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生之門》《暗夜行者》等犯罪懸疑片紮堆之時，王景春、張若昀等主演的電視劇《警察榮譽》以四兩(liang) 撥千斤的黑馬之勢殺出重圍，收視率始終名列前茅。該劇在情節不以大案、要案為(wei) 主要構成的預設下，以精彩紛呈的群戲構築基層民警的人物群像，探討何為(wei) “警察榮譽”。

　　區別於(yu) 常規刑偵(zhen) 劇驚心動魄的警匪交鋒，《警察榮譽》處處著眼於(yu) “小”。從(cong) 小處著手，從(cong) 年輕警察的角度來講述八裏河派出所片警工作的方方麵麵，從(cong) 百姓生活中的一些矛盾糾紛的處理來展現基層民警的生活。心思縝密的刑警和冷血殺手間在智力與(yu) 體(ti) 力上的緊張對決(jue) ，在“八裏河”是看不到的。編劇用對基層生活的細致觀察，寫(xie) 出了最有血肉的人物群像。不僅(jin) 如此，基層民警開口“講人話”，少大話、空話，讓人聽著分外順耳，也體(ti) 現了這類劇集在創作觀念上——平凡人物即英雄人物的重大突破。

　　完成品質拚圖

　　在劇中，扮演警界新人的張若昀、白鹿、徐開騁、曹璐等青年演員拿出了上乘的狀態，王景春、寧理、趙陽等資深演員則拚出了最精彩的人物群戲，不僅(jin) 在劇中為(wei) 徒弟們(men) 保駕護航，更用演技完成了最後一塊品質拚圖。

　　尤其是王景春，把一個(ge) 基層派出所所長演活了。他的一個(ge) 眼神，一個(ge) 笑容，一句話，一個(ge) 動作，哪怕一根皺紋都是戲。對群眾(zhong) ，他敬；對下屬，他親(qin) ；對新來的好苗子，他護。在工作中，他是麵帶憨厚、笑容可掬的老所長；在生活中，他又如一個(ge) 慈愛又不失嚴(yan) 厲的老父親(qin) 。王景春把一個(ge) 從(cong) 警三十多年、深諳人情世故又忠於(yu) 職守、堅持原則的所長演得活靈活現。作為(wei) 串聯起劇中所有人物的關(guan) 鍵人物——八裏河派出所所長，他看似一個(ge) 甩手掌櫃式的領導，其實心裏裝的事兒(er) 比誰都多；他清楚每一位手下的長處與(yu) 短處，所以能在說說笑笑間，就把事兒(er) 給辦了。此前，王景春演過不少警察形象，如《隱秘的角落》裏的陳警官，《對決(jue) 》裏的文陸陽，更是憑借《警察日記》中的警察角色獲得東(dong) 京國際電影節最佳男演員獎。他演的警察可謂是千人千麵、無一雷同，但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他對“生活流”式的表演爐火純青的掌控力。

　　而一貫飾演大反派的演員寧理，此次演起正麵形象依然出彩。從(cong) 最開始為(wei) 入警第一天誤抓人販的未來徒弟收拾爛攤子，到“被迫”接受李大為(wei) 這個(ge) 徒弟，日日朝他潑冷水，再到聽聞李大為(wei) 要被除名心急火燎地找所長、教導員求情，寧理把一個(ge) 處事沉穩、為(wei) 人謹慎、思慮周全並自帶故事的基層老民警給演出了花。目前看來，寧理飾演的陳新城，與(yu) 張若昀飾演的李大為(wei) 之間的師徒關(guan) 係，是幾組人物中最有戲劇性也是最好看的一對。這倆(lia) 人搭一塊，就像一對“冤家”：一個(ge) 嘴碎，一個(ge) 口是心非。觀眾(zhong) 基本上可以預見，李大為(wei) 的成長會(hui) 在陳新城的引導下，去除浮躁變得成熟；而陳新城封閉的內(nei) 心，也會(hui) 因李大為(wei) 而漸漸打開。無論演正麵人物還是反麵人物，寧理就是有本事把“有故事的男同學”演繹得絲(si) 絲(si) 入扣，塑造“反派”如《無證之罪》裏那個(ge) 反向抽煙、殺人不眨眼的“李豐(feng) 田”；《掃黑風暴》中的“馬帥”，雖出場時間不長，但麵無表情在警察麵前掰斷了自己的小拇指，冒著冷汗笑得讓人不寒而栗。而這次飾演陳新城，是寧理對之前戲路的一次突破，一出場就自帶一種喜感。為(wei) 了突出頸椎病的不適感，他轉個(ge) 頭都要把整個(ge) 上半身一塊帶過去，這種小動作被他拿捏得非常到位。

