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一位弱女子隻身赴西藏,雖“道途梗阻,積雪沒脛,盜匪充斥,其間屢瀕於(yu) 危,而女士以不屈不撓之精神,卒獲達使命而返”,為(wei) 恢複中央政府與(yu) 西藏地方的直接聯係,立下了汗馬功勞。當抗日戰爭(zheng) 爆發後,又是她以“西藏一份子”的身份活躍在大後方和最前線,為(wei) 反法西斯戰爭(zheng) 呼號奔走。她就是被稱作“巾幗女傑”的劉曼卿。她的傳(chuan) 奇故事在當時遐邇聞名。
一
劉曼卿,藏名雍金,1906年(光緒三十二年、藏曆第十五饒迥陽火馬年)出生在西藏拉薩。她的母親(qin) 為(wei) 藏族,父親(qin) 劉華軒曾任清朝駐藏大臣的秘書(shu) 。在拉薩的童年生活,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藏族文化在她幼小的心靈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1911年,內(nei) 地革命驟起,清廷駐藏陸軍(jun) 發生內(nei) 訌。英帝國主義(yi) 乘機挑動西藏地方的上層統治集團組織民軍(jun) ,與(yu) 駐藏陸軍(jun) 作戰。一時間, 拉薩大亂(luan) 。劉曼卿溫馨的家也被亂(luan) 軍(jun) 所焚。不得已,他們(men) 一家隻好遷居印度,在大吉嶺開了一個(ge) 小食店,經營中式點心。
1918年,12歲的劉曼卿隨家人經海路返回祖國,來到北平(今北京)。父親(qin) 把她送入北平市立第一小學讀書(shu) 。她天資聰穎,學習(xi) 刻苦,僅(jin) 用半年就從(cong) 一個(ge) 僅(jin) 會(hui) 講藏語的拉薩小姑娘一躍而為(wei) 不但漢語講得好、學習(xi) 成績也名列前茅的優(you) 等生。小學畢業(ye) 後,她進入通州(今北京通縣)女子師範學校學習(xi) 。在校期間,19歲的劉曼卿遵父之命,草草辦了終身大事。後因夫妻不睦,她不再回家,而是一心讀書(shu) 。師範畢業(ye) 後,她進入道濟醫院當護士。選擇這一職業(ye) ,正如當初進師範一樣,她“旨在回歸西藏,提倡改良康藏女界生活,以期漸次促進於(yu) 文明”。她的特殊身世決(jue) 定了其對國家民族的赤誠之心。
在走過民國初年的一段坎坷之路後,十三世達賴喇嘛逐漸看清了英帝國主義(yi) 的狼子野心,開始向中央政府靠攏。1928年冬,十三世達賴喇嘛派其駐山西五台山的堪布羅桑巴桑前往南京謁見國民政府首腦蔣介石。羅桑巴桑因語言不通,很擔心不能將達賴喇嘛的心意和西藏情況詳實稟報。當他偶然得知劉曼卿熟諳藏漢語文後,大喜過望,便力邀其為(wei) 翻譯。在此次會(hui) 見中,蔣介石對劉曼卿落落大方的儀(yi) 態,尤其是能用漢藏語對答如流,頗為(wei) 讚賞。幾天後,她便被委以國府吏職,即國民政府行政院文官處一等書(shu) 記官。
