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後的支教故事
編者按
有故事發生的地方,文學就會(hui) 在場。在誌願文學中,反映誌願者在從(cong) 事誌願活動時所思、所想和所為(wei) 的作品有很多。本期我們(men) 選取了6位00後青年的支教故事,他們(men) 從(cong) 祖國各地奔赴西部,為(wei) 邊疆建設貢獻青春力量,譜寫(xie) 了一曲曲“以愛為(wei) 名”的讚歌。
閃耀著的,不止日照金山
重慶大學第24屆研究生支教團成員 魯光耀
從(cong) 多愁的山城出發,經曆3000多公裏的跋涉後,我終於(yu) 到達了我的支教服務地——西藏自治區芒康縣中學。在藏語中芒康指“善妙之域”,意為(wei) 美好的地方。下車後的第一眼,這裏獨具特色的藏式建築便令我眼前一亮:房屋大多層數不高,牆體(ti) 因塗著厚厚的膩子而顯得雪白,房子頂部和裙邊有著細密的檁條,檁條和檁條周邊的牆體(ti) 繪有綠黃紅棕的四色圖案,像極了這片聖潔的土地上閃耀著的堅定而又虔誠的信仰。
芒康縣中學位於(yu) 縣城南部,背靠當地的兩(liang) 大神山,因為(wei) 當地降水較少,土壤表層大多為(wei) 砂石,所以兩(liang) 大神山的表麵僅(jin) 有薄薄的一層牧草覆蓋和幾棵鬆樹紮根。但每當滿含希望的初日抑或是飽經滄桑的夕陽照耀在兩(liang) 座山頭時,便會(hui) 形成類似“日照金山”的奇觀。山腳的學校便是這一景象的絕佳觀賞點。
學校整體(ti) 規模不大,僅(jin) 有一片小小的操場、兩(liang) 棟陳舊的教學樓和三棟低矮的住宿樓。據學校領導介紹,因為(wei) 海拔高、生活條件艱苦等原因,學校缺少英語教師,希望我們(men) 盡快上崗。於(yu) 是我主動請纓,擔任了七年級11班的班主任和9、10、11三個(ge) 班的英語老師。
記得在上第一節課的時候,我問學生們(men) 為(wei) 什麽(me) 來上學。次仁頓珠說想當警察,守護萬(wan) 家燈火;次鄧紮西說為(wei) 了當兵,披甲保家衛國;郎朗擁宗說為(wei) 了多學一些知識,將來報效國家……孩子們(men) 的回答豐(feng) 富多樣,但鄧增拉擁的答案至今令我印象深刻。她說:“老師,因為(wei) 我不想那麽(me) 早去嫁人。”當我聽到這個(ge) 回答時,心裏充滿著諸多疑問,讀書(shu) 和嫁人間仿佛並無聯係,但礙於(yu) 課堂之上不便多問,隻好按捺住心中不解繼續上課。下課後,我找到鄧增拉擁詢問緣由,她和我說:“如果這邊的女孩子不認真讀書(shu) ,不能考上一個(ge) 好的大學,便會(hui) 被家裏人早早地嫁出,然後平淡地過一生。”我驀然湧起一絲(si) 心酸,我問及她未來的打算,她回答我說,要認真讀書(shu) ,考上一個(ge) 好的大學,學好本領,回來改變家鄉(xiang) 這種落後的局麵。時至今日,我仍記得彼時她眼中的憧憬和堅定,閃耀著的希望。
桑吉康珠是很聽話的一個(ge) 孩子,平時會(hui) 認真完成各項作業(ye) 和值日任務,但嘴裏總是會(hui) 說一些“唧唧複唧唧,木蘭(lan) 買(mai) 手機”之類奇奇怪怪的網絡段子。然而這學期開學報到時,我卻沒有看見她的身影,正當我想向她詢問時,卻先收到了一條微信:“老師,我的父母不讓我上學。我和他們(men) 哭過很多次,想要回來上學,但他們(men) 都沒有答應我,你能幫我勸勸他們(men) 嗎?”我編輯好安慰短信並告訴她不要著急。隨後我馬上問辦公室有經驗的老師該怎麽(me) 做才能讓學生回到學校?老師們(men) 說可以上報學校,學校會(hui) 統一報教育局處理。同時我也可以試著聯係鄉(xiang) 鎮政府,讓政府工作人員對學生父母進行說服工作。看著桑吉康珠一遍又一遍問詢情況,我愈發無助和焦急,但我也更加堅定要為(wei) 孩子們(men) 帶來希望和愛意。不久,我接到了學生所在村第一書(shu) 記的電話,在與(yu) 他的交流中我得知對方也是年輕人,紮根西藏希望為(wei) 祖國建設貢獻青春力量。在說明具體(ti) 情況後,他表示一定聯係桑吉康珠的家長,絕對不讓孩子的讀書(shu) 夢破滅。最終,在書(shu) 記的努力下桑吉康珠得以重返課堂。夕陽西下,我看到無數中國青年來到祖國需要的地方紮根堅守,青春的錚錚誓言閃耀著熠熠光彩。
