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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半個多世紀,年放映超過888場,西藏加查縣電影放映隊——“世界屋脊”上的“星空電影院”(藝近人和)

發布時間: 2023-07-14 09:00:00 來源: 人民日報

  核心閱讀

  半個(ge) 多世紀以來,一代代放映隊員行走在“世界屋脊”的高山大河間,克服高寒缺氧、山高路險等困難,為(wei) 雪域高原上的人們(men) 講述光影傳(chuan) 奇。直到今天,西藏有478個(ge) 鄉(xiang) (鎮)數字電影流動放映隊,加查縣電影放映隊就是其中之一。

  加查縣電影放映隊每年的任務是放映888場,但放映隊每年都超額完成任務,2021年放了900多場,觀眾(zhong) 超過了1.9萬(wan) 人次。對放映隊員來說,電影放映的場次並不是單純的數字,更是一份責任。

  初夏時節的西藏山南市,群山之巔白雪皚皚,雪峰下卻是綠意盎然。500餘(yu) 頂帳篷沿著激流澎湃的河穀兩(liang) 邊分布,上千名村民臨(lin) 時在此“安營紮寨”。

  暮色漸入山穀,42歲的次旦卓瑪和丈夫並肩往銀幕方向走去。海拔4500米的“星空電影院”營業(ye) 已有10多個(ge) 年頭,為(wei) 村民們(men) 放映電影的是西藏自治區加查縣電影放映隊。

  半個(ge) 多世紀以來,一代代放映隊員行走在“世界屋脊”的高山大河間,克服高寒缺氧、山高路險等困難,為(wei) 雪域高原上的人們(men) 講述光影傳(chuan) 奇。直到今天,西藏有478個(ge) 鄉(xiang) (鎮)數字電影流動放映隊,加查縣電影放映隊就是其中之一。

  從(cong) 依靠人拉肩扛、腳踏式的發電機加膠片放映機到電網供電、數字化存儲(chu) 卡加立體(ti) 音響,時代在變遷,設備在演進,不變的是,放映隊員們(men) 對電影和這片土地深沉的愛。在這裏,電影不僅(jin) 是一種娛樂(le) 消遣方式,更是一種文化生活方式,它是一扇窗,透過銀幕,讓世界的光照進這裏,浸潤人們(men) 心靈。

  露天電影有著星空下的獨特體(ti) 驗

  銀幕背麵,是太陽落山的方向,幕布被微風輕輕拂動。晚9點,山穀徹底沉入暮色,藏語版電影《湄公河行動》開場了。

  說是“星空電影院”,但與(yu) 城市中的電影院不一樣,甚至和鄉(xiang) 村文化站的放映廳也沒法比,看電影的人們(men) 依山勢席地而坐,雖沒有影院標配座椅和攏音的音響,卻有著星空下的獨特體(ti) 驗。

  這是西藏自治區山南市加查縣壩鄉(xiang) 蟲草采挖點,農(nong) 牧民們(men) 通常4月來到這裏,一直待到6月下旬,看電影豐(feng) 富了他們(men) 的精神文化生活。有的地方手機信號不大好,人們(men) 喜歡聚到一起看電影。放映隊隊長見參熱情招呼著來看電影的人們(men) ,像是見到了老朋友。

  次旦卓瑪住的帳篷離電影放映點比較遠,喜歡看電影的她還是準時到來。相比以前,農(nong) 牧區的娛樂(le) 方式更豐(feng) 富了,但卓瑪依舊對露天電影有著特殊的情感,這樣的形式讓她回憶起多彩的童年。

  在牧民尼瑪的印象裏,蟲草采挖季放映電影已有10年。他小時候住的村子較偏遠,為(wei) 了看一場電影,父母帶著小尼瑪要走一個(ge) 小時的路程。露天電影,讓很少走出家鄉(xiang) 的他們(men) 了解到外麵的世界。

