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表演藝術家張火丁:“我隻想為藝術點燈”
“我隻想為(wei) 藝術點燈”
——專(zhuan) 訪京劇表演藝術家張火丁
張火丁已經許久沒有在舞台上亮相了。她的近況始終備受關(guan) 注。
“燈迷”們(men) 把張火丁稱為(wei) “燈神”。張火丁卻很少上網。她如冰峰般“露出水麵者少,藏於(yu) 水下者多”的氣質與(yu) 程派藝術含蓄深沉的美不謀而合,這種人與(yu) 藝的融合,使她的表演擁有一種讓人沉浸其中的獨特魅力。
前不久,由上海立項、出品,張火丁擔綱主演,滕俊傑執導的8K全景聲京劇電影《鎖麟囊》順利殺青。在拍攝期間,她接受了《解放日報》的獨家專(zhuan) 訪。
記者 陳俊珺
張火丁
中國戲曲學院教授。不僅(jin) 擅演程派經典劇目《鎖麟囊》《荒山淚》《春閨夢》《鴛鴦 塚(zhong) 》《紅鬃烈馬》等,還首創了極具程派風韻的《秋江》《絕路問蒼天》《白蛇傳(chuan) 》《江姐》《梁 祝》等。
虛擬與(yu) 寫(xie) 實的“戰爭(zheng) ”
1月14日深夜,寧波象山的氣溫接近零攝氏度,攝影棚內(nei) 的張火丁卻渾身是汗。同樣汗流浹背的,還有一旁的攝影師。
為(wei) 了一場戲,整個(ge) 《鎖麟囊》劇組已經“死磕”了整整10個(ge) 小時。
這場戲,正是全劇的轉折點——朱樓找球。
在朱樓中找球的薛媽(薛湘靈)曾是一位富家女。因為(wei) 一場突如其來的水災,她與(yu) 家人失散,流落到萊州,在舊仆人胡婆的引薦下,到盧員外家當保姆。那日,她陪盧家小少爺天麟玩耍,天麟把球拋進了朱樓。朱樓是盧家的“禁地”,薛湘靈不得已上樓找球,隻見一隻鎖麟囊被工工整整地“供”在那裏。這隻鎖麟囊正是她出嫁那日在春秋亭避雨時,贈予坐在簡陋花轎中啼哭的新娘趙守貞的。如今物是人非,薛湘靈禁不住“手托囊悲往事珠淚難忍”。
程派的水袖功夫堪稱一絕,薛湘靈找球時一段行雲(yun) 流水般的水袖為(wei) 戲迷津津樂(le) 道。曾經多少次在舞台上展現過這段水袖,張火丁早已記不清了。可以確定的是,每每演到此處,都會(hui) 獲得滿堂彩。
然而,10個(ge) 小時前,剛剛踏上“朱樓”的張火丁,有些意外。
原因,是“朱樓”裏的兩(liang) 根柱子。
在舞台上,張火丁用水袖、圓場、臥魚等一係列精心設計的程式,為(wei) 觀眾(zhong) 營造出對一座小閣樓的想象。這種虛擬的表演構成了京劇獨特的美學。而電影是寫(xie) 實的藝術,小閣樓不能搭建得像大客廳,必須營造出閣樓的真實感。
為(wei) 了設計好這個(ge) 處於(yu) 二樓的小閣樓,早在開拍前,電影導演滕俊傑就與(yu) 上影集團的舞美設計指導胡宗反複討論,畫了無數張圖紙,多次模擬空間。但是到影棚實地搭建時,他們(men) 發現,閣樓裏必須得有柱子的支撐,否則建築結構會(hui) 不穩,影響拍攝。
表演的空間比舞台小,又多了兩(liang) 根柱子,而京劇的精髓——唱、念、做、表、舞又不能受到絲(si) 毫損害。如何在有限的實景空間裏,拍出這場戲的韻味,成了現場的難題。
滕俊傑考慮良久,提出了一個(ge) 依景借景的運鏡方案,他與(yu) 張火丁討論,能否圍繞兩(liang) 根柱子進行八字形的動態運行和水袖表演,攝影師一鏡到底,拍攝一段京劇電影中少見的高動態長鏡頭,獨特地表現出水袖的靈動,也刻畫出薛湘靈找球時的急切心情。
張火丁很認同這個(ge) 想法。她現場編排,一遍遍摸索,力求達到精致又渾然天成的效果。