又一天的清晨,我站在芒康縣中學七年級11班的講台上,從(cong) 窗外望去,初日照耀在山頭,一掃平日遠望時的荒涼,絢爛而又美麗(li) ,展示出無盡的活力與(yu) 生機。我知道,這裏閃耀著的,不止日照金山……
你們(men) 是我永不落幕的“阿勒泰之星”
南開大學研究生支教團成員 魏昊宇
2022年7月,我和我的9位隊友從(cong) 渤海之濱來到了新疆阿勒泰——這座雪山腳下的城市,這個(ge) 多民族文化交融的城市。“日照金山”這個(ge) 詞,以前是隻能在網絡上看到的遙不可及的風景,現在是身處這所山腳下的學校每天都能映入眼簾的景色。
臨(lin) 行前,我們(men) 收到了一份特別的禮物,那是學校送給每一位支教人的《青春之花在西部綻放——南開大學研究生支教團20周年紀念文集》。這本書(shu) 很厚,密密麻麻寫(xie) 滿了每一屆支教人的心裏話。那時候我沒敢打開這本書(shu) ,我怕翻開它就會(hui) 預見離別的情景,也怕我不能領會(hui) 這些文字背後的意義(yi) 。於(yu) 是,我懷著對阿勒泰的一片未知,第一次站上了講台。
開學第一課,我特別緊張,學生在後來給我的信裏說“第一節課你看起來有些靦腆”,我沒想到他們(men) 還記得,也沒想到我的局促如此明顯。我為(wei) “如何當好一名人民教師”感到焦慮,也對學生們(men) 帶著點“眼裏不揉沙子”的嚴(yan) 格……後來,我學著慢慢了解他們(men) ,針對大家的學習(xi) 程度思考更容易接受的教學方案,我想讓地理成為(wei) 他們(men) 心目中有意思的學科。孩子們(men) 也常常圍著我,“老師,這道題我沒太明白”“老師,南開是什麽(me) 樣子啊”“大學是不是可以經常出去玩”……他們(men) 對外麵的世界有著那麽(me) 多的憧憬與(yu) 好奇,對“長大”這件事有著那麽(me) 強烈的向往與(yu) 期待。因為(wei) 這些憧憬和期待的目光,才讓我們(men) 的到來才有了特殊的意義(yi) 。
就這樣,從(cong) 夏天到冬天,伴隨著阿勒泰的茫茫白雪,上半學年飛逝而過。這半年,我著急過、焦慮過,為(wei) 學生們(men) 擔心過、開心過,和團友們(men) 一起在操場上為(wei) 同學們(men) 呐喊過……我不僅(jin) 是一個(ge) 老師,也是一個(ge) 攝影師,努力記錄著每一個(ge) 青春時刻。雖然他們(men) 說我是“出糗攝影師”,拍到他們(men) 窘迫的鏡頭,但無論好的壞的,精彩的落寞的,我覺得總要記錄下來,因為(wei) 我希望在漫長的時間裏,這些故事可以永遠鮮活。
臨(lin) 別的時候,我從(cong) 沒想過我會(hui) 收到那麽(me) 多小紙條,收到一封封明明寫(xie) 著錯別字卻又那麽(me) 真誠的信。在他們(men) 的信裏,我是那個(ge) “笑起來會(hui) 露出12顆牙齒的魏同學”,是“Vlog老師”……我更沒想到那個(ge) 我隻教了半年的小姑娘會(hui) 給我寫(xie) “在我們(men) 的民族傳(chuan) 統裏,如果出新月那天傍晚和老人一起許願是會(hui) 實現的,還記得4月的一個(ge) 傍晚,我和爺爺許願了‘希望魏老師能夠幸福’,其實那天我直接說了您的名字,希望能更靈一點”……
讀信那天,圓圓的月亮掛在夜空,而我坐在辦公室,淚水止不住地流。
離開前,學校的王老師發給我一張照片,是17年前他和他南開支教老師的合影。他告訴我,“快20年過去了,我和我的老師依然有聯係,所以我相信,你的學生一定不會(hui) 忘記你”。
我會(hui) 永遠珍惜那些奇形怪狀的信紙,那個(ge) 隨手撿來的小企鵝、從(cong) 哈密背來的哈密瓜……因為(wei) 那些,都是他們(men) 最樸實的心意。
——“老師,淩晨兩(liang) 點抬頭60度看向阿勒泰的南方,能看到什麽(me) 星星?”