在南京政府就職後,劉曼卿工作十分努力。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感到如果滿足於(yu) 在這裏“隨班附和”,有負自己為(wei) 家鄉(xiang) 父老做貢獻之抱負。她雖然離開西藏已久,但對那裏的一切仍很關(guan) 心。她考慮到“康藏為(wei) 中國五族之一,土地之大,物產(chan) 之富,向為(wei) 列強所垂涎,曩因國事靡定,不暇注意邊防,致使英帝國主義(yi) 乘機侵略”,而中央對西藏的情況“未聞有何種之具體(ti) 計劃,對於(yu) 西康組織省政府,尤遲遲無期。索厥原因,良由國內(nei) 軍(jun) 事尚未大定,而政府又無從(cong) 明了康藏現狀,蓋兩(liang) 地隔膜既久,因為(wei) 種種關(guan) 係,不許內(nei) 地漢人入境。”對此,她非常著急。她想,自己具有入藏的有利條件,應該為(wei) 國家民族盡力,於(yu) 是便向文官處古應芬官長提出自願前往康藏調查現狀,匯集成冊(ce) 供政府參考的請求。她在報告中表明自己的入藏動機純粹出於(yu) 兩(liang) 點:一是感謝政府知遇之恩,當圖有以報效;二是作為(wei) “西藏一份子,不無桑梓觀念,舍此之外,絕無希圖名利之心”。國民政府自成立之日起,就對藏事頗為(wei) 關(guan) 注,因此見到其報告後十分重視,很快批準她以文官處書(shu) 記官名義(yi) 入藏,試探達賴喇嘛的政治傾(qing) 向。該處二等書(shu) 記官孔黨(dang) 江村(藏族)亦以“西藏調查員”的身份隨其前往。
劉曼卿受派入藏的消息傳(chuan) 出後,親(qin) 朋好友大感驚詫,有的還灑淚相勸,說藏軍(jun) 已進巴安(今四川巴塘),康藏大亂(luan) ,此為(wei) 出生入死之地,入藏難保性命。劉母則“哽咽不成聲”,但她主意已定,不改初衷,揮淚勸母。1929年7月15日,劉曼卿等由南京啟程前往西藏。一個(ge) 柔弱女子為(wei) 國家利益不顧個(ge) 人安危,毅然踏上西去之路,這種精神感動了沿途不少軍(jun) 民,也使她獲得了不少幫助。
二
1929年8月,劉曼卿等到達四川。時任第二十四軍(jun) 軍(jun) 長的劉文輝對嬌小纖弱的女子赴藏很不理解,認為(wei) 她是年輕好勝,一時心血來潮,便有意問她:“以康藏蠻荒之地,君能履之無難色耶?”劉曼卿激動地回答說:“予以一事之成,自必有多數供犧牲,某即願為(wei) 犧牲之一份,以促進社會(hui) 人士之覺醒,且人各有能不能,某生長邊地,越蠻荒,入四裔,此其能若屈處內(nei) 地,舍所能用不能,誤公複誤私矣,故行誌特堅耳!”這一席話使戎馬一生的劉文輝也十分感動,連連稱是,給了她很大的幫助。
8月27日,劉曼卿等人抵達打箭爐(今四川康定)。這裏已是藏區,劉曼卿如歸鄉(xiang) 裏,興(xing) 致頗高。但是,駐軍(jun) 旅長卻認為(wei) ,此去西藏,沿途頗多盜匪,派衛士少則無用,多則開銷太大,不如派人求得達賴喇嘛許可後,再說行期。從(cong) 而婉拒派兵護送之請。劉曼卿重任在肩,心急如焚,最終在當地民團的護送下,踏上了這條充滿危險但又頗具誘惑力的征程。在藏區,劉曼卿作為(wei) 南京政府的女官員,又會(hui) 說藏話,引來了不少僧俗群眾(zhong) 迎送。她乘機宣講國民政府對藏政策,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冬日的高原,冰天雪地,騾馬之顛,更添辛勞。一路上,劉曼卿多次遇險。如在翻越一座雪山時,狂風卷著雪花,撲麵而來。兩(liang) 旁皆為(wei) 深崖,雪中難辨路徑,瘦弱的劉曼卿一腳踏空,陷入深深的雪坑……劉不得已,孤注一擲,拿出自己所有的物品賞與(yu) 眾(zhong) 人。