  見參已連續5年在壩鄉(xiang) 蟲草采挖點放電影,他能讀懂觀眾(zhong) 的內(nei) 心。從(cong) 今年4月底進入蟲草采挖季,見參和隊員們(men) 就分成4組,把電影放映機分散架在加查縣高山峽穀裏4個(ge) 不同海拔的蟲草采挖點。他們(men) 帶上帳篷、炊具,駐紮在帳篷營地,以便每晚給村民放電影。這一次,他們(men) 專(zhuan) 門調整了放映片目,增加《戰狼Ⅱ》《紅海行動》等熱門影片。

  “現在,采挖點通上了電,手機也有了網絡,大家在這裏生活更方便,娛樂(le) 方式也更豐(feng) 富,看電影不再是唯一的選擇。”見參高興(xing) 之餘(yu) 又有幾分失落,“以前,哪怕下大雪,村民們(men) 也會(hui) 要求看電影。”

  在西藏,四五月見到漫天飛雪並不稀奇。一到下雪天,人們(men) 不能上山,晚上看電影的人就會(hui) 多起來。下雪的時候一般放兩(liang) 場,不下雪的時候隻放一場。觀眾(zhong) 的多與(yu) 少,全看電影受歡迎程度以及村民當天勞作情況,當然,這也是見參職業(ye) 成就感的來源。

  “觀眾(zhong) 在哪裏,電影就放映到哪裏。”隻要有觀眾(zhong) ,見參每晚都會(hui) 準時把露天銀幕搭建好。“從(cong) 前要提前一個(ge) 小時架設備,如今一台機器連上電,就可以放映了。”工作40餘(yu) 年,電影放映機從(cong) 8.75毫米到16毫米再到35毫米,最後是數字電影放映機,他見證了鄉(xiang) 村電影事業(ye) 的發展。

  見參最喜歡聽的,就是觀眾(zhong) 們(men) 喊“再放一個(ge) !再放一個(ge) !”加查縣電影放映隊每年的任務是放映888場,但放映隊每年都超額完成任務,2021年放了900多場,觀眾(zhong) 超過了1.9萬(wan) 人次。對放映隊員來說,電影放映的場次並不是單純的數字,更是一份責任。

  無論故事片還是科教片,這裏的人們(men) 都喜歡看

  加查縣電影放映隊有6人,都是年屆花甲的老兄弟。嘉措曾是放映隊的骨幹,經常上到海拔4800多米的牧區放電影。常年奔波讓他患上了類風濕,膝關(guan) 節變形嚴(yan) 重,但他依然懷念放電影的日子。“那時候用馬匹馱設備,最遠的地方有60公裏,足足要走上一整天。放映隊自己背著糧食,自己做飯,3個(ge) 石頭壘個(ge) 灶,煮個(ge) 茶,就著糌粑,就是一頓飯。”嘉措分管的片區有18個(ge) 放映點,從(cong) 1978年開始,他硬憑著人背馬馱,保證每個(ge) 月都能到每個(ge) 點上放電影。

  “電影拷貝膠片放在鐵盒子裏,重得很,一個(ge) 人最多背3個(ge) 。每次放映都要背七八個(ge) 拷貝膠片。”見參印象裏,最重的是發電機。“1101發電機差不多是一個(ge) 人的重量,需要兩(liang) 個(ge) 人輪流背,才能背得動。”

  “最苦的是沒有電。”隊員索朗多布傑說,“發電機壞了,隻能背到縣城裏維修。經常壞,經常修,放映隊員基本上都經曆過發電機突發故障,以至於(yu) 每個(ge) 人也都掌握了一些簡單的維修技巧。”

  大家的零散回憶,還原出一個(ge) 個(ge) 溫馨的畫麵。發電機壞了,村民們(men) 會(hui) 一直等,哪怕等到晚上12點。有的村民幹脆幫著一起修發電機。但如果擴音器壞了,他們(men) 就會(hui) 非常失望,一遍遍地詢問下次啥時再來。隻要有放電影的消息,大家就奔走相告,呼朋喚友,村裏像過節一樣熱鬧。見到放映隊員來了,人們(men) 都會(hui) 準備青稞酒、煮雞蛋,好吃的東(dong) 西都會(hui) 拿出來。