對攝影師來說,在狹小的空間裏用長鏡頭拍攝動態表演,也是很大的挑戰。他必須利用好小閣樓裏的每一寸空間,在拍攝過程中不碰不撞,卡位自如。從(cong) 頂攝、仰攝,再到動線複雜、高速運動的長鏡頭,這組水袖的重點鏡頭,拍了十幾遍。
“朱樓找球是這次拍攝過程中最艱難,也是最過癮的一場戲,最後大家對效果都比較滿意。”張火丁對記者說,“戲曲尤其是京劇,最重要的精髓就是唱、念、做、表、舞,無論是拍電影,還是演變成其他形式,這些精華都不能丟(diu) 。但拍電影不是拍錄像,怎樣通過電影的手法更好地展現京劇的魅力,是挺難的。這段時間我和滕導作了很多交流。”
京劇是虛擬寫(xie) 意的藝術,而電影是寫(xie) 實的藝術。兩(liang) 者之間似乎有著天然的矛盾,有人甚至把這種矛盾稱為(wei) 虛擬與(yu) 寫(xie) 實的“戰爭(zheng) ”。
在導演滕俊傑看來,兩(liang) 者並非不可調和。“我們(men) 可以借助新理念、新科技,為(wei) 京劇表演提供更多的支撐,增加表演的層次感和美感。戲曲的虛擬化也不是一成不變的,這次張火丁在朱樓裏繞著柱子進行高質量的表演,對程派水袖的表現是一次突破與(yu) 創新,對舞台樣式可能會(hui) 帶來新的啟示。”滕俊傑說。
執意不肯坐房車
1940年4月29日,京劇《鎖麟囊》在上海黃金大戲院首演。這部由程硯秋創排、翁偶虹編劇的作品幾十年來久演不衰。將其拍成電影,是程硯秋先生生前未盡的心願。
早在6年前,張火丁就接到了國家京劇電影工程的邀請,主演京劇電影《鎖麟囊》。作為(wei) 程派藝術的第三代傳(chuan) 人,她的壓力不言而喻。
2018年,張火丁第一次與(yu) 滕俊傑見麵。憑借京劇電影《霸王別姬》,滕俊傑曾捧得“盧米埃爾獎”。執導過多部京劇電影的他,一直以“尊古不泥古,創新不失宗”為(wei) 藝術準則。
相近的美學觀,令兩(liang) 人一拍即合。
張火丁坦言:“我們(men) 拍這部電影一定要對得起京劇,對得起程派藝術。”滕俊傑則告訴張火丁,會(hui) 用電影的邏輯和鏡頭語言放大程派的魅力,在大銀幕上呈現最具魅力的《鎖麟囊》。
然而,《鎖麟囊》並沒有按照原本計劃的時間開拍。由於(yu) 新冠肺炎疫情等原因,開拍時間一再更改。
2022年新年伊始,京劇電影《鎖麟囊》定在浙江象山影視基地開拍。沒想到,象山所在的寧波地區突發疫情。眼看著虎年春節臨(lin) 近,不少演員在春節裏都有演出任務,電影的拍攝刻不容緩。
1月6日,在上海電影(集團)有限公司、中國戲曲學院、上海廣播電視台、首都京胡藝術研究會(hui) 、上海京劇院、國家京劇院等協作努力下,《鎖麟囊》做足了疫情防控措施,開啟“閉環”拍攝。
象山影視基地有著3500平方米的超大攝影棚,多個(ge) 場景可以同期拍攝。不過,攝影棚雖大,空調設備卻跟不上。1月的象山又冷又潮濕,哪怕十幾台空調同時工作,體(ti) 感溫度還是很冷。
為(wei) 了保證張火丁的休息和換裝,製片部門準備了一輛房車。
張火丁執意不肯上車。有人勸她,棚裏這麽(me) 冷,還是到車上休息吧。
“放心,我會(hui) 多穿點衣服,保護好自己。”
在拍攝《鎖麟囊》的20天裏,張火丁隻有一個(ge) 晚上沒有戲。她每天早上9點半到攝影棚,走戲、吃飯、化妝。由於(yu) 采用8K攝影機拍攝,超高的清晰度和超寬的色域度對化妝及服裝的要求頗高。每天上妝、勒頭、貼片子,就要耗時4個(ge) 小時。下午3點左右,才正式開拍。