人們(men) 遂以長繩係在劉曼卿的腰上,兩(liang) 人前拽,兩(liang) 人後推。等到了山頂,她的腳與(yu) 腰都不能動了。雪中下山更難,從(cong) 者隻好脫下皮襖,把皮麵鋪在地上,讓劉曼卿坐在毛麵上,再用繩子係上四個(ge) 角,然後前提後牽,順勢而下。還有一次,劉曼卿一失足摔下懸崖,幸好掛在了一棵樹的枝叉上,才保住了性命。與(yu) 其同行的一藏官夫人則忍苦不得,“大彈熱淚”。下山後,村民們(men) 都為(wei) 之驚歎,認為(wei) 她一定有神術,否則決(jue) 不敢冒萬(wan) 險來此。劉曼卿答道:“我一介凡夫,哪來神術,完全是一腔熱血所致。”一路上,劉曼卿一行人還曾遇到土匪,眼看在劫難逃。誰知柳暗花明又一村,對方得知劉等人為(wei) 中央特派員後,不敢惹事,方大難不死。
就這樣,他們(men) 一步步接近拉薩。而最令人煩惱的不是大自然的嚴(yan) 酷,而是他們(men) 在西藏東(dong) 部遇到的軟磨硬拖。劉曼卿一行得知西藏地方擔心她是九世班禪的人,於(yu) 是亮出了“國民政府特使”的身份。藏軍(jun) 對他們(men) 給予了款待,但總是以等候拉薩回音為(wei) 由,強留他們(men) 。劉曼卿對此十分憤慨,表示再這樣下去,自己將返回南京,並開始準備行裝。昌都官員唯恐開罪於(yu) 中央,受責於(yu) 達賴喇嘛,隻好同意她前往拉薩。
1930年2月1日,曆盡艱辛的劉曼卿一行終於(yu) 抵達拉薩。他們(men) 被迎入西藏地方預先安排好的寓所,由暇素代本出麵接待。劉曼卿托他送給達賴喇嘛的禮物,“以上好哈達封贄見麵禮藏銀4兩(liang) 、黃油飯費3兩(liang) ,贅以政府公文、私人名片”,“外附各色綢緞6種,總理遺像及國府蒙藏會(hui) 照片及其它物品”。 達賴喇嘛也回賜其每月招待費75兩(liang) 。但是,親(qin) 英分子不願讓劉曼卿與(yu) 達賴喇嘛見麵,采取了種種手段加以阻撓(提出或阻達賴喇嘛見劉,或阻劉回內(nei) 地)。劉曼卿一方麵向西藏地方政府表明必須盡快見到達賴喇嘛的態度,一方麵利用自己熟諳藏語,在拉薩有一定社會(hui) 關(guan) 係的有利條件,與(yu) 西藏地方上層官員及各界人士廣泛接觸,宣傳(chuan) “五族共和”,促進民族團結與(yu) 了解,積極創造了與(yu) 達賴喇嘛會(hui) 麵的條件。在劉曼卿入藏期間,中央政府還派雍和宮堪布貢覺仲尼作為(wei) 國民政府“赴藏慰問專(zhuan) 員”前往西藏。劉曼卿在拉薩見到了貢覺仲尼,互致問候,都表示“同做一家事,當效一家人”。
3月28日,十三世達賴喇嘛終於(yu) 在羅布林卡與(yu) 劉曼卿會(hui) 麵,會(hui) 見氣氛十分融洽。她向達賴喇嘛轉贈了孫中山遺像、蔣介石近照等。在交談中, 達賴喇嘛詳細詢問了劉的身世,得知她出生於(yu) 西藏,十分高興(xing) ,破例為(wei) 劉曼卿這位國民政府的女官員摸了頂。劉曼卿向達賴喇嘛介紹了內(nei) 地政局,談到了此次赴藏的使命,詳細解說了“五族共和”的基本思想及中央政府為(wei) 各族國民製訂的發展和建設的規劃等,並轉達了蔣介石總統對西藏的關(guan) 心,希望西藏與(yu) 內(nei) 地和好如初。達賴喇嘛聽後,感觸頗多,表示“唯此時不我許,容後當再詳細見告”。
