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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至之女三訪父親創作聖地楊家山

發布時間:2022-06-22 10:44:00來源: 北京青年報

  著名學者、翻譯家馮(feng) 至之女三訪父親(qin) 的創作聖地——楊家山

  此影此香須愛惜 人間萬(wan) 事好思量

  看見這個(ge) 標題你一定很奇怪,這個(ge) 楊家山在哪兒(er) 呀?有什麽(me) 名勝古跡,值得訪問三次!可是,你如果讀過我父親(qin) 馮(feng) 至的著作,對馮(feng) 至有了一定的了解,就會(hui) 知道這座楊家山,山上的“林場茅屋”在他的生命中,或者說在他的創作生涯中有著多麽(me) 重要的地位。

  父親(qin) 有三部篇幅不大卻經常被提及的作品,那就是詩集《十四行集》、散文《山水》和曆史故事《伍子胥》。這三本書(shu) ,被錢理群先生稱之為(wei) 馮(feng) 至的“三絕”,並稱“以其藝術的完美、純淨,特立獨行於(yu) 四十年代,以至整個(ge) 中國現代文學之林”。而這三本書(shu) 的寫(xie) 作都與(yu) 楊家山密切相關(guan) ,以至有的作家把楊家山稱為(wei) “詩山”。

  【1940年】楊家山在哪裏:馮(feng) 至的“三絕之作”均與(yu) 它相關(guan)

  抗日戰爭(zheng) 爆發,我家隨著同濟大學內(nei) 遷,輾轉各地,於(yu) 1938年底來到昆明。這一年多顛沛流離、同舟共濟的逃難生活,使得同事、師生之間建立起親(qin) 密的友誼。我們(men) 初到昆明,人生地疏,多虧(kui) 家在昆明的高年級同學吳祥光給了我們(men) 很多幫助,他很快幫我們(men) 找到房子安頓了下來。1939年暑假後,父親(qin) 辭去同濟大學工作,受聘於(yu) 西南聯大任外文係教授。擺脫了他不擅長的行政工作,可以全身心地投入教學和研究,他的心情非常舒暢。

  但是,日本飛機又追過來了,空襲警報時有發生。8月的一天,吳祥光邀請父親(qin) 去參觀他父親(qin) 經營的一個(ge) 林場。那時候的人們(men) 都想要“實業(ye) 興(xing) 國”,20多年前,他的父親(qin) 吳樹藝老先生用“價(jia) 300兩(liang) ”買(mai) 下“周圍30裏”(見馮(feng) 至《昆明日記》)的禿山,建了一個(ge) 林場。主要種植鬆樹、樅樹,此時已經初具規模;當時的資源委員會(hui) 準備出資30萬(wan) 元購買(mai) 全山的樹木,吳老先生不同意,他要保護這一片青山。

  那是一個(ge) 幽靜的去處,位於(yu) 昆明東(dong) 郊,金殿背後的山上。出大東(dong) 門沿著去金殿的大路走七八裏到達小壩;離開大道經過菠蘿村,拐到雲(yun) 山村,順著山坡上彎彎曲曲的小路,走入山穀。山穀兩(liang) 邊是茂密的鬆林,腳下是靜靜的小溪,走著走著聽到水聲,隻見對麵山腳下湧出一股清泉,泉水湍湍地流入樹下清澈的小潭,這是小溪的源頭。

  從(cong) 這裏左拐上山,不一會(hui) 兒(er) 就望見山頂上十幾棵挺拔的有加利樹包圍著的一座莊院。長了二十多年的鬆樹和樅樹還不很高大,這些有加利樹卻十分顯眼。它們(men) 本不是本地樹種,可能正是因為(wei) 生長得快,才被主人選來看家護院。莊院裏有七八間瓦房,用土坯築牆圍成一個(ge) 不小的院子,有幾位老農(nong) 在這裏管理林場,就算是林場的“管理處”吧。