在前期準備時,張火丁曾告訴滕俊傑,自己什麽(me) 苦都能吃,唯獨勒頭時間最好不要過長。因為(wei) 她很擔心一旦超過6個(ge) 小時,會(hui) 把太陽穴處的皮膚弄破,影響後續的上妝與(yu) 拍攝。
第一場戲,拍的是薛湘靈在府中準備出嫁。“有些京劇演員一開始不太習(xi) 慣電影的拍攝方式。才剛唱幾句,就要停下來,反反複複再拍。”滕俊傑告訴記者,“第一場戲磨合下來,大家就發現張火丁非常認真,她一遍遍滿宮滿調地唱、念、演,哪怕是為(wei) 其他演員配戲,也全身心地投入。演到動情處,還流下了眼淚。”
電影表演是一門講究控製的藝術,有時候需要爆發,有時候則需要收斂。在台上,演員為(wei) 了把神情傳(chuan) 遞給最後一排觀眾(zhong) ,得放開來演。拍電影特寫(xie) 時,同一場戲,眼神和表情就要有所收斂。若還像在台上那麽(me) 演,情緒就會(hui) 被放大,戲份可能會(hui) 被破壞。拍全景時,則需要演員根據景別,適當加大動作的幅度。
每一場戲開拍前,導演都會(hui) 告知張火丁,下個(ge) 鏡頭會(hui) 給觀眾(zhong) 看到什麽(me) ,是身段還是麵部表情。張火丁馬上心領神會(hui) ,確認好自己的表演幅度,調整到最佳狀態。
第一天拍攝持續了11個(ge) 小時,張火丁勒了整整11個(ge) 小時的頭。卸了妝,她趕緊在太陽穴塗上護膚品,小心翼翼地保護好皮膚。“我不能影響攝製組的情緒。如果我一說勒頭時間太長,導演就會(hui) 加快進度,或者幹脆把我的戲提上來,這對大家不好。”
深夜,張火丁和所有人一起領了一盒點心,收工。
“火裏淬丁”,太辛苦
沒有戲份的時候,片場裏的張火丁非常安靜。她坐在角落裏,靜到幾乎讓人忽略她的存在。
在自己的“天地”裏,她琢磨動作,醞釀情緒,盡管這出戲她早已爛熟於(yu) 心,貫穿於(yu) 她演藝生涯的重要演出中。
戲迷們(men) 評價(jia) 張火丁是“天生的青衣”。但用行內(nei) 的眼光看,這位青衣坐科特別晚。
張火丁的父親(qin) 在吉林白城評劇團工作,哥哥張火千8歲就考上戲校學京劇。在這樣的氛圍中長大,張火丁從(cong) 小就熱愛京劇。
1980年,9歲的張火丁第一次報考吉林省戲曲學校京劇科,此後5年,她多次落榜。父親(qin) 一度懷疑是“火丁”這個(ge) 名字起得不太好,“火裏淬丁”,太辛苦。
1984年,張火丁進入廊坊市評劇團。她唱著評劇,心裏卻愛著京劇。15歲時,她離開評劇團,孤身一人赴北京學藝,後來以自費旁聽的形式獲得了去天津戲校學習(xi) 的機會(hui) 。
在老師孟憲榮眼中,起步很晚的張火丁看起來有點羞怯,但其實是“出醜(chou) 不怕,吃苦就更不怕了”。在戲校,張火丁幾乎整天“長”在練功房裏,花旦也學,武旦也學,梅派、張派都學過。直到快畢業(ye) 的時候,她才正式接觸程派。“程派的唱腔和身段特別打動我,就像一首幽咽婉轉的詩,透出蒼勁的深沉。”
1989年,18歲的張火丁考入北京軍(jun) 區戰友京劇團。22歲那年,她拜程硯秋先生的弟子趙榮琛為(wei) 師,成為(wei) 其關(guan) 門弟子。恩師曾經這樣評價(jia) 張火丁:“她雖年輕,卻無一般小兒(er) 女崇尚浮華安逸之氣,甘於(yu) 清苦求藝,誌堅行果。”
趙榮琛對程派的理解深深影響了張火丁,盡管學藝時間並不長,她的技藝卻突飛猛進。1994年,舉(ju) 辦首場個(ge) 人專(zhuan) 場演出的張火丁,“火了”。1995年,她調入中國京劇院。此後,她組建了以個(ge) 人名字命名的工作室,開始全國巡演。隻要張火丁站在台上,台下就座無虛席。在京劇市場一度低迷的時期,無論是北京、上海,還是紐約,隻要有張火丁的演出,必定一票難求。