此後數十天,噶廈仍未給劉曼卿複文。而拉薩卻傳(chuan) 言說劉曼卿將遭逮捕。她對此並不在意,但恐延時太長,有負重托,便毅然向噶廈提出,如於(yu) 5月25日前不能領回公文,自己將不要烏(wu) 拉,單騎離藏,並請致意達賴喇嘛,表示自己站在藏人的立場上,不論噶廈如何待己,回內(nei) 地不作挑撥非毀之詞。唯一希望是,西藏同胞能早日覺醒。
5月25日,十三世達賴喇嘛再次邀請劉曼卿到羅布林卡會(hui) 麵。達賴喇嘛談到,我不背中央,前次已與(yu) 你談過,讓你久等,主要考慮你遠道勞頓,應好好休息。他說:“過去中國均漠視西藏,棄如石田,今新政府初立,即派汝致意……尚望始終如一,繼續不斷,更進而為(wei) 實際之互助。”言下之意我不是要獨立,而是擔心中央政府把西藏當作貧瘠的地方丟(diu) 掉。歸向之意,溢於(yu) 言表。為(wei) 了使當時的康藏邊界消弭戰爭(zheng) ,化亂(luan) 為(wei) 治,達賴喇嘛表示:“至於(yu) 西康事件,請轉告政府,勿遣暴厲軍(jun) 人,重苦吾民,可派一清廉文官接收。吾隨時可以撤回防軍(jun) ,都是中國領土,何分爾我”,“兄弟鬩牆,甚為(wei) 不值”,“中國隻須內(nei) 部鞏固,康藏問題不難定於(yu) 樽俎”。在談到與(yu) 英國的關(guan) 係時,達賴喇嘛說:“英人對吾確有誘惑之念,但吾知主權不可失,性質習(xi) 慣兩(liang) 不容,故彼來均虛與(yu) 周旋,未嚐與(yu) 以分厘權利。”提起印度時,達賴喇嘛心情沉痛地說:“印度人民近來因反對英國,受極度之壓迫,有難言之痛苦”。顯然,他也不願意西藏成為(wei) “第二個(ge) 印度”。最後,達賴喇嘛表示,禮尚往來,他將很快選派代表去南京,還希望中央政府能向西藏提供紡織和製革的機器和技術工人。會(hui) 見結束時,十三世達賴喇嘛特地為(wei) 劉曼卿擇定了回返內(nei) 地的吉期,並叮囑劉曼卿一定要把他給蔣介石的信送到,將他講話的內(nei) 容回寓所後記下來,以免遺忘。“渠對於(yu) 中國向甚疑慮,尤不認識革命,經數次剴切詳明之解釋,並告以中央政策對於(yu) 信教有絕對自由之規定,是以對於(yu) 國府極願服從(cong) ,且逐漸有厭惡英人挑撥之傾(qing) 向。”劉曼卿如期離藏,取道海路返回。7月25日到達上海。8月7日到南京,向古應芬匯報西藏之行,呈交達賴喇嘛的信函和禮物。
三
劉曼卿此行往返時間達364日,克服了種種困難,“竭力宣慰中央德意,及告以中央垂念邊陲之殷,故深得藏族群眾(zhong) 及統領土司喇嘛等之熱烈歡迎,達賴喇嘛意延為(wei) 上賓。”她為(wei) 消除十三世達賴喇嘛對國民政府的疑慮,為(wei) 中央政府與(yu) 西藏地方政府恢複正常關(guan) 係,做出了較大貢獻。因此,當她於(yu) 8月7日回到南京後,立即受到政府部門及各界人士的熱烈歡迎。劉曼卿應邀在國務會(hui) 議上,就此次西藏之行做了報告。國民政府主席特地向她頒發了褒獎狀,全文如下:
“國民政府認劉曼卿前經本府文官處委令,前赴西藏調查往複一年,馳驅萬(wan) 裏,克宣黨(dang) 國懷來之意,無愧軺車專(zhuan) 對之材用,特予褒獎,以示獎勵”。
