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長翅膀 乘風看世界

　　新華社烏(wu) 魯木齊5月4日電（記者鄭直、樹文、馬鍇）對賽麗(li) 瑪·喀日和賽比熱·喀日來說，她們(men) 所在的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克孜勒蘇柯爾克孜自治州阿克陶縣巴仁鄉(xiang) 且克村小學女足在縣裏的足球賽奪冠，是前段時間發生的最好的兩(liang) 件事情之一。

　　兩(liang) 個(ge) 人是親(qin) 姐妹，維吾爾族，賽麗(li) 瑪13歲，賽比熱10歲，都踢中場。她們(men) 所在的阿克陶縣，因有白色雪峰得名，阿克陶在當地少數民族語言中是“白山”的意思。比賽的地點是阿克陶縣一所中學的校園，在操場的看台上，能看到孩子們(men) 在場上踢球，也能看到遠處的雪山和冰川。這裏是帕米爾高原的東(dong) 部，阿克陶縣則是中國最西端的縣級行政區。

　　足球賽奪冠，不是第一次了，學校已經連續多年蟬聯阿克陶縣校園聯賽女子組冠軍(jun) ，連縣城賣饢的大叔都知道，且克村小學的女足很厲害。但這一次有點不一樣，是因為(wei) 兩(liang) 件事情中的另一件，是中國女足前主教練水慶霞要來看她們(men) 的比賽，帶她們(men) 訓練。

　　中國女足前主教練水慶霞帶孩子們(men) 一起訓練。

　　“我聽到水指導要過來以後，就直接去給球員們(men) 說了這個(ge) 事，然後妹妹（賽比熱）一直不相信我，我跟她說了三次，她都不相信我。”且克村小學副校長兼女隊教練艾爾西丁·艾尼瓦笑著回憶道。

　　關(guan) 於(yu) 這支球隊，艾爾西丁的回憶有很多。學校的女隊是在2019年成立的，比男隊晚一年。最開始也是因為(wei) 女生看著男生們(men) 在場上訓練，也想加入。艾爾西丁和另一位教練木台力甫商量了一下，打算成立一支女子足球隊。“因為(wei) 我們(men) 國家的女足很有名”。

　　但隊伍的成立有難度，很多家長思想放不開，覺得女孩踢球不好。做完家長的思想工作，招了第一批女足隊員。訓練，刻苦地訓練，周一到周五和周末都有訓練。附近沒有別的女足，隻能和男隊踢，漸漸地，男隊踢不過她們(men) 了。

　　圖中白衣者為(wei) 妹妹賽比熱，右一為(wei) 姐姐賽麗(li) 瑪。

　　踢球也給她們(men) 帶來了改變，“以前我有點內(nei) 向，不是那麽(me) 愛說話，進入足球隊以後我變得更加開朗自信了，而且也交到很多好朋友。”賽麗(li) 瑪說。

　　賽麗(li) 瑪很穩重，賽比熱則是姐姐快樂(le) 的“小尾巴”，因為(wei) 姐姐踢球，她也耳濡目染地開始練習(xi) 。“我進足球隊的時候很弱，然後練了很多次帶球、鏟球之類的，我就更加堅強了。”她的小圓臉上帶著幾分驕傲，“在班裏搬桌子的時候，我一搬桌子，桌子就會(hui) 走。”

　　足球給這些姑娘們(men) 帶來氣質的改變和身體(ti) 的強健，也讓她們(men) 看到了更大的世界。

　　中國女足前主教練水慶霞在訓練中指導。

　　現在村裏的家長們(men) ，已經自然而然地主動要把孩子送到足球隊。“幾年前招不滿，現在招不下”。周邊的學校也成立了女子足球隊，村鎮的路上，開始看得到踢球的女孩。這裏不可忽視的一個(ge) 因素，是大家都看到這些女孩們(men) ，因為(wei) 足球有了更豐(feng) 富的人生經曆。問起去過的地方，賽麗(li) 瑪說，有阿圖什、阿克蘇、烏(wu) 魯木齊、西安、廈門……

　　這些地點，拚出這支球隊的上升軌跡。2020年，嶄露頭角的她們(men) 入選螞蟻公益基金會(hui) 聯合中國青少年發展基金會(hui) 等機構發起的鄉(xiang) 村校園女足扶持項目支付寶“追風計劃”第三批支持名單，獲得包括裝備、資金、教練員培訓和比賽等資源支持。

　　2023年，她們(men) 衝(chong) 出新疆，在西安獲得全國鄉(xiang) 村校園女足聯賽——“追風聯賽”西北賽區冠軍(jun) 。這意味著，她們(men) 有資格參加年底舉(ju) 行的追風聯賽全國總決(jue) 賽，比賽的地點，就是廈門。

　　這些在帕米爾高原冰川下長大的女孩們(men) ，人生中第一次看到了大海。

　　大海並不容易看見，阿克陶縣到廈門的距離超過5000公裏，她們(men) 坐上飛機，經停西寧，在鄭州過夜轉機，經曆了接近20個(ge) 小時的飛行，到達了廈門。

　　在廈門，她們(men) 和來自全國各地的其他“追風女孩”們(men) 一起比賽，嚐到了久違的輸球滋味，也有了新的目標。沒有比賽的時候，她們(men) 穿著漂亮的民族服裝，在海風中跳起舞蹈。彼時中國女足正在廈門參加巴黎奧運會(hui) 女足亞(ya) 洲區預選賽，“追風女孩”們(men) 得以在現場見證“鏗鏘玫瑰”主場3:0戰勝泰國隊。她們(men) 臉上貼著小小的國旗，唱著國歌為(wei) 姐姐們(men) 加油，而中國女足的隊員們(men) 也在賽後來到她們(men) 所在的看台前，對她們(men) 說，“加油，追風女孩！”

