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棉天山下——新疆棉農的奮鬥故事

　　“微雨過，何處不催耕。”51歲的雙泉農(nong) 業(ye) 專(zhuan) 業(ye) 合作社負責人何洪濤等來晴好天氣，便一早鑽進了棉花地。

　　新疆是我國最大的棉花產(chan) 區，何洪濤的家鄉(xiang) 沙灣市是新疆主要的產(chan) 棉基地。在這裏，記者追隨資深棉農(nong) 何洪濤，探尋一朵朵新疆棉花背後，一個(ge) 個(ge) 平凡勞動者書(shu) 寫(xie) 的不凡故事。

　　“50後”新農(nong) 人

　　2024年4月23日，雙泉農(nong) 業(ye) 專(zhuan) 業(ye) 合作社負責人何洪濤（左）在棉田裏工作。

　　新華社發（馬金明 攝）

　　何洪濤帶領的合作社位於(yu) 大泉鄉(xiang) 燒坊莊子村，共有4萬(wan) 多畝(mu) 棉田，要管理好這些地，他要倚仗“田管家”。“田管家”是合作社的中堅力量，每人都掌管著數千畝(mu) 地，“50後”哈薩克族棉農(nong) 哈衣繞拉·鐵爾紮是其中之一。

　　2024年4月23日，哈薩克族棉農(nong) 哈衣繞拉·鐵爾紮在棉田裏工作。

　　新華社發（馬金明 攝）

　　清晨，66歲的哈衣繞拉開著一台拖拉機往棉田拉運農(nong) 資。當上棉田裏的大管家，他感到很驕傲。

　　“我手下有七八個(ge) 人，都是這裏的村民，管著1500畝(mu) 地。”哈衣繞拉得意地說。棉花播種前後，他和同伴忙著安裝連接泵房和滴灌帶的一整套供水係統，由於(yu) 每一個(ge) 水閘都安有傳(chuan) 感器，哈衣繞拉用一台手機就能監測灌溉水流量、控製閥門開關(guan) 。

　　從(cong) 哈衣繞拉管理的棉田向南望去，可見綿延起伏的天山山脈，終年不化的積雪、線條硬朗的山脊、若隱若現的雲(yun) 杉，像一幅氣勢磅礴的風景畫。一台高大的機器正按照北鬥導航設計的路線筆直地行進，車尾安裝的自動化播種設備將透明的薄膜、黑色的滴灌帶、紅色的包衣棉籽，一並整齊地埋進褐色的泥土裏。

　　哈衣繞拉從(cong) 事棉花種植四十載，棉田裏飛速的變化讓他感歎不已，“科技發展得很快，機器采、機器播，大大減輕了勞動負擔，提高了產(chan) 量。”他回憶說，過去，棉花產(chan) 量低，工作辛苦，利潤微薄。如今，他家的土地入股合作社可以領分紅，他擔任“田管家”又有穩定工資收入，一家人早已過上小康生活。

　　2024年4月19日，在新疆沙灣市，農(nong) 民準備用播種機播種棉花。

　　新華社記者 阿曼 攝

　　哈衣繞拉的植棉生涯也是新疆植棉業(ye) 的縮影。1952年，沙灣首次試種棉花，種植麵積僅(jin) 有20多畝(mu) ，現在已有超過160萬(wan) 畝(mu) 。統計部門數據顯示，2023年新疆棉花產(chan) 量511.2萬(wan) 噸，總產(chan) 占全國九成以上。至此，新疆棉花的麵積、單產(chan) 、總產(chan) 、商品調出量已連續29年居全國第一。

　　千人同其力

　　時間倒回20年前，何洪濤正在燒坊莊子村擔任村黨(dang) 支部書(shu) 記。那時，村子裏地塊分散，地塊之間相距較遠，還有高高的田埂為(wei) 界。耕作起來費工費時，還容易引發村民間的矛盾。

　　就在何洪濤陷入苦惱時，距離燒坊莊子村幾十公裏的地方，一個(ge) 名叫下八戶的村子，正掀起一場“土地互換”大潮。

　　當時，滴灌技術在新疆推廣應用並發展，時任四道河子鎮下八戶村黨(dang) 支部書(shu) 記的趙金財發現，土地分散已嚴(yan) 重製約生產(chan) 力發展，“全村上萬(wan) 畝(mu) 地，分成了一千多個(ge) 地塊，耕地、澆水、管理都不方便，矛盾層出不窮。”趙金財埋首國家法律法規，查明整合農(nong) 村土地資源的政策依據。

　　2024年4月19日，在新疆沙灣市，農(nong) 民在棉田裏安裝連接泵房和滴灌帶的供水係統。

　　新華社記者 張曉龍 攝

　　村委會(hui) 決(jue) 定用700畝(mu) 機動地做滴灌節水技術應用示範。在這塊集中連片的土地上，滴灌效果盡顯，村民最關(guan) 心的棉花畝(mu) 產(chan) 比在分散地塊種植多了100公斤。秋收時節，棉花增產(chan) 豐(feng) 收的消息傳(chuan) 開，村民們(men) 一個(ge) 個(ge) 躍躍欲試，期待著下一個(ge) 春天早點到來。

　　2005年初，下八戶村在征求多數村民意見的基礎上作出決(jue) 定：全村進行大規模土地互換。七零八落的上千塊土地，改造成一塊塊“大條田”。

　　“千人同心，則得千人力。”僅(jin) 僅(jin) 一年後，換地成果顯現：全村畝(mu) 均節水400立方米、棉花單產(chan) 增加150至180公斤，人均增收300多元、節省勞動力約50%。

　　下八戶村的探索引來自治區政府甚至國家相關(guan) 部門的高度重視，上級下派多支調研組實地考察後，肯定了趙金財的做法，沙灣也出台相關(guan) 政策文件支持土地互換。