劉曼卿西行的傳(chuan) 奇故事,一時間成為(wei) 熱門新聞。上海商務印書(shu) 館、申報館等舉(ju) 行了歡迎會(hui) 。政府要人胡漢民、王正廷等也特地在國際聯歡社設宴為(wei) 她洗塵。會(hui) 上,國民政府文官長古應芬介紹了她此行的大致情況,勉勵女界奮發。劉曼卿作為(wei) 一個(ge) 年僅(jin) 23歲的女子,前往祖國西陲,載譽歸來,使人們(men) 自歎不如,讚賞不已,以至於(yu) 當時國民政府的官員們(men) 不惜溢美之詞,甚至將其比作女菩薩。如考試院院長戴傳(chuan) 賢說,劉曼卿去西藏,“中途所經各地,其因感於(yu) 女士之愛語,而知傾(qing) 向中央者亦複不少。意者千年前,由文(成)金(城)兩(liang) 女菩薩造成之文化因緣,天殆仍將令女菩薩重繼其業(ye) ”。劉曼卿也適時寫(xie) 出了名為(wei) 《康藏軺征》的著作,專(zhuan) 門記敘此次赴藏經曆。國民政府主席林森為(wei) 該書(shu) 題詞“彰往察來”。行政院院長孫科、考試院院長戴傳(chuan) 賢分別為(wei) 該書(shu) 寫(xie) 了序言。蒙藏委員會(hui) 委員長石青陽及於(yu) 右任等題寫(xie) 了書(shu) 名。孫科在序言中對劉曼卿給予了高度評價(jia) ,稱“長途遠征方之漢代張、班諸人,固未遑多讓,而吾國女子奉政府命從(cong) 役邊陲克著殊績,則曼卿實為(wei) 吾國有史以來所創見,其行可風,其事足傳(chuan) ,是書(shu) 刊行,其將不脛而走,可預言也”。
四
在撲麵而來的榮譽和讚歎中,劉曼卿保持了清醒的頭腦。她“愧赦數日”,“一再解釋前京中所傳(chuan) 各節,均非事實”,認為(wei) “褒譽之詞未必盡是”,而繼續以“全副熱忱”致力於(yu) 民族團結,國家統一之大業(ye) 。
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國主義(yi) 在沈陽發動了震驚中外的“9•18”事變,全國人民紛紛譴責和抗議日寇的侵略暴行,要求國民黨(dang) 政府出兵抗日。10月7日,劉曼卿等在南京的康藏人士為(wei) 了共商抗日救亡大計,發起成立了“康藏旅京同鄉(xiang) 抗日救國會(hui) ”。十三世達賴喇嘛土登嘉措駐京總代表貢覺仲尼、巫明遠及九世班禪額爾德尼卻吉尼瑪駐京辦事處處長羅桑堅讚、西康諾那活佛、鬆朋活佛等參加了會(hui) 議。大會(hui) 作出了六項關(guan) 於(yu) 抗日的決(jue) 議:(一)通電全國各族同胞一致抗日;(二)敦促國民黨(dang) 政府草定抗日作戰方針;(三)電粵息爭(zheng) ,共同抗日;(四)發布“康藏旅京同鄉(xiang) 抗日救國會(hui) ”宣言;(五)為(wei) 國難告康藏同胞書(shu) ;(六)電十三世達賴喇嘛早日解決(jue) 康藏紛爭(zheng) ,共同抗日。在南京發起康藏同胞抗日大遊行,宣傳(chuan) 誓死抗日救國,以激勵民眾(zhong) 抗日熱情。大會(hui) 還發出了《告全國同胞書(shu) 》,呼籲全國同胞緊急行動起來,挽救國家民族之危亡。他們(men) 表示“大義(yi) 所在,不敢後死,爰成立抗日救國會(hui) ,以與(yu) 我全國同胞同立一條戰線”。
同年11月,劉曼卿參加了國民黨(dang) 第四次全國代表大會(hui) 。她與(yu) 其他藏族代表一道,強烈要求國民黨(dang) 政府出兵抗日,表示將身體(ti) 力行,投身於(yu) 抗日救亡的鬥爭(zheng) 中去。