　　有一說一，這裏還必須提到李大為(wei) 的飾演者張若昀。這幾年，張若昀的勢頭有點猛，從(cong) 《慶餘(yu) 年》到《雪中悍刀行》，他似乎一直想用實力證明，自己可能是三十出頭那批男演員中走得最遠的一位。《警察榮譽》中，張若昀把話嘮元氣新人李大為(wei) 給演活了。劇中的李大為(wei) 陽光，沒有心機，又有著自己的小聰明。這樣的一個(ge) 人設，是完全符合一個(ge) 在北京長大的城市孩子的特征的，而張若昀恰恰是在這樣的一個(ge) 環境中成長起來的。

　　曹建軍(jun) 與(yu) 楊樹的師徒關(guan) 係，也是劇中頗有看頭的。曹建軍(jun) 遇事勇猛果敢，但卻是個(ge) “不擔事”的師傅，不僅(jin) 好大喜功，還習(xi) 慣性地把責任推給徒弟，這種小心思也讓觀眾(zhong) 看出了這一人物的性格短板。扮演曹建軍(jun) 的演員趙陽不久前剛在電視劇《對決(jue) 》中精準地塑造了一個(ge) 雅痞反派人物：“木匠”陳錦發。此前，他還曾成功塑造了《大江大河》中的虞山卿。在《沉默的真相》中，趙陽演的也是一位警察“平康白雪”——一個(ge) 極富正義(yi) 感且重情重義(yi) 的刑警，雖然脾氣火爆，但內(nei) 心卻信仰公平與(yu) 正義(yi) 。他的粗中有細和正直熱血，與(yu) 《警察榮譽》中懂得權衡利弊、經營自己的民警曹建軍(jun) 迥然有異。趙陽在不同人物形象間遊刃有餘(yu) 的表演，體(ti) 現出非一般的實力。

　　群戲出挑

　　撬動收視的支點

　　《警察榮譽》的調性雖是輕喜劇，但在生活化的敘事當中，求取對警察日常工作的讚揚，則是創作的初衷。因此，我們(men) 看到了電視劇用最為(wei) 平常的派出所故事，來實現對於(yu) 基層警察的歌頌。而這種歌頌，又被融入到具體(ti) 的生活化敘事當中，編劇的創作智慧正在於(yu) 此。

　　其實，生活化敘事的劇作，重點就在於(yu) 角色塑造。隻要角色塑造成功了，觀眾(zhong) 就願意跟著走。《警察榮譽》開頭用一個(ge) 長鏡頭和王景春一個(ge) 人長達十分鍾的一場戲，很好地實現了這一點。從(cong) 所長王守一與(yu) 頂頭上司的那通電話裏，我們(men) 可以捕捉到即將前來基層報到的四位新人的基本情況與(yu) 特征。由此，不僅(jin) 一個(ge) 老練、圓滑的派出所所長的形象立了起來，觀眾(zhong) 也對四位新人有了初步的印象，完成了一次別致的群像速寫(xie) 。這種快節奏與(yu) 塑造人物群像的能力，是我們(men) 很多年輕編劇所不具備的。正是開頭的這出好戲，讓人捕捉到了一出好劇的信號。

　　不可否認的是，《警察榮譽》受到不少觀眾(zhong) 、特別是年輕觀眾(zhong) 的喜愛，是因為(wei) 它在類型劇的基礎上，在傳(chuan) 統硬橋硬馬的警察故事基礎上，開辟了一條生活化的創新之路。

　　把該劇與(yu) 最近熱播的警察劇比較一下就能發現，同為(wei) 描繪這一特定的行業(ye) ，該劇所涉的大多數案例怎麽(me) 看都不算大事。整體(ti) 來講，求刺激，求看點，求衝(chong) 突的密集性，一向不是趙冬苓編劇團隊所鍾情的，而追求生活化和生活的自然化表達，則一直是趙冬苓所擅長的。這位女編劇的很多作品都體(ti) 現了她的這種擅長。