　　2006年春天，何洪濤慕名叩開了時任四道河子鎮土地互換辦公室主任趙金財的門。“老書(shu) 記給我算了換地賬，堅定了我們(men) 的信心。”何洪濤說，下八戶村“千人同其力”的故事，激發起大量農(nong) 村群眾(zhong) 的創新與(yu) 合作精神，南北疆多地農(nong) 村都在自願、公平的原則下，探索起包括土地互換在內(nei) 的更科學的農(nong) 村土地管理製度，讓腳下的土地煥發新活力。

　　高手在民間

　　2024年4月23日，雙泉農(nong) 業(ye) 專(zhuan) 業(ye) 合作社負責人何洪濤（左）在棉田裏工作。

　　新華社發（馬金明 攝）

　　全村完成土地互換後，何洪濤帶領燒坊莊子村的村民成立農(nong) 業(ye) 專(zhuan) 業(ye) 合作社，一心搞植棉。在滴灌節水技術加持下，棉花產(chan) 量節節攀升，但人工采摘成本也在逐年走高，農(nong) 業(ye) 機械化已成大勢所趨。

　　何洪濤所在的合作社配有中小型農(nong) 機，可動輒數百萬(wan) 元的采棉機卻是個(ge) 昂貴的家夥(huo) 什，他決(jue) 定把繁重的采收業(ye) 務全權委托給農(nong) 民韓波領辦的農(nong) 機專(zhuan) 業(ye) 合作社。

　　韓波是沙灣最早購買(mai) 采棉機的人。2008年，他斥資200多萬(wan) 元買(mai) 回沙灣第一台進口采棉機，可農(nong) 民對這個(ge) 長著一排“大鋼牙”的“鐵疙瘩”並不買(mai) 賬，“第一年隻采了1000多畝(mu) 地，相當於(yu) 用200多萬(wan) 元的機器掙了10萬(wan) 元，隻掙回個(ge) 貸款‘利息’。”

　　2024年4月23日，在新疆沙灣市，播種機在棉田裏播種棉花（無人機照片）。

　　新華社發（馬金明 攝）

　　為(wei) 推廣機器采棉，韓波到處“巡演”，可他很快發現，外國采棉機真的“水土不服”。韓波說，某國外品牌采棉機，設計時車體(ti) “前重後輕”，“隻在國外的大農(nong) 場裏麵開看不出來，可我們(men) 經常要駕駛著采棉機跨區作業(ye) ，一上公路就出狀況了，比如路上遇到突發狀況踩一腳刹車，車屁股就翹起來，車就栽頭了。”

　　在機耕隊長大的韓波，打小喜歡和機器打交道。他在推廣采棉機時發現，棉田一旦失火，救火難度很大，燒毀一台幾百萬(wan) 的采棉機，足以讓一戶普通農(nong) 家陷入困頓。學過機修的他查閱大量電氣化、機械類圖書(shu) ，用壞一堆材料做實驗，最後做出一個(ge) 大膽嚐試：在采棉機車尾大梁上加裝一台水箱，再連接一個(ge) 消防水泵，駕駛員發現火情就能第一時間自主滅火，水箱重量還解決(jue) 了車體(ti) 前重後輕的問題。

　　2024年4月18日，在新疆沙灣市，韓波在農(nong) 機專(zhuan) 業(ye) 合作社車間查看農(nong) 機。

　　新華社記者 阿曼 攝

　　此後，國外采棉機企業(ye) 專(zhuan) 程派人到沙灣實地調研他的改裝，並最終采納了他的設計。2014年，這家采棉機製造商還邀請韓波到國外的生產(chan) 基地考察，征求他對改良采棉機的意見建議。

　　在國外時，他發現外國棉農(nong) 已大規模使用打包式采棉機（俗稱打包機，采收完棉花後直接打包），而新疆還在進口技術相對落後的箱式采棉機（俗稱散花機）。韓波一回國就研究起如何將散花機改造成打包機。他說：“市場對棉花的質量要求越來越高，國內(nei) 軋花廠很快也隻收打包機采的棉花。”

　　2020年，韓波和江蘇一家企業(ye) 合作，成功將散花機改造為(wei) 打包機。“經過三年試驗，改造後的機器已經達到進口打包機的效率。”他說。

　　目前，僅(jin) 沙灣就擁有采棉機540餘(yu) 台，自2016年起沙灣棉花機采率就超過97%。去年，新疆共投入近7000台采棉機開展機械化采棉作業(ye) ，棉花機采率達85%以上。

　　憑著一股鑽勁和韌勁，韓波和他的團隊仍在不斷地改造從(cong) 播種機到打藥機、采棉機等各類農(nong) 機。他們(men) 的設計已獲10多項專(zhuan) 利，極大提升了棉花種植效率。

　　2024年4月18日，在新疆沙灣市，工作人員在韓波的農(nong) 機專(zhuan) 業(ye) 合作社改裝農(nong) 機。

　　新華社記者 阿曼 攝

　　在棉花基本實現全程機械化種植後，何洪濤、韓波等一批批普通的新疆棉農(nong) 又試驗起智能化田管模式，與(yu) 研究機構共同申請科研項目，幫助當地中職院校組建智慧農(nong) 機專(zhuan) 業(ye) ，一張新的藍圖正在他們(men) 手中繪就。韓波說：“種棉花的都已是職業(ye) 農(nong) 民，農(nong) 業(ye) 更多的是管理，而不是苦力。”

　　文字記者：李自良、張曉龍、阿曼、尹星宇

　　視頻記者：阿曼、張曉龍、尹星宇

　　海報設計：孫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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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統籌：何雨欣、黃小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