1932年,她又代表西藏參加政府召開的“國難會(hui) 議”,與(yu) 班禪代表羅桑堅讚等人就藏事提出了“改善蒙藏軍(jun) 事政務、宗教、教育以禦外侮案”,即“為(wei) 消弭蒙藏危機,鞏固邊圉方法四項”,表示要在緊要關(guan) 頭,“使邊疆人民心裏上有所皈依,亦即鞏固蒙藏地方,維護中央抵禦外侮”。
同年3月14日,劉曼卿鑒於(yu) “日寇猖獗,國府西遷,康藏遠隔萬(wan) 裏,傳(chuan) 聞失實”,而康藏兩(liang) 地又糾紛不斷,再度向政府請求派她到康藏地區,“以資宣慰,俾將日寇暴行及政府抗日真相徹底明了,共衛國圉,而釋政府西顧之憂。”她表示自己“忝列國府公務員,本各盡所能同赴國難之義(yi) ,毅然前往康藏地方宣傳(chuan) 中央政府德意,並助以共赴國難,一麵調查各地情況……希望此次奉命複返康藏,能使康藏地方一致同情國難,至少在此期間,地方不發生任何糾紛。”國民政府認為(wei) 她1930年奉命赴藏,與(yu) 西藏地方政府及各大呼圖克圖等都有來往,加之熟諳藏事,在西藏工作定會(hui) 有所作為(wei) ,遂準其所請,委任她為(wei) “西康調查專(zhuan) 員”,蒙藏委員會(hui) 也聘其為(wei) 該會(hui) 顧問。是年5月,劉曼卿離開南京,取道香港,擬經雲(yun) 南至西康等地。但是,由於(yu) 她途中染病,加之藏軍(jun) 先與(yu) 青海、西康軍(jun) 隊發生戰事,而後又與(yu) 康南格桑澤仁領導的民軍(jun) 交火,道路斷絕,而被迫滯留滇康交界處。但她設法派人將中央官員給達賴喇嘛的信和禮物帶到拉薩,並將了解到的許多康藏最新情況如達賴喇嘛1932年的“告全藏官民書(shu) ”等及時 報告給中央政府。不久,達賴喇嘛就派人來見劉曼卿,並複信一封稱“汝上次為(wei) 中藏親(qin) 善,遠來拉薩,備受辛苦。回京以後,又常為(wei) 西藏襄助一切,殊堪嘉慰。此次不幸在康,又發生戰事,餘(yu) 深為(wei) 惋惜。但糾紛症結所在及釁由何開,想汝已明了,回南京可將是非真相報告。至你重來拉薩一節,現因沿途戰事未息,諸多不便,俟將來戰事平定時期,再歡迎來藏。茲(zi) 派排長丁曾等前來相晤,一切均可囑該員轉達,所有帶來信件各物統交該員等帶回藏可也”。從(cong) 達賴喇嘛的信中可以看出,劉曼卿此行雖因種種原因受阻,但通過努力,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西藏地處祖國西陲高原,崇山峻嶺,流急水深,交通極為(wei) 不便,因而信息閉塞。全麵抗戰爆發初始,無論是西藏僧俗上層,還是普通民眾(zhong) ,對抗戰的情況不甚了解。為(wei) 此,1937年11月,劉曼卿組織“康藏民眾(zhong) 抗敵赴難宣傳(chuan) 團”,自任團長,在康藏地區廣泛進行團結抗戰、共赴國難的宣傳(chuan) 。
1938年夏天,劉曼卿又與(yu) 藏族人士青攘呼圖克圖、貢嘎呼圖克圖、格桑澤仁等發起組織了“西康民眾(zhong) 慰勞前線將士代表團”,赴重慶和各大戰區慰問前線抗日將士。他們(men) 到達重慶後,立即將在藏區募捐來的金銀首飾(銀質飾物四十斤零十五兩(liang) 五錢,金質飾物六件,紗洋八十五元四角,大洋十九元,小洋十一元)一並獻給國家,以應抗戰之需。同時,他們(men) 還代表康藏廣大民眾(zhong) 表示要在政府領導之下,同心抗戰,誓作前線抗戰將士的堅強後盾,並繼續“傾(qing) 康藏人力、物力,分期分批貢獻國家”。回藏區後,他們(men) 仍積極活動,多方奔走,為(wei) 抗戰募捐。