　　過去，觀眾(zhong) 提到警察劇，想到的不外乎偵(zhen) 破、緝逃、追捕等令人腎上腺素直線飆升的詞，但《警察榮譽》則把群戲作為(wei) 撬動收視的支點。該劇開播以來，最令人津津樂(le) 道的名場麵幾乎都來自於(yu) 群戲。比如前幾集最歡樂(le) 的“雞貓之戰”：李家村和劉家村的問題，由來已久。自從(cong) 搬到城裏，被分到同一個(ge) 小區，村民間的矛盾更是激化了。一次，小區裏貓偷吃雞，一下成為(wei) 引爆兩(liang) 個(ge) 小區的導火線。八裏河派出所接警後，深知兩(liang) 個(ge) 村的問題不好解決(jue) 。但所長王守一說了，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有效勸架才是硬道理。既然雞被偷了，那就賠償(chang) ；丟(diu) 了一隻雞，賠給你四隻，還有公還有母，是不是賺大了？當觀眾(zhong) 看到坐著輪椅拉開架勢要大鬧的老婆子，看到白送的四隻雞從(cong) 輪椅上“彈”起時，彈幕裏的評論是齊刷刷地“笑不活了”“醫學奇跡了”。事實證明，隻有真正把與(yu) 老百姓生活息息相關(guan) 的內(nei) 容，展現得足夠真實、足夠接地氣的電視劇才能深得人心，《人世間》《山海情》的爆熱都充分地說明了這一點。劇中還有個(ge) 讓人忍俊不禁的場麵，來自於(yu) 新人入職的歡迎儀(yi) 式。局長正話反說表揚八裏河派出所群眾(zhong) 滿意度“居高不下”，雖然全市才163個(ge) 派出所，“八裏河”排在第144位，有自知之明的所長聽出局長是在挖苦自己，一臉的掛相，而不知情的“愣頭青”李大為(wei) ，沒聽出局長說話的藝術，還在那兒(er) 可勁兒(er) 鼓掌……

　　群戲不易寫(xie) ，因此也最能體(ti) 現編劇水平。《警察榮譽》裏人物眾(zhong) 多，個(ge) 個(ge) 鮮明立體(ti) ，有觀眾(zhong) 甚至拿它與(yu) 當年的《編輯部的故事》作比較，一來都有輕快的調性，二來在人物群戲方麵都極具特色。《警察榮譽》中的四個(ge) 年輕人：李大為(wei) 聰明，卻因嘴碎而被嫌棄；楊樹學曆高，卻被大家視作“書(shu) 呆子”；夏潔是烈士遺孤，生性好強的同時又囿於(yu) 母親(qin) 的過多幹涉；出身貧寒毫無背景的趙繼偉(wei) 吃苦耐勞，始終因得不到立功的機會(hui) 而陷入苦惱。這四個(ge) 人裏，最刺兒(er) 頭也最討喜的莫過於(yu) 當初被所長嫌棄的“搭頭”李大為(wei) 。這個(ge) 人物是愣頭青與(yu) “大冤種”的結合，上班第一天就自以為(wei) 在公交車上抓到了一個(ge) 人販子，實際卻是抓錯了人，被所長訓斥一通。然而，生活就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李大為(wei) 卻是四人中最適合做民警的那一個(ge) 。此人性格中有極強的個(ge) 人英雄主義(yi) 情結，但在基層警察工作中，他又是最懂變通，最善於(yu) 學習(xi) 與(yu) 總結的，英雄主義(yi) 與(yu) 現實之間的落差，正是人物得以不斷成長的土壤。

　　在警察劇繁榮的當下，觀眾(zhong) 一定會(hui) 在審美疲勞裏期待一些不一樣的類型劇。《警察榮譽》以喜劇的方式，打破了普羅大眾(zhong) 心目中關(guan) 於(yu) 警察的刻板印象，既有風趣幽默的妙趣，又有人道主義(yi) 的關(guan) 懷。更重要的是，它以生活化風格破題，編出了新意，編出了精彩。

　　（文/陳熙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