  院子東(dong) 北角緊靠院牆有兩(liang) 間獨立的空閑茅草房。吳祥光問,一旦昆明空襲厲害了是否願意來這裏住?父親(qin) 欣然同意。從(cong) 此我們(men) 擁有了一處“山間別墅”。父母喜愛這裏遠離塵囂,環境優(you) 美,空氣清新,利於(yu) 工作,經常上山來住,還喜歡邀請朋友們(men) 來共享。

  直到1940年10月昆明遭受大轟炸,我們(men) 家的房子也被炸毀,就徹底搬上山來,一直住到1941年末。這是豐(feng) 收的一年,父親(qin) 在教學、創作的同時,精讀歌德,譯作《歌德年譜》,開始了他的歌德研究;母親(qin) 也完成了卡羅薩的《引導與(yu) 同伴》和德國學者阿爾伯特·赫爾曼的《樓蘭(lan) 》等書(shu) 的翻譯。

  夜晚,萬(wan) 籟俱寂,兩(liang) 人守著一盞菜油燈,深深地沉潛在工作中。父親(qin) 曾有詩曰:“孤燈暗照雙人影,鬆樹頻傳(chuan) 十裏香。此影此香須愛惜,人間萬(wan) 事好思量。”那是多麽(me) 耐人尋味的情景啊!所以後來父親(qin) 在《昆明往事》裏懷著深厚的感情,用生動的筆墨專(zhuan) 門寫(xie) 了一章“林場茅屋”;母親(qin) 在她的《我與(yu) 馮(feng) 至》一書(shu) 中,也深情地描述了這段生活。

  【1991年】一訪楊家山:廢墟中,當年的茅屋尚有部分殘存

  離開昆明多年,沒有機會(hui) 回去,但對楊家山的思念一直埋藏在父母和我的心中,時隱時現。與(yu) 吳祥光通信,總要打聽楊家山怎麽(me) 樣了。

  機會(hui) 終於(yu) 來了,1991年我去昆明出差,工作之餘(yu) ,找到兒(er) 時的朋友吳在鼎,同訪楊家山。回想當年,莊院裏的生活是按部就班的,公雞早早地把人們(men) 叫醒,老牛緩緩地出門去幹活,狗在大門口認真看家護院,院子中間一棵高大的皂莢樹灑下一片清涼。

  大人們(men) 都在忙各人的工作,小孩隻有我一個(ge) ,那年我五歲,我非常孤單。忽然有一天,一些大孩子上山來了,吳在鼎就是其中的一個(ge) ,他是吳祥光的侄子,比我大五歲。他們(men) 一來,山莊馬上歡騰起來,我的生活也完全變了樣。哥哥姐姐們(men) 帶著我滿山跑:扒開草叢(cong) 找鮮美無比的菌子,我認識了好吃的豬肝菌、青頭菌;知道粉紅色、小巧可愛的胭脂菌是有毒的,菌子也會(hui) 騙人;他們(men) 給我摘酸甜香脆的花紅果,到地裏拔脆生生的蘿卜。特別是掰下嫩玉米,插上一根棍兒(er) ,地頭找點柴火一烤,等到玉米粒開始劈劈啪啪地爆了……雖說啃得嘴巴子上都是黑,卻回味無窮,這輩子再也沒吃到過這麽(me) 香的玉米。母親(qin) 從(cong) 來不許我在外麵吃東(dong) 西,怕我生蛔蟲,但這時,就“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

  跟著他們(men) ,我好開心、好自在啊,樹上摘的,地裏挖的,拿來摩挲摩挲就吃了,也沒長蛔蟲。玩得太瘋,闖了大禍。山上有狼,太陽一落山,莊院的大門就關(guan) 上,說是怕狼闖進來,其實這樣的事從(cong) 來沒發生過。有一次,大孩子們(men) 在山裏發現一個(ge) 狼窩,窩裏有新生的小狼,被他們(men) 弄死了。這可了不得,天天晚上大狼就到院子外麵來找,淒厲的狼嗥實在瘮人。

