如今,青海實現了從(cong) “沙進人退”到“綠進沙退”的曆史性轉變。2021年底公布的全國第六次荒漠化和沙化土地監測顯示,與(yu) 2014年底第五次監測狀況相比,青海沙化土地麵積減少10.6萬(wan) 公頃、荒漠化土地麵積減少8.8萬(wan) 公頃。
同在共和縣,沙珠玉與(yu) 倒淌河鎮甲乙村的直線距離隻有50公裏,但橫亙(gen) 其間的重重大山,阻隔了兩(liang) 地交通,也塑造了不同的景象。
“說起沙珠玉人娶媳婦,有個(ge) 尷尬的故事——新人剛到村口,突然起了風。風沙過後,老丈人死活不讓送親(qin) 隊伍再往前走:‘這地方著實嚇人!刮起風來,整個(ge) 村子都看不見!閨女嫁到這兒(er) ,別說過好日子,怕是風把人刮跑了,都不曉得!’”坐在自家寬敞明亮的堂屋裏,沙珠玉鄉(xiang) 珠玉村64歲的老支書(shu) 程峰諞起往事,邊上幾個(ge) 尕娃聽得笑出聲來。
“娃娃們(men) 已經把它當笑話聽啦!但其實,沙珠玉遠離沙塵暴,也就是這一二十年的事。早些年的風啊,能從(cong) 正月裏刮到六七月,揚沙滾滾,昏天黑地,麵對麵都看不到人……風一過,能從(cong) 屋裏掃出四五背篼沙子。”程峰對往事記憶猶新,“種地就更難了,剛下種,要麽(me) 轉眼被風卷走,要麽(me) 就被浪過來的沙丘埋到下頭。一年種上三四次,也不見得有收成。總是想,啥時候能吃上飽飯,就好了……”
沙珠玉,位於(yu) 青海省海南州共和縣中部、塔拉灘沙漠邊緣,距離西寧隻有180多公裏,卻曾是黃河上遊風沙危害最嚴(yan) 重的地區之一。
“這裏旱得很!年均蒸發量是降水量的7倍!過去風大、沙多,百姓日子苦,靠砍挖‘砍巴’和‘莢莢草’的根須當柴火,這些固沙植物越來越少,更加劇了生態惡化。”共和縣林業(ye) 站林業(ye) 工程師郭增鴻介紹,“20世紀50年代,沙珠玉九成草場已沙漠化。最多一年,沙丘向居民點推進了47米!”
退無可退,20世紀五六十年代,沙珠玉人開始絕地反擊。對他們(men) 來說,造林治沙,是一場用性命與(yu) 風沙所做的生死搏鬥。
“自然條件實在太惡劣,剛開始,是年年種樹年年死,但沙珠玉人從(cong) 沒放棄,直到摸索出‘水鑽造林法’!”郭增鴻帶著記者,穿行在綠樹成蔭的防風林間,“水鑽造林,就是用高壓水槍在沙地上鑽孔,將樹苗扡插在裏麵。由於(yu) 水的衝(chong) 壓作用,孔穴內(nei) 沙質堅實,澆坐水和保沙墒一舉(ju) 兩(liang) 得,一下子將樹苗成活率提高到85%以上……”
60多年來,沙珠玉人營造起18道防風林,層層疊疊的樹木,硬生生將狂風頂住、逼沙丘後退。到2020年底,沙珠玉鄉(xiang) 共培育公益林17.9萬(wan) 畝(mu) ,沙漠化土地麵積占比從(cong) 90%以上降到12.3%!
“沙珠玉人吃夠了風沙的苦。當年,成活的樹苗比金子還貴重,誰敢把牛羊趕到林子裏,就要全縣通報、重罰。直到現在,這根弦也沒鬆,村裏每人每年至少要種10棵樹,黨(dang) 員幹部還要帶頭多種。大家心裏亮堂著呢,沒有好生態,哪有今天好日子!”說起這些轉變,珠玉村黨(dang) 支部書(shu) 記韋強很有感觸。
韋強帶我們(men) 來到他家的蠶豆地:“風沙消停了,這裏日照長、沙土特殊的優(you) 勢就顯出來了。你看,這是‘青蠶25號’,青海農(nong) 科院幫我們(men) 專(zhuan) 門培育的!做豆瓣醬美得很咧!已成了村裏的‘致富豆’。我們(men) 家16畝(mu) 地種的都是它,每年能賺兩(liang) 萬(wan) 多元。現在,村裏的蠶豆、小麥合作社,藏係羊繁育場辦得紅火!大家收入翻了幾番。”
“‘大風一起不見家,朝為(wei) 莊廓夕為(wei) 沙’的沙珠玉,真的看到了‘點沙成玉’‘育樹為(wei) 珠’的希望。如今,不僅(jin) 村裏的毛坯房換成了磚混房,很多外出打工的年輕人也都回來了。”韋強說,“風沙不見了,生活更有奔頭!”