“張火丁現象”引發熱議。用她的戲迷濮存昕的話來說:“張火丁在台上不討好、不趨寵,她知道自己的好……我猜想我們(men) 誇她再多,她也不以為(wei) 意,因為(wei) 她沉靜,她就是想把戲演好。”
2008年,張火丁調入中國戲曲學院,將自己在戲中悟得的程派之美傾(qing) 囊相授。2015年,張火丁京劇程派藝術傳(chuan) 承中心成立。她登台的頻率大大減少,“燈迷”的熱情卻絲(si) 毫不減。
“京劇就是給中國人做個(ge) 樣兒(er) ”
張火丁從(cong) 小話就少,成名後極少接受采訪,多少綜藝節目向她發出邀請,她大都委婉拒絕。在外人看來,台下的她甚至有些清冷避世。
可與(yu) 張火丁合作過的人都知道,隻要進入了角色,她內(nei) 心火一般的激情就會(hui) 釋放出來,化為(wei) 一種對藝術的執著。
《鎖麟囊》開拍沒幾天,滕俊傑就摸準了張火丁的脾氣。
薛湘靈在大水中逃難,是一場大動態的戲。拍完最後一條,滕俊傑對張火丁說:“你去休息一會(hui) 兒(er) ,我複看一下剛才的鏡頭。”
他用餘(yu) 光一掃,隻見張火丁在一旁又推敲起剛才的一個(ge) 動作。他知道,一定是有地方“不舒服”,想再來一遍。
“滕導,看下來效果怎麽(me) 樣?”不一會(hui) 兒(er) ,張火丁果然走到了滕俊傑身邊。
“總體(ti) 效果還不錯,你是不是覺得還有不夠完美的地方?”
“是的,有一個(ge) 動作我心裏還是過不去。”張火丁說,“但我怕你們(men) 太辛苦……”
“沒問題,我們(men) 精益求精,再來一條。”
拍攝完畢,見攝影師滿頭是汗,張火丁立即上前為(wei) 他擦汗。
1月24日,是電影《鎖麟囊》殺青的日子。
最後一場戲拍的是薛湘靈經曆大水後在街上遇到了舊仆,排隊領粥。滕俊傑拿著話筒對全劇組說:“這組鏡頭拍完,我們(men) 就準備殺青了。雖然這是一段苦戲,但預示著我們(men) 苦盡甘來。這次拍攝太不容易了,天氣寒冷,時間壓縮,防疫任務又十分艱巨,但我們(men) 眾(zhong) 誌成城,克服了各種困難即將完成拍攝,大家辛苦了!”
現場一片雀躍。
“最後再來一條。三、二、一,開始!”
此時,場內(nei) 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正當眾(zhong) 人感到意外時,一曲生日歌響了起來:“祝你生日快樂(le) ,祝你生日快樂(le) ……”
燈光亮起,製片人孫傑把一束鮮花獻給張火丁。那一天,是她的生日。
張火丁非常感動。她貼心地為(wei) 工作人員送上小禮物。因為(wei) 防疫規定,大家無法在片場一起吃生日蛋糕,好在一張“全家福”定格了此刻。
張火丁說,她常常會(hui) 想起恩師趙榮琛的一句話:“既在戲裏,又在戲外。”
在滕俊傑看來,戲裏的張火丁有著雲(yun) 卷雲(yun) 舒般的節奏感、控製力和表現力,戲外的她則有一種空山新雨後的清新淡雅。
梅葆玖先生曾說過一句話:“京劇是什麽(me) ?京劇就是給中國人做個(ge) 樣兒(er) 。”張火丁為(wei) 人為(wei) 藝,就是給大家做了個(ge) 樣兒(er) 。
對話
露出水麵者少,藏於(yu) 水下者多
解放周末:《鎖麟囊》目前正在緊張地後期製作中,不久就將登上大銀幕。假設您是一位從(cong) 來沒有看過這部戲的觀眾(zhong) ,走進電影院後,會(hui) 被什麽(me) 打動?