——現在我知道了,那是金星,也是我永遠的“阿勒泰之星”。無論幾點,無論哪裏,隻要抬起頭,天空中最耀眼的東(dong) 西都是我們(men) 在阿勒泰的記憶。
感謝我的團友們(men) ,這一年,我們(men) 10個(ge) 人就是彼此最親(qin) 密的家人;感謝我的老師們(men) ,這一年,一直是我們(men) 的領航員和堅實後盾;感謝這裏的孩子們(men) ,這一年,我是你們(men) 的老師,但卻是那個(ge) 遠比你們(men) 收獲更多的人……在最好的年紀來到祖國邊疆,是我人生裏最勇敢、最正確的決(jue) 定。
星辰大海,光陰歲月,以此為(wei) 始,從(cong) 未離開。渤海之濱沒有雪山,但是雪山卻總來到我的夢裏。
我想放進你心裏一朵花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學生 劉鑫
“我想放進你心裏一朵花,想做,就做了。”
為(wei) 什麽(me) 想做支教呢?
因為(wei) 懷有對小朋友與(yu) 生俱來的愛,因為(wei) 擁有去貧苦地區支教的熱情,因為(wei) 想到自己直到大學才有略微了解航空航天的意識,因為(wei) 想到會(hui) 有很多小孩子成長學習(xi) 環境比我還惡劣,因為(wei) 想要讓他們(men) 擁有向上的力量和支持,因為(wei) 覺得人才培養(yang) 任重而道遠,因為(wei) 堅信小小的種子會(hui) 生長開花……
我似乎有太多答案去回答這個(ge) 問題。
但我也知道,摸著石頭過河是一件艱難的事情。
何況,我不想人雲(yun) 亦雲(yun) 。
我真的想去,一個(ge) 真正需要我的地方;我真的想努力探索,更有意義(yi) 的社會(hui) 實踐。
但想做,就去做吧。
“萬(wan) 事開頭難”。當“好好去做一次支教調研”這件事在心中落地以後,七零八落的事情開始向我奔來:聯係支教地、聯係資金、招募隊員、課程設計……一次次方案的更改,一次次計劃的更迭,一次次覺得難以繼續完美推進,卻從(cong) 未想過放棄。
在準備過程中,我深感外界支持的重要性,並對那些給予我不斷向前力量的人心懷感恩:感恩一直為(wei) 我出謀劃策的朋友們(men) ,給予我強大的精神支柱;感恩那些給我啟迪和激勵的老師們(men) ,讓我看到一些實實在在做支教的人們(men) 遇到的真真切切的問題,讓我意識到“高效辦事、全麵思考”的重要性,讓我相信“隻要我想做,就一定能做好,而且,我一定會(hui) 有很多收獲”……
向前走,不回頭。
在一次次頭腦瘋狂運轉和灰心不喪(sang) 氣之後,一切似乎都變得順利起來。心起點實踐隊的設立,支教組、支教地的確定,書(shu) 記校長隔著屏幕傳(chuan) 達出的支持與(yu) 鼓勵……
這些都讓我更加充滿信心:小朋友們(men) ,我想送你一朵花,我想做,我會(hui) 努力做,我也一定能做到的。
“我想放進你心裏一朵花,因為(wei) 你,足夠美好。”
第一次見到你們(men) ,讓我心疼。
你們(men) 的家離學校遠,有的要走一小時左右的山路,你們(men) 來不及吃飯;你們(men) 的課本缺頁了,但你們(men) 卻把需要背誦的內(nei) 容都背下來了。
漸漸接近你們(men) ,讓我驚喜。
你們(men) 身體(ti) 素質都普遍特別好,具有很強的毅力。而且,你們(men) 有些人畫畫水平極高,有些人動手能力極強,有些人上課積極回答問題,有些人特別熱愛閱讀,有些人充滿著對未知的好奇和探索的渴望……
對啊,你們(men) 也是10歲左右的孩子,你們(men) 還懷有無限可能性。
快要離開你們(men) ,讓我感動。