珍稀瀕危動物重歸家園
滴滴冰川水,匯入淙淙溪……長江、黃河、瀾滄江由此開啟一場穿山越嶺、惠澤大地的旅程。三江源,不僅(jin) 是生命之河的起點,也是珍稀瀕危野生動物難得的棲息地。
隨著青海生態保護力度的加大,三江源地區野生動物數量越來越多——藏羚羊由20世紀80年代不足2萬(wan) 隻恢複到如今7萬(wan) 多隻;斑頭雁從(cong) 不到1000隻增加到3000多隻;三江源核心區域雪豹頻現;各大水域花斑裸鯉等50種高原“土著”魚類資源明顯恢複……
“哦呀,是岩羊!”藏族小夥(huo) 子才改一聲低呼,跳下車,抄起望遠鏡,往山上瞄。我們(men) 從(cong) 沙石路的顛簸中一下子醒過神來。順著才改張望的方向,眼光掃過峭壁、碎石、灌木……看到啦,是岩羊!它們(men) 深褐色的皮毛與(yu) 黃色岩體(ti) 錯雜一處,不仔細分辨根本發現不了。果然名不虛傳(chuan) ,自幼與(yu) 野生動物做伴的當地牧民,都有一雙“火眼金睛”。
才改是此行的向導,他將帶著我們(men) 找尋雪豹。
雪豹,全國僅(jin) 有5000隻,稀有程度堪比大熊貓。玉樹州雜多縣是瀾滄江的發源地。而位於(yu) 這裏的昂賽大峽穀,平均海拔4000米,是世界上雪豹密度最高、種群生存狀況最好的區域,被親(qin) 切地稱為(wei) “大貓穀”。
“有岩羊出沒,多半就會(hui) 有雪豹。錯不了!”置身昂賽大峽穀,藍天白雲(yun) 、丹霞赤壁、蔥鬱崖柏以及波濤滾滾的江水,讓記者暗自稱奇,但聽才改這麽(me) 一說,大家神經不由得緊繃起來。
“別緊張。”才改從(cong) 後備廂取出單反相機,長焦鏡頭很是專(zhuan) 業(ye) ,“我小的時候,雪豹數量沒現在這麽(me) 多,想在峽穀發現雪豹蹤跡,可不是容易的事。”
神秘幽深的昂賽大峽穀,除當地牧民,少見人跡。隨著保護力度不斷加大,峽穀裏雪豹數量明顯增多,吸引不少“大貓”愛好者探訪拍攝。2019年,昂賽鄉(xiang) 獲三江源國家公園授權,開展自然體(ti) 驗特許經營。
“昂賽鄉(xiang) 有22戶牧民生態體(ti) 驗接待家庭,輪流接待遊客,我家就是其中之一。”才改告訴記者。從(cong) 那時起,他家的生活發生了巨大變化,“搞生態接待,家裏一年能有3萬(wan) 多元的分紅。同時,我是生態管護員,每月工資1800塊,再加上賣蟲草,一年收入10多萬(wan) 元”。
驀地,才改截住話頭,指向山頂:“快看!雪豹!”記者將望遠鏡調到最大,隻見微微泛黃的草甸上,定格著一抹斑斑點點的身影,隻一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耳邊,是相機“哢哢哢”的快門聲。
“看吧,我就說,肯定能見到雪豹,我帶過的客人,95%都不會(hui) 白來!”才改得意地邊說邊把相機遞給記者,從(cong) 懷裏掏出個(ge) 小本子揚了揚,“我要把雪豹的位置和情況記下來,這是我的本職工作!經常在哪兒(er) 出沒、什麽(me) 時段遇到的可能性最高……都得記得明明白白!隻有摸清‘大貓’的習(xi) 性,保護起來才得心應手。岩羊是雪豹的主要食物,我們(men) 通過退牧減牧來提供充足草場,以保證雪豹的食物來源……”
都說野生動物是生態環境的風向標,在才改看來,生態環境也是他們(men) 幸福生活的風向標。
產(chan) 業(ye) 加快向綠色有機轉型
千百年來,青海牧區一直保持著傳(chuan) 統的勞作方式——牛羊放牧基本靠天,畜牧產(chan) 品主要是自家消費,牛羊養(yang) 到終老也很少出欄……
而今,積極的變化正在發生。從(cong) 逐草而居,到以草定畜;從(cong) 分散的每戶單獨養(yang) 殖,向專(zhuan) 業(ye) 合作社標準化養(yang) 殖轉變,牛羊出欄率大幅提高,畜牧產(chan) 品深加工方興(xing) 未艾……