　　“她們(men) 說，‘教練我們(men) 太激動了，今天太開心了！’然後我就不停地給她們(men) 拍照。”艾爾西丁回憶道，“小隊員們(men) 看完這場比賽後，思想就改變了。回來以後，自己也特別想成為(wei) 職業(ye) 足球運動員，姐姐（賽麗(li) 瑪）每次都說，要像王霜姐姐一樣，成為(wei) 國家隊的成員。所以她們(men) 現在特別刻苦地訓練，我們(men) 也是嚴(yan) 格地訓練她們(men) 。”

　　姐姐想成為(wei) 王霜，妹妹想成為(wei) 姐姐。

　　賽比熱還是個(ge) 小孩子，沒法跟甲組的姐姐一起出去踢球，但姐姐每次出去，都會(hui) 給她帶好吃的回來。有“特別辣的魚排”，還有“閃閃發光的棒棒糖”，棒棒糖還放在妹妹的書(shu) 桌裏，一直沒舍得吃。

　　特別辣是江西的特色，魚排和棒棒糖都是從(cong) 江西帶回來的，從(cong) 廈門回來之後，今年春節，姐姐和足球隊隊友等幾十名當地少年兒(er) 童前往江西，開啟研學活動，和那裏的孩子們(men) 一起結對過大年。

　　去江西過年，是因為(wei) 足球，也不全因為(wei) 足球。江西是全國最早援疆的8個(ge) 省（市）之一，且對口支援的就是克州阿克陶縣。在阿克陶縣，不時能看到“贛陶兩(liang) 地一家親(qin) ”的口號。有一個(ge) 說法，在有100個(ge) 縣（市、區）的江西，阿克陶就是第101個(ge) 縣。

　　在贛州市定南縣，姐姐和定南三中的女足姑娘們(men) 在球場上共赴跨越幾千公裏的綠茵之約，隨後又在當地的鎮上一同觀看了舞龍等特色民俗表演，小朋友們(men) 一起打糍粑、寫(xie) 福字、掛燈籠。姐姐到定南三中女足隊員賴淼淼的家裏，和她的家人一起吃年夜飯，大家又到足球基地一起看春晚。年輕的心靈，像石榴籽一樣緊緊抱在一起。

　　在足球基地，賽麗(li) 瑪還收獲了一份驚喜，彼時還在異國他鄉(xiang) 賽場征戰的王霜聽說她們(men) 的故事後，特意錄製了一段視頻，祝她春節快樂(le) 。

　　水慶霞與(yu) 賽麗(li) 瑪和賽比熱

　　這樣的快樂(le) ，在水慶霞指導這次隨著“追風計劃”來到且克村小學的時候，姐姐和妹妹都感受到了。水指導看了她們(men) 的比賽，還見證了妹妹的兩(liang) 個(ge) 進球，又帶著且克村小學的女足隊員們(men) 上了一堂邊路配合的訓練課。

　　“在這些女孩身上，我看到了足球最純粹的樣子。看到她們(men) 都享受其中，能夠通過足球認識自我和外麵世界，從(cong) 而擁有更多的人生可能性。”水慶霞說。剛剛以不太熟練的舞姿和足球隊的姑娘們(men) 一起跳起民族舞的她，眉頭舒展。

　　“我的紙飛機呀飛呀飛，飛到了蘆蕩邊。帶我去看落日晚霞，還有開滿花的田野……”姐妹倆(lia) 給水指導唱了她們(men) 學過的歌。水指導給她們(men) 送了嶄新的足球，勉勵她們(men) 要好好踢球，也要好好學習(xi) 。

　　賽麗(li) 瑪在上課中。

　　姐姐現在上六年級，坐在教室裏，她備戰的對象不是比賽，而是內(nei) 初班的考試，如果一切順利，她將去到新的城市，在那裏讀初中，然後考高中，考大學，在新的環境繼續自己的足球夢想。她說，希望大學在一個(ge) 有海的地方。

　　妹妹還在乙組，或許會(hui) 接過姐姐在甲組的中場位置。她還沉浸在見到水指導的喜悅裏，“她說我踢球‘棒棒的’”。那天訓練結束的時候，足球隊的女孩子們(men) 蜂擁而上，去找水指導給自己的球衣簽名，球衣的胸前，有她們(men) 自己貼上的一個(ge) 圓形的紫色貼紙，那是中國女足的標識，一隻衝(chong) 天而起的鳳凰。

　　現實生活中或許沒有鳳凰，但在帕米爾高原上有威武的金雕，這種體(ti) 形巨大的猛禽，通常會(hui) 張開翅膀，在地麵上升的熱氣流的托舉(ju) 下，盤旋著升空，然後飛向更廣闊的天地。對賽麗(li) 瑪·喀日和賽比熱·喀日來說，足球是她們(men) 的翅膀，江西、廈門、水指導、王霜這些詞語所代表的，就是翅膀下熱熱的風。

　　擁有這樣的風與(yu) 翅膀，或許是她們(men) 人生中發生的最好的事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