你們(men) 會(hui) 害羞地躲在我的必經路上,伸出你們(men) 給我準備的手工花朵和扇子;你們(men) 會(hui) 偷偷地把裝載著自己畫的畫和想對我說的話的紙條塞進我的口袋裏;你們(men) 會(hui) 在離別的時候轉頭哭泣,會(hui) 答應我好好學習(xi) ……
愛這件事,不分年齡。你們(men) 足夠純粹,足夠美好,更幸運的是,你們(men) 讓我感到,我們(men) 的愛,是雙向奔赴的。
謝謝你們(men) ,出現在我的生命裏。
因為(wei) 有你,我也在尋找越來越好的自己。
“老師,大學裏會(hui) 有很大的教室嗎?”
青海師範大學學生 胥必榮
我走進了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烏(wu) 蘭(lan) 縣民族中學的大門。作為(wei) 一名師範生,每一天都在學習(xi) 關(guan) 於(yu) 教育的知識,如今身份轉變,我站上三尺講台,站在黑板前,將我的知識與(yu) 經驗傳(chuan) 授給孩子們(men) 。最重要的是,我想讓這些孩子們(men) 知道知識改變命運不是一句空話。
支教過程中有一件事讓我印象深刻。那天的太陽懸掛在天空中炙烤著每一寸皮膚,悶熱的教室讓每一個(ge) 孩子都無心學習(xi) 。於(yu) 是,我便讓孩子們(men) 暢所欲言,上講台表演才藝或者是講故事。很多孩子都踴躍上前,一片歡聲笑語,角落中的一個(ge) 小女孩兒(er) 卻跟熱鬧的氛圍形成了極大的反差,她坐在那裏,沉默不語。課後我找到了她,“怎麽(me) 啦?小米,怎麽(me) 不開心了?”她把褲子後麵給我看,有處壞了一個(ge) 大口子,“老師,我不會(hui) 縫褲子!”我笑著說,這簡單,我來幫你。我找來針線笨拙地幫她縫好褲子,抬頭看時,她已淚眼婆娑。“老師,已經很久沒有人幫我縫過衣服了,爸爸媽媽都在外地工作,奶奶的眼神也不好。”聽到這裏我的心碎了——在這裏,我不隻是一個(ge) 老師的角色,我還是他們(men) 的朋友,他們(men) 的家人,我應該給予孩子們(men) 更多的關(guan) 心和愛。
因為(wei) 教師數量太少,大家往往需要身兼數職,我有時候還會(hui) 教授美術課或者音樂(le) 課。美術課上,有的孩子用彩筆畫出家鄉(xiang) 的藍天還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還有的孩子畫出夢想裏的大學。“老師,大學是什麽(me) 樣的?”“老師,大學裏會(hui) 有很大的教室嗎?”我突然明白了他們(men) 對理想和未來的迷茫與(yu) 期待。抓住這個(ge) 機會(hui) ,我與(yu) 校團委溝通後,在民族中學裏開展了介紹青海師範大學的宣講活動,希望孩子們(men) 可以從(cong) 教室一隅出發,走向更廣闊的未來。
翻越群山 隻為(wei) 相遇
重慶大學第24屆研究生支教團成員 楊成晨
從(cong) 西藏自治區芒康縣中學的校門穿過一條狹長的街道,一直往西邊望去,能看見遠山迎風飄揚的經幡。清晨或傍晚,遠方的山風掠過小河,穿過街道,吹得校門的五麵彩旗呼呼作響。
我所支教的地方——西藏自治區芒康縣,位於(yu) 昌都市東(dong) 南部,與(yu) 雲(yun) 南省德欽縣、四川省巴塘縣接壤,為(wei) 國道318、214進藏第一縣。芒康縣幅員遼闊、地廣人稀,交通相對不便的特點也讓近九成的孩子每次上學都成了“出遠門”。