  我們(men) 的茅屋緊靠著院牆,它們(men) 知道這裏麵有人住,就在我們(men) 牆外哀號。我害怕極了,睡在床上眼睜睜地死盯住牆上方的窗洞(那裏隻插著兩(liang) 根木棍),怕狼從(cong) 那裏跳進來。現在回想起來,我很同情小狼的父母,可憐天下父母心,狼是有思想、有感情的。

  50年過去,從(cong) 吳祥光的來信中,斷斷續續得到點滴楊家山的消息:解放前夕,山上樹木被國民黨(dang) 駐軍(jun) 砍伐一光……林場莊院遭火災焚毀……“聽說林業(ye) 廳在林場近旁籌辦了一座苗圃,林場樹林茂密,盛況遠超過昔時。”吳祥光在信中這樣介紹,但是他說,也隻是聽說,沒有去看過。後來我得知,是去年春節期間,吳在鼎聯絡當年眾(zhong) 豪傑攜家屬十餘(yu) 人,沿著雲(yun) 山村老路回訪過楊家山。見到莊院雖然遭焚毀,還有廢墟在。

  我很興(xing) 奮,在鼎也很高興(xing) 。我們(men) 要了車,直奔楊家山。果然山上林木茂密,隻是有點雜亂(luan) 。我離開這裏時太小,對許多事不清楚,再鼎帶路,邊走邊聊往昔的趣事,比如他們(men) 上樹摘枇杷,我如何眼巴巴地在下麵兜著小裙子接等等。他還告訴我,廢墟中,我們(men) 當年住的茅屋尚有部分殘存。

  此行,我拍了不少照片,包括城裏的敬節堂巷舊居,為(wei) 的是回家向父母匯報。父親(qin) 在8月15日的日記裏寫(xie) 道:“下午4時,姚平從(cong) 昆明提前回來,談昆明敬節堂巷、楊家山、周良沛及昆明舊友情況。晚姚明來,晚間談笑甚歡。”

  我沒想到的是,卞之琳伯伯竟然也在懷念楊家山。一次,我接了一個(ge) 電話,是卞伯伯打來的。原來,剛開完慶祝他80壽辰暨學術生涯60周年的“卞之琳學術討論會(hui) ”。父親(qin) 有病沒能去,寫(xie) 了一首詩《讀〈距離的組織〉——贈之琳》請人在會(hui) 上代讀。卞伯伯說他太喜歡這首詩了,在電話裏就和我聊了起來,談這首詩,談在昆明的日子。他告訴我1943年中秋節前,他曾住在我家的茅屋裏寫(xie) 完了他的長篇小說《山山水水》的初稿。他詳細地給我描述了父親(qin) 怎樣帶他上山,怎樣教他用林中的鬆球引火;說到他怎樣點燃燒炭的風爐做飯,他得意地說,他一個(ge) 人自理生活在山上住了半個(ge) 月。老人家興(xing) 致很高,意猶未盡。顯然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我們(men) 聊了有半個(ge) 多小時,父親(qin) 就坐在沙發裏,笑眯眯地看著我,我似乎能感覺到兩(liang) 位老人心底的熱流。

  【2010年】二訪楊家山:與(yu) 父親(qin) 的有加利樹、鼠曲草重逢

  一晃近二十年過去,2010年聯大附小(現雲(yun) 南師範大學附屬小學)70周年校慶,我們(men) 這群當年的小學生結伴回到我們(men) 共同的第二故鄉(xiang) 昆明。既然有機會(hui) 我就要再回“故居”看看,吳在喜夫婦陪我再訪楊家山。在喜是吳祥光的小兒(er) 子,他出生時,“林場茅屋”早已不存在,他沒有去過,隻知道大概位置在金殿的後麵。但我們(men) 這次訪問過程之順利,如有神助。