“企業(ye) +合作社+農(nong) 戶”,成為(wei) 青海鄉(xiang) 村振興(xing) 的“點睛之筆”。現在,青海農(nong) 牧民合作社數量已破萬(wan) ,合作社中生產(chan) 機械化率近100%,對農(nong) 牧民人均增收貢獻率超30%。
野牛溝,“隱藏”在祁連山脈深處的一片狹長穀地。這裏,平均海拔接近4000米,周圍高山聳立、雪峰連綿、水源充沛,國內(nei) 第二大內(nei) 陸河黑河就發源於(yu) 此。
獨特的地理位置和生態環境,讓這裏成為(wei) 與(yu) 外界相對隔絕的畜牧天堂,擁有超過35萬(wan) 公頃的草場,是青海海北州麵積最大的牧區,也是高原犛牛和白藏羊的理想棲息地。
“我們(men) 的犛牛,吃的是蟲草,喝的是山泉,品質無可挑剔,但過去都是賣活牛活羊。”和祖祖輩輩一樣,顏軍(jun) 沒覺得有什麽(me) 需要改變。
直到2012年,29歲的他走出大山,到西寧一家食品公司工作,這個(ge) 蒙古族小夥(huo) 才發現,一隻羊,經過屠宰加工後,輕輕鬆鬆就比賣活羊多賺100多塊。“按部位精細分割的牛肉價(jia) 格更高,就連牛奶加工成酸奶,價(jia) 格也噌噌往上漲!”這個(ge) 從(cong) 小放牧的“老”牧民,一下子意識到,這些年“虧(kui) 大了”。
2015年,見了世麵的顏軍(jun) 和村裏另外5個(ge) 夥(huo) 伴商量好,歸攏起1200多頭犛牛,成立了一家合作社。
“牧民自製的酸奶品質特別好,但以前都是自家吃,不賣錢。”嗅到商機的顏軍(jun) ,把犛牛酸奶作為(wei) 合作社的主打產(chan) 品,“我們(men) 在城裏有兩(liang) 個(ge) 銷售點,到了夏天,每天能賣出500多斤,很多老顧客隻認咱的酸奶。”
“以前靠放牧,我每年收入三四萬(wan) 元。現在合作社一年光賣酸奶就能掙60多萬(wan) 元。除了自己養(yang) 殖的犛牛提供奶源外,我們(men) 還向其他牧民收購牛奶,每年也能讓他們(men) 多賺5萬(wan) 元!”顏軍(jun) 說,通過對犛牛肉的深加工,合作社收入頗豐(feng) ——一頭犛牛變成十幾種產(chan) 品,犛牛肉最高能賣到每公斤500元。在牧民眼裏,這簡直是個(ge) 奇跡。
合作社的成立,改變了野牛溝以家庭為(wei) 主的牧業(ye) 方式。“合作社分工分業(ye) ,按勞取酬,收益按股分配。‘老羊倌’有固定工資,可以安心放牧,騰出精力的年輕人就能踏踏實實出門打工。”顏軍(jun) 告訴記者。
“我們(men) 正準備建加工廠,發展現代畜牧業(ye) 。”顏軍(jun) 眼裏的“現代”,就是通過全程標準化生產(chan) ,加快向綠色有機轉型。
良好生態反哺旅遊發展
在青海山區,貧困大多與(yu) 生態問題交織在一起。綠色發展,是實現鄉(xiang) 村振興(xing) 的必由之路。近年來,青海以大規模綠化作為(wei) 促進鄉(xiang) 村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契機;以良好的生態環境反哺旅遊發展,讓鄉(xiang) 村振興(xing) 成色更足、底色更亮。
如今,青海“中國美麗(li) 休閑鄉(xiang) 村”的數量達37個(ge) ,僅(jin) 2021年,青海休閑農(nong) 業(ye) 和鄉(xiang) 村旅遊營業(ye) 收入就超過19億(yi) 元。
剛到村口,那誘人的肉香就飄進了車窗。窗外,鋪在草地的毯子上擺滿了瓜果點心、奶茶美酒,孩子嬉鬧玩耍,老人引茶喚友,姑娘伴著花兒(er) 翩翩起舞……
“這是我們(men) 當地習(xi) 俗——‘浪山’,就是周末約上三五好友,攜家帶口在鄉(xiang) 野山間休閑暢遊。”祁連縣八寶鎮白楊溝村第一書(shu) 記秦海榛說,別看這裏距離縣城不到4公裏,可過去,城裏人肯定不會(hui) 把“浪山”選在白楊溝。
“這每家每戶的花園比房子麵積都大,他們(men) 為(wei) 啥不願來?”