  放電影差點讓嘉措丟(diu) 了命。1993年10月,翻越雪山去崔久鄉(xiang) 放電影,嘉措帶著被子騎在馬上,另一頭犛牛馱著電影機。一場暴雪突然而至,雪沒過了腿,嘉措被困了5個(ge) 小時,人們(men) 找到他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當時感覺腿燒得疼,其實就是被凍傷(shang) 了。”嘉措一心想著不能耽誤放映任務,硬是讓村民們(men) 把自己抱到電影機旁,堅持到放映完。遇險之後的3年,嘉措都是在病床上度過的。

  2000年以後,發電機質量變好了,放映機也就很少出現故障。2005年後,加查縣的鄉(xiang) 鎮陸續通了電。到了2015年,放映隊基本上不再為(wei) 電發愁。

  “現在,交通出行條件大為(wei) 改善,除了小部分通村路還是土路,從(cong) 縣裏到每個(ge) 鄉(xiang) 都有柏油路。”見參說,從(cong) 他家所在的加查鎮到最遠的放映點壩鄉(xiang) 秋巴村有114公裏的路,柏油路占70%,土路占30%,有的路段海拔在4500米以上。

  如今,手機、網絡逐漸走進了高原。“信息渠道越來越廣,我們(men) 會(hui) 選擇一些居住比較集中的村子放電影。”無論故事片還是科教片,這裏的人們(men) 都喜歡看,而西藏題材的故事片,更容易拉近與(yu) 觀眾(zhong) 之間的距離。見參拿出一張存儲(chu) 卡:“這裏麵可以存20部影片,戰爭(zheng) 片、愛情片、科幻片應有盡有,這在過去根本想不到。”

  放映隊走出了新中國第一位藏族院士

  從(cong) 農(nong) 奴的兒(er) 子到國際知名地熱專(zhuan) 家,多吉是新中國第一位藏族院士。鮮為(wei) 人知的是,多吉也曾是一名電影放映員。

  上世紀70年代初,西藏山南地區開辦過一批“赤腳放映員”培訓班,招收了30多人,20歲的多吉是其中一員。那時,他在洛林鄉(xiang) 、哲巴溝附近放映電影,還負責維修放映機、發電機和粘接膠片。“電影膠片經常斷裂,我需要把壞的剪掉,再拚接粘好。因為(wei) 電影機播放的速度快,拚接不好就會(hui) 卡。”經過勤學苦練,多吉可以在2—3分鍾內(nei) 就將故障排除。

  “有的農(nong) 牧民群眾(zhong) 走10公裏的山路來看電影。”多吉回憶說,“《渡江偵(zhen) 察記》等革命曆史題材電影很受歡迎。”他們(men) 用腳踏式發電機,放一次電影就是兩(liang) 個(ge) 多小時,1米多寬的架子,兩(liang) 個(ge) 人同時用腳踏,才稍微輕鬆些。

  放電影遇到過危險。翻越大山,蹚過大河,如果大水把路衝(chong) 壞了,隻能等待救援。最長的一次,多吉等了3天。發電機有80多公斤,放映機有30多公斤,下鄉(xiang) 時,電影放映機和發電機要靠犛牛和馬等牲畜來馱,“最擔心馬受驚摔壞了機器”。多吉到山南地區換片子,每月至少跑兩(liang) 三次,途中還要翻過海拔近5000米的布丹拉山。夏天蹚水而過,路不好走,但他始終覺得“自己很幸運”。