  如今這裏大不一樣,昆明世博園就建在金殿山腳下。在喜開車從(cong) 世博園右側(ce) 轉上去,一座鐵門攔住山路,但車到跟前,門已打開,在我們(men) 身後又合上了。在喜介紹:世博園建成後,這一片寶地早已被煙草公司買(mai) 下,準備修建高檔別墅,在喜是煙草公司職工,才得以進去。工程原定分三期,第一期在山下已經建成,正要砍樹準備向上發展時,省裏領導得知此事,叫停了工程,保住了這一片青山。聽到這裏,我一顆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前方來到個(ge) 岔路口,應該朝哪個(ge) 方向拐呀?正在遲疑,隻見一個(ge) 人手捧水杯悠閑地踱過來,忙下車打聽。我努力回想過去的經曆,沿著小溪走,有一口山泉,泉水處有一條小路上山……“有,有,有,你說的對,這就是那條小溪。”他指著腳下鐵絲(si) 網的外麵,靜靜的小溪沒有聲息。“山泉還在上麵。”他指向左方。

  我們(men) 請求他為(wei) 我們(men) 帶路,聊了起來。他叫楊明,是下麵雲(yun) 山村的人,此時正好上來“放水”。好懸,要不是他正巧這時候上來,我們(men) 在這裏是一個(ge) 人也見不到的。“看,那就是山泉。”隻見對麵山腳樹叢(cong) 下湧出的一股清泉,緩緩流入樹蔭下的小潭。可愛的泉水,她竟然還在流淌!上山的小路也還在那裏。問起山上曾經有過的房子,楊明全然不知。略加思索,他說,上麵有一道牆基,聽說是山神廟的,你們(men) 自己上去看吧。其實,我這個(ge) 林場的“老住戶”知道,這山頭哪裏有過什麽(me) 祖墳和山神廟,鄉(xiang) 人豐(feng) 富的想象而已。

  謝過楊明,沿小路上山。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山頂上那些高聳的有加利樹。

  “你秋風裏蕭蕭的玉樹——/是一片音樂(le) 在我耳旁/築起一座嚴(yan) 肅的廟堂 ”(《十四行集·有加利樹》)

  “看,有加利樹!就在那裏。”我歡呼,指給在喜和玉明看。雖然現在山上的樹木已經長得很高大,但它們(men) 還是最突出的。我們(men) 快步上山,卻被防火道攔住了。新開出的防火道圍著山包轉過來,從(cong) 這些有加利樹的腳下繞過去,把它們(men) 保護在山上。莊院的“遺址”應當就在那上麵,但是防火道把山體(ti) 削成直上直下的“懸崖”,我們(men) 轉來轉去沒有找到能爬上去的地方,隻得作罷,下山。

  看著滿山高大的樹木,我想著父親(qin) 談到的鼠曲草。這種在歐洲非登上阿爾卑斯山高處才能采擷到的名貴小草,在這裏每逢暮春和初秋都一年兩(liang) 季地開遍山坡。它在歐洲的學名是“Edelweiss”,可以譯為(wei) “貴白草”,就是大家熟悉的電影《音樂(le) 之聲》裏男主角歌頌的雪絨花《Edelweiss》。

  現在倒是初秋,可滿山的樹,哪裏去找這種小草啊!此時太陽已經偏西,停在西麵山頭上斜著照進樹林,林中稍有些昏暗。忽然,前麵地上出現一片狹窄的光亮,像一把剛打開一點的折扇,那是一束從(cong) 樹幹間射進來的陽光,“那是什麽(me) !”光亮中一株小草在搖曳。我跑上前,屏住呼吸彎腰看時,真是她,鼠曲草。她不睬我,隻顧在微風中自在地搖曳,但是我感覺,她是特意在那裏等待我的。