張火丁:我覺得最打動人的是這部戲的情感內(nei) 核與(yu) 精神內(nei) 核。《鎖麟囊》是一個(ge) 善有善報、種福得福報的故事。春秋亭裏,貧富懸殊的兩(liang) 位新娘相遇,一位濟困行善、不問前程,一位心存感恩、知恩圖報。這出戲之所以久演不衰,不僅(jin) 因為(wei) 它的劇情簡潔明了,唱腔優(you) 美,體(ti) 現了中華民族的美學,還傳(chuan) 遞著中國人的哲學。
解放周末:有人說,京劇的唱腔和身段雖美,但戲文中的情感邏輯用今天的眼光來看未免有些過時,您怎麽(me) 看?
張火丁:在京劇裏能讀懂中國人,讀懂中國人的仁義(yi) 禮智信。我覺得,無論人心怎麽(me) 變,京劇中蘊含的這種精神力量是永久的。
解放周末:慢是京劇的特色,喜歡京劇的人覺得有些唱段是越慢越有味道,但也有很多習(xi) 慣了快節奏生活的人,很難耐下心聽戲。
張火丁:喜歡京劇的人自然會(hui) 踏進那個(ge) 大門,不喜歡它的人,就是求他來,他坐在那兒(er) 還是會(hui) 覺得痛苦。但一門舞台藝術要活下去,離不開新觀眾(zhong) ,尤其是年輕觀眾(zhong) 。這也是我們(men) 把京劇拍成電影的意義(yi) 所在。電影是一門大眾(zhong) 藝術,用電影的手法讓京劇的精髓在大銀幕上發出新的光芒,或許可以吸引更多人了解京劇的好。
解放周末:您曾經說過,程派藝術不是晴空日出,而是淡雲(yun) 掩月,它如南極的一座巨大冰峰浮於(yu) 海上,露出水麵者少,藏於(yu) 水下者多。“藏於(yu) 水下者”究竟是什麽(me) ?
張火丁:程派藝術在許多方麵或者從(cong) 藝術本質而言,與(yu) 文學中的詩很相近,可以說是“京劇中的詩”。程派的唱腔比較特別,蘊含著一種巨大的深沉,聽上去幽咽婉轉,但人物的內(nei) 心是蒼勁有力的。這裏頭有一些看似相反的東(dong) 西,很難用語言講清楚。
在表演的時候,內(nei) 心得特別充實,要用內(nei) 心去塑造人物。這種內(nei) 心的充實,要多於(yu) 外表,然後通過你的眼神,你的唱、念、做、表、舞,傳(chuan) 遞給觀眾(zhong) 。內(nei) 心的充實給觀眾(zhong) 帶去的衝(chong) 擊力毫不遜於(yu) 外表的衝(chong) 擊。
解放周末:要唱好程派,真不是一日之功。您在中國戲曲學院任教十多年了,如何讓學生領會(hui) 這些感悟?課堂裏的張火丁是一位怎樣的老師?
張火丁:我跟學生的關(guan) 係是亦師亦友,課堂上大家都特別嚴(yan) 肅,生活中會(hui) 分享各自開心的事。現在的學生很幸福,可以跟老師坐著聊天、一起吃飯,我們(men) 學戲的時候,這是想都不敢想的。趙榮琛老師在我心裏就像神一樣,怎麽(me) 能跟神聊天呢?
我的學生們(men) 大都很勤奮,不過這種勤奮也是相對而言的。我們(men) 小時候學戲,哪有休息的時間,生活裏全是戲。現在時代不同了,年輕人的想法很多元,娛樂(le) 的方式也多。每天什麽(me) 都不能幹,隻能唱戲練功,也不能這麽(me) 要求他們(men) 。其實,把生活過好了,對演戲也有幫助。
我一直相信,這個(ge) 時代需要工匠精神,這種工匠精神在我們(men) 這個(ge) 行業(ye) 尤為(wei) 重要。舞台藝術好比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幹我們(men) 這行一天也不能停下來。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這句話一點都不假。
解放周末:您的粉絲(si) 把您稱為(wei) “燈神”,怎麽(me) 看待這個(ge) 稱呼?
張火丁:我沒有微博,也很少上網。我很感謝支持我的戲迷朋友,他們(men) 期待我在舞台上的表演能夠充滿神韻,這也是我追求的目標。我不是神,我隻想為(wei) 京劇藝術點燈,為(wei) 我的學生們(men) 點燈。
解放周末:很多觀眾(zhong) 都很關(guan) 心,您最近有沒有演出計劃?
張火丁:暫時還沒有,我現在就是以教學為(wei) 主,學校裏的大學生、家裏的小學生(女兒(er) ),就是我目前的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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