同年10月,“康藏民眾(zhong) 抗戰赴難宣傳(chuan) 團”決(jue) 定進藏,他們(men) 分兩(liang) 路出發。11月28日,團員蕭品璋、李劍候、讓卓、郭祥秋4 人攜帶所有的宣傳(chuan) 品,隨同西康商人取道滇康商道,經擦氏絨、江達入藏,於(yu) 1939年1月抵達拉薩。團長劉曼卿與(yu) 團員竺瑪,則取道緬甸、印度入藏,於(yu) 1939年2月2日到達拉薩。他們(men) 直到6月7日才離藏,在藏活動達4個(ge) 月之久。
宣傳(chuan) 團從(cong) 三個(ge) 方麵開展抗日宣傳(chuan) 。一是訪問攝政呼圖克圖、地方官員及貴族世家等。他們(men) 除麵送藏文宣傳(chuan) 品外,還詳細介紹了抗戰以來我國軍(jun) 事、政治、經濟各方麵的進步,各省民眾(zhong) 和內(nei) 蒙古、新疆、青康邊地人民踴躍捐款出力,世界各國同情並援助中國抗戰等情況;同時揭露日本侵華的殘暴罪行以及向中國各地施行分化離間的陰謀;並強調藏族人也應為(wei) 抗日救亡作後援。“每至一處,輒談話二三小時之久,(人們(men) )均莫不注意傾(qing) 聽,或詢問詳情。談話之後,皆深表同情,對日本表示憤慨、厭惡”。
二是在宗教界人士中進行訪問宣傳(chuan) 。他們(men) 不僅(jin) 利用正月十五日的拉薩傳(chuan) 召大法會(hui) 的機會(hui) ,而且深入到各大寺廟拜訪高僧,介紹抗戰情況,並著重宣講兩(liang) 個(ge) 問題。首先,針對日本所散布的中國為(wei) 反佛教國家的謊言,說明中國宗教信仰自由,中央曆來尊崇佛教,內(nei) 地各省佛教素來興(xing) 盛。其次,說明日本與(yu) 清遜帝的關(guan) 係,闡述清末國事衰亂(luan) ,朝廷不能維持,故而取消帝製,建立民國;日本近年利用溥儀(yi) 為(wei) 傀儡之用意,無非是便於(yu) 侵略中國。這兩(liang) 個(ge) 問題的解釋說明非常及時,極具針對性。同時,宣傳(chuan) 團援例敬各寺清茶、燈油之資,以作抗戰勝利的祈禱,“所有接觸之喇嘛莫不關(guan) 切同情”。
三是向民眾(zhong) 宣傳(chuan) 。先後在拉薩清真寺、拉薩小學、西康商人遊園會(hui) 等三處公開演講。還分別訪問拉薩市內(nei) 外的各宗溪、團體(ti) 的官員和負責人,分送宣傳(chuan) 品,張貼油畫、標語等。此外,還舉(ju) 行了3次電影放映會(hui) 。首次在攝政官邸;第二次在噶廈高級官員詹東(dong) 私寓,招待軍(jun) 政要員、貴族及其家屬;第三次在蒙藏委員會(hui) 駐藏辦事處,招待商界、學生以及一般民眾(zhong) 。雖然放映的影片中反映抗戰的僅(jin) 有綏遠抗戰中很簡短的一種,但仍引起了西藏僧俗民眾(zhong) 的廣泛注意,“人人爭(zheng) 求一睹”。