報到第一天的上午,學校略顯沉寂,沒有幾個(ge) 學生到校。直到正午時分,報到的學生才終於(yu) 多了起來。他們(men) 穿著各種樣式的衣服,往往背著一個(ge) 書(shu) 包就來到了學校,有些還提著一個(ge) 行李箱,在呼呼作響的彩旗的催促下,才慢悠悠地把行李推進了校門。徐老師告訴我,他們(men) 都是縣一小、縣二小的學生,住在縣城或者附近鄉(xiang) 鎮,大多是走讀生。
報到的第二天,不變的是依舊自顧自吹著的大風和上午的沉寂。一直到了下午時分,幾輛中巴車陸續停在了校門前狹長的街道裏,我才終於(yu) 見到了報到的孩子們(men) ——原來,離縣城較遠的鄉(xiang) 鎮組織了中巴車,統一送學生來報到。車裏的孩子們(men) 一個(ge) 接一個(ge) 地下車,每雙眼睛都好奇地打量著這條狹長街道上的幾棟小樓。他們(men) 一邊望著路邊漂亮的街燈,一邊跟著前麵的同學小步但快速地走著。孩子們(men) 的穿著打扮雖然沒有昨天那些孩子那樣鮮亮,但也都整理得幹淨整潔,有些鄉(xiang) 的孩子還統一背著印有“某某鄉(xiang) 愛心協會(hui) ”的書(shu) 包,穿著風格相似的嶄新的鞋子——像是第一次出遠門。
第二天的報到持續到了晚上7點,直到最後一輛中巴車緩緩駛離,值守的老師們(men) 這才得以舒了口氣,結束了這兩(liang) 天的值班。不過,年級組長卻又突然在群裏發了消息:報到延長兩(liang) 天,辛苦各位繼續值守。我的心中瞬間充滿了不惑,這都報到兩(liang) 天了,還會(hui) 有孩子來嗎?我們(men) 還要等誰啊?
第三天,帶著些許的怨氣,我又到了校門口報到的位置。果不其然,快一天的值守“驗證”了我的想法——真的沒有學生來報到,零零散散的,也是前兩(liang) 天因為(wei) 各種事情錯過報到的孩子。
但到了日落時分,校門口突然熱鬧了起來。我湊前一看,原來是好幾輛摩托車組成的車隊。每輛摩托車馱著一大堆東(dong) 西,發動機還在轟隆作響,似乎在大口喘著氣,訴說著在高原上長途跋涉的疲憊。七八個(ge) 孩子剛從(cong) 車上下來,沒有來得及打量路邊已經亮起的街燈,就在和家長一起卸下行李了——說是行李,其實就是一大包編織口袋罷了,不知道裏麵塞了什麽(me) 。
就這樣,孩子們(men) 終於(yu) 進了校,每個(ge) 人都馱著一個(ge) 大大的編織口袋,雖然被壓著難以挺直身子,但還是努力抬著頭,打量著這個(ge) 未來要待三年的校園。但每走幾步,孩子們(men) 又要迅速地回過頭,看看校門口的父母是否還在,然後又繼續轉過頭,往前走。當他們(men) 走到我麵前時,我才看清楚他們(men) 的模樣:鞋子上沾滿了泥土,就連頭發也滿是被大風肆虐留下的痕跡。
學校路燈微弱的光打在他們(men) 纖瘦的身體(ti) 上,打在他們(men) 破舊的衣服上,又打在他們(men) 回眸的目光中,裏麵好像裝滿了太多的不舍和害怕,好像又裝滿了更多的好奇、決(jue) 心和期待。傍晚的風突然大了起來,吹得校門口的彩旗呼呼作響,像是在助這些吃力的孩子們(men) 一臂之力。而我也被這突然來的大風吹到了眼睛,一下子紅了眼眶……
刹那間,我才明白,原來這就是等待4天的意義(yi) ,原來,這就是我們(men) 跋涉幾千公裏,來到這片雪域高原支教的意義(yi) ——你可能永遠不知道,你眼前這個(ge) 眨巴著大眼睛的孩子,到底拚盡了多少力氣,翻越了多少群山,才來到你的課堂上,與(yu) 你相遇。
259天不同的日子 生命不再單薄
天津大學第24屆研究生支教團成員 劉暢
今天是我來到新疆的第259天。感受一個(ge) 地方,尤其是這裏,259天是遠遠不夠的。這個(ge) 學期我搬到學校裏來住了,我的隔壁就是學生食堂,現在學生們(men) 正在窗外吵鬧,等待著開飯。