  多吉走上科研之路,與(yu) 電影放映隊也有密不可分的關(guan) 係。第一次青藏科考期間,有五六名科考隊員住在加查縣禮堂邊上。“當時能到縣裏看電影,就是最好的娛樂(le) 。”多吉由此結識了青藏科考隊的成員。科考隊的工作讓多吉第一次有了地質的概念,並被他們(men) 踏遍千山萬(wan) 水為(wei) 祖國建設“尋寶”的精神和事跡深深鼓舞。1974年,為(wei) 了促進少數民族地區的經濟建設和社會(hui) 發展,在國家政策的支持下,多吉和20多名藏族年輕人被推薦到千裏之外的成都地質學院(現為(wei) 成都理工大學)讀書(shu) 。由此,他轉換到另一條人生賽道。

  和電影放映相比,地質工作更加艱苦。到偏遠高山荒漠、大河險灘時,多吉時常回憶起在電影放映隊的時光。離開電影放映崗位多年,他依然牽掛著老隊友們(men) 。1991年到1992年,多吉用自己的“手藝”幫地礦部羊八井地質大隊放電影。在成都工作時,他也客串過電影放映員。

  小小銀幕見證山鄉(xiang) 巨變

  普姆村距離加查縣城大約8公裏,全村有36戶、137人。“以前村裏沒有一間像樣的房子,每次放電影的場地就是村裏的打麥場,現在有了能放電影的文化活動室。”再次見麵,見參和隊員們(men) 把電影帶到了普姆村。

  見參的放映隊有一輛皮卡車,6個(ge) 座位,正好每位放映隊員一人一座。還要帶上銀幕、發電機、放映機、音箱這些設備。距離縣城10公裏以內(nei) 的短途放映任務,隊員們(men) 集體(ti) 出動。

  見到見參的皮卡車開進村委會(hui) 的院子,村民們(men) 就主動幫著抬音箱、搬設備、掛幕布,不一會(hui) 兒(er) ,放映準備工作就全部完成。“放映隊是村裏的常客,每年都要來許多趟。趕上蟲草采挖季,他們(men) 會(hui) 帶上發電機,在放映點住兩(liang) 個(ge) 月。電影帶來致富的信息,也開闊了村民的眼界。”因為(wei) 電影,普姆村黨(dang) 支部書(shu) 記格桑頓珠與(yu) 見參相識多年。

  調試好音響,電影就從(cong) 數字電影播放設備和數字電影發展介紹開場。村民們(men) 陸續走進屋內(nei) ,5排藏式沙發被40多名觀眾(zhong) 坐滿。

  “油燈並不是唯一能帶來光明的東(dong) 西,還有電,還有好看的電影……”正在放映的是《西藏天空》。這是一部反映西藏近代風雲(yun) 的曆史片。熟悉的地理風貌,精彩緊湊的情節,迅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兩(liang) 個(ge) 小時轉瞬即逝,沒有人來回走動,也沒有一個(ge) 人提前離場。

  “村民對電影的喜愛,就是我們(men) 工作的最大動力。”放映結束,隊員紮西次仁一邊收拾設備,一邊感慨這次放映的“火爆”。

  上世紀90年代,為(wei) 了能多帶一些膠片到村裏放映,紮西次仁買(mai) 了輛自行車。1998年,紮西次仁買(mai) 了一台手扶拖拉機,方便了很多,但路還是土路。“無論是開拖拉機,還是騎自行車,隻能慢慢地開、慢慢地騎,因為(wei) 害怕把設備弄壞。”2015年,紮西次仁的家裏買(mai) 了私家車,他會(hui) 開著私家車去放映點。

  現在大家看電影的渠道更多了。目前,加查縣城裏的數碼影院與(yu) 縣新時代文明實踐中心、縣綜合文化活動中心在一個(ge) 大樓裏,硬件設施不亞(ya) 於(yu) 大城市裏的影院。從(cong) 2010年起,放映隊的人就開始少了,去年兩(liang) 位隊員退休,如今,還剩下4個(ge) 人。讓見參和隊友欣慰的是,放映隊始終有自己的觀眾(zhong) 群:“隻要有一個(ge) 觀眾(zhong) ,電影就要堅持放下去。”

(責編: 李雅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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