由於(yu) 宣傳(chuan) 團成員主要是藏族,深諳藏族習(xi) 俗,不存在民族、宗教、語言上的隔閡;加之劉曼卿又曾於(yu) 1930年來藏,受到十三世達賴喇嘛兩(liang) 次接見,與(yu) 上層人士接觸頗多。因而宣傳(chuan) 團此次西藏之行頗為(wei) 順利,效果顯著。僧俗各階層人士“莫不祈求中國勝利,各寺曾自動誦經祈禱”。在“康藏民眾(zhong) 抗敵赴難宣傳(chuan) 團”離開拉薩前,一些僧俗民眾(zhong) 捐獻了自織的110多匹氆氌,委托他們(men) 製成軍(jun) 用背心,帶到前方,分發給抗日將士。這些氆氌質料、花紋極其特殊,可製成背心400多件。正如劉曼卿所說,雖然為(wei) 數不多,“但可表示遙遠後方之西藏民眾(zhong) 自動敬慕抗戰將士熱忱”。這期間,劉曼卿以其出色的組織、宣傳(chuan) 才能活躍在大後方,受到抗日將士和社會(hui) 各界的好評。
遺憾的是這位對自己的民族和祖國懷有深深眷念之情的劉曼卿女士最終未能親(qin) 眼看到抗日戰爭(zheng) 的勝利。1942年9月,無情的病魔殘忍地奪去了她年輕的生命。
年僅(jin) 36歲的劉曼卿女士在其短暫的一生中,“足跡遍及遠東(dong) ,識漢、藏、蒙、日、英、印、拉丁等文字,多才多智,而器宇恂恂,態度和藹,常赦然不自足,得不謂東(dong) 方之奇女子也。”隨著歲月的流逝,一切都會(hui) 淡忘,但劉曼卿女士為(wei) 國家、民族所做的一切則將永留史冊(ce) 。
附注:
劉曼卿女士在民國時期政治舞台上,隻是匆匆過客。但是,她卻為(wei) 後人留下了可供評說的事跡。需要指出的是,由於(yu) 種種原因,人們(men) 對她的看法也不盡相同。如早在民國時期,曾赴西藏主持達賴喇嘛轉世事宜的吳忠信(時任國民政府蒙藏委員會(hui) 委員長)就對劉曼卿頗有看法。他在1940年2月9日的日記中曾說,“以曼卿入藏比之文成、金城兩(liang) 公主,並稱其為(wei) 菩薩”,實在過分。他認為(wei) “即使其才德兼備,亦不應擬於(yu) 不倫(lun) 如此,”何況“劉為(wei) 一浪漫女子”。從(cong) 他所說的話看,主要是認為(wei) 當時有些政府官員對劉曼卿評價(jia) 太高,而劉並非完人。劉曼卿赴藏歸來後,有的人確實把她捧上了天。而劉曼卿生活在30年代,又不可能脫俗。這就難怪有人憤憤不平了。不過,我們(men) 評價(jia) 曆史人物,還是應該看其主流,看她對曆史發展和社會(hui) 進步是否有益,對生活小節則不應過多糾纏。實際上,劉曼卿女士自己對此也有充分的認識,感到“褒譽之詞,未必盡是”。在那個(ge) 特殊年代,她畢竟為(wei) 祖國統一和民族團結作出了一定貢獻,而這一點我們(men) 是應該予以肯定的。
時間是在不斷往前走,但曆史事實則是不容改變的。後人在著書(shu) 立說時,尤其應該注意這一點。我在自己的研究中就發現,在當時西藏地方政府的檔案等有關(guan) 資料中,有的把1930年奉國民政府之命前往西藏的劉曼卿說成了“旅遊者”,有的則說她是“前來朝佛”的。我認為(wei) 這決(jue) 不僅(jin) 僅(jin) 是筆誤,顯然是出於(yu) 某種政治目的。我們(men) 在引用這些資料時,應該引起高度重視,切記不能原文照搬。(新利平台 文/喜饒尼瑪 ,中央民族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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