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氣裏的韻味中國】

　　作者：陳雪

　　雲(yun) 海浮動，掠過萬(wan) 裏長城，天空正醞釀著一場大雨——這是2022北京冬奧會(hui) 開幕式短片中，屬於(yu) 驚蟄的一幕。3月5日，我們(men) 迎來了一年中的第三個(ge) 節氣：驚蟄。

　　“春雷響，萬(wan) 物長”，時至驚蟄，好似季節的交響樂(le) 發出了第一聲重音。二十四節氣包含了春夏秋冬、雨雪霜露等天候氣象，唯獨驚蟄和芒種，是專(zhuan) 屬生命的律動，這是古人對自然入微的觀察。蟲藏於(yu) 穴曰蟄，《大戴禮記·夏小正》中記載，“萬(wan) 物出乎震，震為(wei) 雷，故曰驚蟄，蟄蟲驚而走出也”。春雨至，春雷響，驚醒蟄伏了一整個(ge) 冬天的昆蟲。在現代氣象學的解釋裏，驚蟄時節氣溫上升，逐漸增強的暖濕空氣與(yu) 冷空氣激烈對峙，強烈的對流形成積雨雲(yun) ，所以此時多雷雨。其實，驚蟄原名“啟蟄”，漢代孝景帝名啟，為(wei) 避諱其名改為(wei) “驚蟄”，一個(ge) “驚”字改出了春雷驚醒萬(wan) 物的意蘊。

　　蘇醒的不隻蟄蟲，還有棲息在大地上的農(nong) 人。農(nong) 諺雲(yun) ：“到了驚蟄節，鋤頭不停歇。”此時，中國大部分地區已開始春耕：鋤頭落地，翻出蠢蠢欲動的小蟲，農(nong) 家一年的希望就此破土而出。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節氣是農(nong) 耕文明的智慧。千百年裏，不知多少稚子唱著節氣歌，傳(chuan) 頌著一個(ge) 民族的精神氣脈。

　　2016年11月，二十四節氣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非物質文化遺產(chan) 名錄，世界又多了一個(ge) 了解東(dong) 方文明的門徑。時年，清華大學曆史係教授劉曉峰參與(yu) 了申遺相關(guan) 工作，在他看來，秦漢時期徹底建構成型的二十四節氣，依托的是對太陽長期科學的觀測，是中國古代科學精神的結晶。而“觀象授時”的時間文化體(ti) 係構成了中國古代文化的根基，從(cong) 根本上影響了中國人的物質生產(chan) 與(yu) 人文關(guan) 懷。

　　節令是一份步入東(dong) 方文明的地圖，天文、農(nong) 事、物候、花信、藝文等等盡在其中。如今，許多現代人早已不事農(nong) 桑，卻仍可以在驚蟄三候時，看桃始華、聽倉(cang) 庚鳴、歎鷹化為(wei) 鳩。驚蟄是桃花開放的季節，一樹如煙似霞，開在阡陌和街頭，也開在文明的深巷中。在這裏，“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是歌詠女性的先聲；在這裏，人們(men) 隨陶潛尋桃源，收獲兩(liang) 千年的興(xing) 發感動……到了今天，在忙碌的生活裏，翻開日曆，數字中一瞥而見的“立春”“驚蟄”“春分”，好似一個(ge) 個(ge) 穿越古今的密碼，我們(men) 還可以如穆旦在《春》裏寫(xie) 的那樣：“如果你是醒了，推開窗子，看這滿園的欲望多麽(me) 美麗(li) 。”如果說語言是存在的家園，那麽(me) ，為(wei) 時間命名，就是祖先為(wei) 我們(men) 留下的回家的路牌，更是中國人從(cong) 大地裏生長出的浪漫。

　　節氣從(cong) 未被遺忘，因其活在最廣闊的生活裏。生活裏有舊的鄉(xiang) 風市聲，也有新的閑情樂(le) 事。山西人有驚蟄吃梨的習(xi) 俗，據說是因為(wei) 梨諧音“離”，取自晉商“離家創業(ye) ”之意，還有說法是祈願春耕時節遠離蟲害。山東(dong) 、浙江等地驚蟄有吃“炒蟲”的習(xi) 俗，其實是將黃豆、芝麻等看上去像蟲的食物架鍋爆炒，初衷仍是遠離疾病災害。去年，“驚蟄吃什麽(me) ”一度成了網絡上的熱門話題，一番科普，忙壞了民俗專(zhuan) 家和營養(yang) 科醫生。看來無論古今，節氣裏最具生命力的正是生命本身。

　　驚蟄這一天，千百年間共此時：仰望星漢燦爛，俯瞰蟄蟲始振。雷霆萬(wan) 鈞中，一個(ge) 新的春天，正破土而出！

　　《光明日報》（ 2022年03月05日 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