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陝西派遣援藏考古工作隊參加西藏自治區第一次文物普查(全國第二次文物普查),張建林也在其中。
據陝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員張仲立回憶,在兩(liang) 年的文物普查工作結束即將回陝西前夕,所有隊員都準備“全身而退”的時候,當時考古隊中的“小兄弟”張建林卻不願意走,他執意要求前往“世界屋脊的屋脊”——西藏阿裏,尋找傳(chuan) 說中的古格王朝遺跡。正是基於(yu) 那次對阿裏地區的文物普查和線索發掘,張建林隨後發現了大量古格王朝遺跡。
此後,他入藏30多次,對西藏的了解甚至已經超過了家鄉(xiang) 陝西。
近期,身為(wei) 陝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員,西北大學特聘教授、博士生導師,浙江大學人文高等研究院訪問學者的張建林,為(wei) 浙江大學師生作了一次講座。在交流溝通中,這位質樸達觀的西藏考古前輩,對後學們(men) 的疑慮困惑給出了自己的解答。
圖為(wei) 藏王陵前的石獅
“九層妖塔”原型在哪裏?是誰長眠其中?吐蕃高等級墓葬有什麽(me) 特征?
曾經,小說《鬼吹燈》的風靡讓“九層妖塔”盡人皆知,而被人們(men) 津津樂(le) 道和稱奇熱議的是,“血渭一號”墓就是它現實中的原型。這是一座青海省都蘭(lan) 縣熱水墓群中規模最大、內(nei) 設九層的金字塔狀古墓。
擁有200餘(yu) 座墓葬的熱水墓群中長眠著誰?獨特的墓葬形式又屬於(yu) 哪個(ge) 朝代哪個(ge) 族群?
最近,廈門大學與(yu) 複旦大學的最新研究,成功測序唐代吐蕃時期熱水墓群哇沿水庫遺址中的10例古代個(ge) 體(ti) 全基因組序列,解析吐蕃古人的遺傳(chuan) 結構,不僅(jin) 實證了吐蕃族群屬於(yu) 漢藏人群的論斷,還還原了吐蕃政權在青藏東(dong) 北緣人群和文化共擴張的發展模式。
張建林曾做過哇沿水庫淹沒區的考古發掘,在《青海都蘭(lan) 哇沿水庫2014年考古發掘報告》的結語中,他曾對墓葬的封堆做過分析,稱其表現出典型的吐蕃式風格,尤其是“血渭一號”墓。
近些年,在西藏自治區拉薩市當雄縣發現的吐蕃高等級墓葬,通過出土的金銀器、圍棋子、彩繪陶罐,以及測年數據,基本將其年代限定在7-9世紀,其封堆也基本是梯形的。
“吐蕃高等級墓葬一定要分成兩(liang) 個(ge) 層次。”張建林總結道,首先是位於(yu) 西藏自治區山南市瓊結縣的藏王陵,分為(wei) 兩(liang) 個(ge) 區域,從(cong) 其地表封土形式來看,基本上是正方形或長方形,且尺度規模特別大,邊長一般在四五十米以上,陵前還會(hui) 有石獅與(yu) 石碑;另外的是出現在一些大型吐蕃墓地裏的中心大墓,如“血渭一號”墓,一般位於(yu) 墓群偏上、偏高的部位,封堆平麵呈梯形,很多外邊用石頭包砌起來,裏麵的填土有時為(wei) 土石混築,也有少量的圓形、塔型、方形封堆,很可能是一些當時具有特殊身份的人物墓地。
圖為(wei) 一個(ge) 小女孩在《天路文華—西藏曆史文化展》展品前做筆記 攝影:李元梅
假如我們(men) 未來想從(cong) 事西藏考古工作,應該儲(chu) 備哪些知識?做哪些準備?
“目前還沒有一部完整全麵的西藏考古教材,以‘西藏考古’冠名的書(shu) ,目前隻有意大利學者圖齊的《西藏考古》,還有侯石柱的《西藏考古大綱》。如果對西藏考古感興(xing) 趣,也希望將來能參與(yu) 其中,一定要廣泛涉獵現在已經出版的考古報告、學術論文、研究專(zhuan) 著等。”張建林建議,還要多讀一讀西藏曆史,如中國藏學出版社出版的《西藏通史》。他尤其強調,如果要在這個(ge) 領域的研究走向深入,一定要學習(xi) 藏語文。
沈從(cong) 文被大家熟知的是他著名作家的身份和他的《邊城》,鮮有人知他對於(yu) 考古文物的癡迷。他認為(wei) ,如果離開了文物,就沒法讀懂曆史。
例如,我們(men) 熟知的“床前明月光”裏的“床”,有學者認為(wei) 是“胡床”。在曆史文獻中,胡床被解釋為(wei) “可以折疊起來用繩子穿成的矮床”。
通過文物與(yu) 文獻結合的論證方式,沈從(cong) 文指出,“胡床並不是床,也並不矮”,而是“近似交椅”,是一種可折疊的輕便坐具。沈老的依據來自河南信陽長台關(guan) 楚墓出土的彩繪漆瑟,以及故宮、北大所存的文物。因此,李白筆下的“床”其實可能是椅子。近年來,這個(ge) 觀點逐漸被認可。
這就是考古文博的魅力,用一個(ge) 個(ge) 新發現與(yu) 研究不斷更新人們(men) 對古代的認知。張建林30多年如一日的堅守源自於(yu) 此,他也希望西藏考古“新青年”們(men) 始終保有這份初心。
在張建林看來,“做考古有4個(ge) 字,就是透物見人。”這也是他希望青年學者始終要做到的。
每當要進入一個(ge) 古城遺址,他都會(hui) 翻閱幾乎能搜集到的所有資料,照片也會(hui) 反複琢磨。“可是一旦站立在真正的遺址麵前,那種驚喜和興(xing) 奮還是難以自已,久久不能平靜。”麵對驚豔絕倫(lun) 的壁畫、鴻圖華構的建築、斷壁殘垣的城址,他第一個(ge) 想到的不是欣賞,而是想要了解那背後人的思想與(yu) 活動。
“透物見人”是一代又一代中國考古人的追求,就像沈從(cong) 文,“更愛那個(ge) 產(chan) 生動人作品的性格的心,一個(ge) 真正‘人’的素樸的心”。
沈老曾寫(xie) 道:“看到小銀匠捶製銀鎖銀魚,一麵因事流淚,一麵用小鋼模敲擊花紋。看到小木匠和小媳婦作手藝,我發現了工作成果以外工作者的情緒或緊貼,或遊離。並明白一件藝術品的製作,除勞動外還有更多方麵的相互依存關(guan) 係。”
“要係統梳理傳(chuan) 統文化資源,讓收藏在禁宮裏的文物、陳列在廣闊大地上的遺產(chan) 、書(shu) 寫(xie) 在古籍裏的文字都活起來。”正如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所期望的,近年來,讓文物說話,讓曆史說話,讓文化說話,已經成為(wei) 考古文博工作者和全社會(hui) 的共識。我們(men) 看到,在越來越多西藏考古人的研究闡釋下,文物不再是冷冰冰的,而是有曆史和文化的溫度。看似“無生命”的文物,也在展示出生動活潑的生命之態。這,也許是考古學作為(wei) 一門科學之外的人文溫度。(新利平台 文/李元梅 未署名圖片由霍巍提供)
版權聲明:凡注明“來源:新利平台”或“新利平台文”的所有作品,版權歸高原(北京)文化傳(chuan) 播有限公司。任何媒體(ti) 轉載、摘編、引用,須注明來源新利平台和署著作者名,否則將追究相關(guan) 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