“這花花草草的地方,以前都是牛欄羊舍。”秦海榛用手一指,“那時候各戶的牛羊都養(yang) 在自家房前屋後,三五隻數量不多,可那個(ge) 味兒(er) 啊……”
“牛羊現在去哪兒(er) 了?”
“在村子外集中放養(yang) 著呢。我們(men) 在鎮上第一個(ge) 搞人畜分離,村裏隻住人。牛羊出院樹進院,家家有羊養(yang) 、家家不養(yang) 羊。”秦海榛像是在說繞口令。村民一旁打趣:“不然現在聞到的就不是草木花香了,哪個(ge) 會(hui) 來我們(men) 這‘浪山’!”
“我們(men) 家的農(nong) 家樂(le) ,現在正是旺季,提前三天打電話都約不上!”村民馬占倉(cang) 接過話頭。
“這麽(me) 火?不少掙呀?”
馬占倉(cang) 笑了笑,給記者算了起來:“6月收入10萬(wan) 元,7月15萬(wan) 元……就是在城裏打工也沒這麽(me) 多呀!周圍不少人也準備搞農(nong) 家樂(le) ,正裝修的就有3家。”
“我們(men) 有‘靠山’!”馬占倉(cang) 指著不遠處那座雲(yun) 霧繚繞的青山說,“那是卓爾山,5A級景區。那裏的雲(yun) ,永遠像展開的哈達,歡迎著四方遊客。‘浪山’,‘浪’的不就是綠水青山麽(me) !”
“以前村裏的土路坑坑窪窪,一下雨,赭紅色的泥點子踩得四處亂(luan) 濺。‘泥巴牆、泥巴凳,除了泥巴沒家當’,說的就是白楊溝。都不用看臉,看腿和鞋就知道你是不是白楊溝的人。”馬占倉(cang) 擺了擺手,“以前外地遊客路過我們(men) 村,都得繞道走。”
“現在,村容村貌好了,來的遊客也多起來,全村12家農(nong) 家賓館,一到旺季,‘客滿’的牌子都摘不下來。連村裏的產(chan) 業(ye) 結構也跟著變。”秦海榛介紹,以前村民收入主要靠種地、養(yang) 牛羊,現在是鄉(xiang) 村旅遊,村裏三產(chan) 占到40%以上。
“這也讓我們(men) 深入思考,人居環境改善和生態旅遊開發如何相互助力。”秦海榛笑道,“有‘顏值’,才能有‘發展’麽(me) !”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在開啟此次草原牧區行采訪時,記者一直希望能整理出一組數據,回答這個(ge) 問題——“綠色”生態,到底給百姓帶來了多少財富?然而,當各種數字寫(xie) 滿采訪本,我們(men) 逐漸意識到,這本“賬”,不隻在統計數字上,更在百姓幸福生活中,在每個(ge) 人的內(nei) 心裏。
惟其在心,其誌益篤。 (作者:本報調研組 調研組成員:記者常戍、邢宇皓、萬(wan) 瑪加、崔興(xing) 毅、王雯靜、孫金行)
版權聲明:凡注明“來源:新利平台”或“新利平台文”的所有作品,版權歸高原(北京)文化傳(chuan) 播有限公司。任何媒體(ti) 轉載、摘編、引用,須注明來源新利平台和署著作者名,否則將追究相關(guan) 法律責任。
-
青海:“生態優先”引領綠色發展
金秋時節,三江源國家公園瀾滄江源園區昂賽大峽穀內,層林盡染,清冽的瀾滄江水蜿蜒湍急,不時可見岩羊、白唇鹿等在密林中一閃而過,處處洋溢著生機和活力。 [詳細] -
【草原牧區行·青海篇②】青海湖畔——“半河清水半河魚”
“唐隊長,哈爾蓋河出現斷流,上萬條湟魚擱淺了!”今年6月的一天,海北州剛察縣農牧綜合行政執法大隊隊長唐育林接到牧民的電話。 [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