這學期我教授的科目又變化了,一年級數學,此前我已經擔任過四年級數學、三六年級英語和五年級科學老師。這“豐(feng) 富”的教學經曆極大地鍛煉了我的講課能力,讓我能快速入門一個(ge) 學科的邏輯並大膽上台開講,即使講得有錯誤也能說出“終於(yu) 有同學看出來了,很棒!”這種淡定且自己給自己台階下的話了。我也已經能在講台上背過身寫(xie) 板書(shu) 時,準確捕捉到身後的窸窸窣窣聲來自哪個(ge) 角落,並在學生閃躲的眼神與(yu) 看別人的拙劣演技裏,準確推斷出誰是說話聲的源頭。
孩子的眼神清澈見底,好動的天性有時讓人煩躁,但他們(men) 的善良可愛也讓人難忘。在三八婦女節聯歡中,擔任主持人的我最後和大家一起跳起舞來,歡快的音樂(le) 和舞蹈能治愈所有的不快樂(le) ,這種簡單的幸福,是如同阿勒泰的春天一樣珍貴的東(dong) 西。
努爾波力是一年級一次數學月考的第一名。出成績的當天,努爾波力因為(wei) 沒寫(xie) 數學作業(ye) 被“請”到我的辦公室。努爾波力是個(ge) 極其聰明的平頭男孩兒(er) ,和唐波力——數學月考倒數第一,是永遠的好兄弟。好到什麽(me) 程度呢?經常一起被罰站。
有次組織孩子們(men) 給天津大學的大哥哥大姐姐們(men) 畫義(yi) 賣感謝卡片,努爾波力畫了奧特曼,被其他同學嘲笑,說他幼稚,最後他擦掉了奧特曼。因為(wei) 他剛剛上課紀律不好,我遷怒於(yu) 此,放任了這場嘲笑的發生,課後我覺得很對不起他。下班我跑了三家超市給他買(mai) 了奧特曼鹹蛋超人粘貼畫,想找個(ge) 機會(hui) 當著全班同學送給他。但是他的作業(ye) 完成情況和上課紀律,讓我一直沒找到機會(hui) ,總不能獎勵一個(ge) 上課從(cong) 來不坐好的學生啊。請保佑努爾波力下次考試千萬(wan) 還是第一名啊,讓我有機會(hui) 送出這份充滿著說不出口的歉意的小禮物。
窩鎮中學9月就要和縣裏的學校合並了,我們(men) 將是這個(ge) 學校成立80多年來的最後一批老師。這個(ge) 學校本是純哈薩克族學校,老師學生隻說哈薩克語,課本上隻有哈薩克語。時代變遷,曆史的大洪流衝(chong) 到這個(ge) 距離渤海灣3000多公裏的地方,就變成了涓涓細流。這所學校也將消失在浪潮中,消失在學校背靠的哈太村村民幾代人的記憶中。
這裏是很多孩子第一次學到數學、漢語、英語等的地方,也是這些孩子的爸爸媽媽甚至爺爺奶奶第一次接受教育的地方。淳樸和善良就像牛羊一樣,沉重而安實,像太陽和冰雪一樣,讓人感到心安與(yu) 祥和。在這裏我會(hui) 感歎自己的渺小——麵對浩瀚無垠的戈壁灘時,麵對三麵隆起的雪山時,麵對沉默不語的駱駝時,麵對滿臉褶皺的村民時……無論對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還是對紅塵滾滾的曆史長河,我都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一株草、一粒沙。
生命短暫,但有這259天在這裏的不同的日子,我的生命又顯得不是如此單薄。“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我對課本上的話有了擺脫紙麵的理解。能讀萬(wan) 卷書(shu) 、行萬(wan) 裏路、閱人無數的生命才是完整的,感知真理地理和人文,我已不奢求完整的生命了,隻希望自己能麵對偉(wei) 大的萬(wan) 物時,保持寧靜,不被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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