  回到北京,我用拍攝的照片製作了三種賀卡,分別配上了父親(qin) 的《有加利樹》《鼠曲草》和《原野的小路》三首十四行詩當作賀年片寄送朋友,並附上一封信:“去年秋天我曾回昆明,重訪了抗戰時期住過的楊家山。當時住過的茅屋早已不存,林場樹木卻非常茂盛。我有幸見到曾給予我父親(qin) 很大啟發的有加利樹、鼠曲草和林中的小路。當時給我的感覺,好像70年來它們(men) 一直在那裏等待著我的回訪。我把它們(men) 拍照下來,配上父親(qin) 的詩,做成賀卡寄給你,希望你能喜歡。”賀卡寄出,得到熱烈的回應。

  【2011年】三訪楊家山:一草一木給“我”的啟發,勝過任何名言懿行

  第二年,2011年我又得到機會(hui) 去昆明,是同濟大學校史館邀請我去的。他們(men) 要去拜訪在雲(yun) 南的同濟校友,收集與(yu) 同濟大學師生有關(guan) 的事跡。他們(men) 約我同去尋訪抗戰時期同濟大學在昆明留下的痕跡。這樣的好事,我求之不得,欣然前往。

  11月26日,我到達昆明,昆明市規劃設計院的同濟校友接了我,安排我住在翠湖邊。校史館的兩(liang) 位老師喻大翔和周黎萍已經先到了,此刻正在與(yu) 院領導討論工作安排。同濟大學在昆明校友很多,近400人。最年長的是104歲高齡的魏述征老先生,他與(yu) 同濟同齡,1907年生,學醫。早期校友多學醫、學機械;解放後的校友多是建築、土木、城市規劃等方麵的。

  第二天一早我們(men) 出發,先去楊家山。吳玉明開車,吳在喜沿路介紹他所知道的老一代同濟人的情況,他是同濟後代啊。

  有去年尋訪的經曆,我們(men) 很順利地來到上次攔住我們(men) 的“懸崖”麵前。我知道,有人曾努力尋找過這個(ge) 林場茅屋的遺址,卻都無功而返,包括我們(men) 的上一次。這次喻大翔教授下定決(jue) 心,鍥而不舍,轉來轉去地找路子,到底被他爬了上去。他在上麵走來走去,穿過那些有加利樹,忽然叫了起來,“有了,有了,你們(men) 快上來看!”他慌忙地沿著“懸崖”邊上找到一個(ge) 稍微不那麽(me) 陡的地方,把周黎萍和我拉了上去。

  果然,山包上麵比較平,能清楚地看到一片平場的痕跡,仔細一看:規規矩矩一個(ge) 長方形院落的框架!我激動了,跑到東(dong) 北角“我家”的位置,再向“大門口”走去,這中間應該有大皂莢樹,學生們(men) 來訪,喜歡在樹下聊天唱歌,我跟著學會(hui) 了《義(yi) 勇軍(jun) 進行曲》等許多抗日歌曲。現在,皂莢樹沒有了,一個(ge) 殘留的樹樁會(hui) 不會(hui) 是它的?

  場內(nei) 種的一些馬尾鬆還不及一人高,大概是後來補種的。而四周樹木,特別是背後的鬆林,整齊高大。這裏坐北朝南,背山向陽,陽光充足;麵向前麵的群山,視野非常開闊,絕對是個(ge) 風水寶地。我們(men) 斷定:就是這裏。因為(wei) 附近再也沒有這樣一個(ge) 相對平坦可以建房的地方了。更何況山下的一口清泉,山上的有加利樹都印證了這個(ge) 事實。

  我們(men) 在金殿下麵的小店吃了飯,現在這裏四通八達車如流水,過去可不一樣,全憑兩(liang) 條腿走路(我也不例外),出大東(dong) 門,過小壩,到雲(yun) 山村,轉入山穀,沿彎彎曲曲的山間小路到達茅屋,全程15裏。父親(qin) 進城上課,就這樣走來走去,觀察自然,了解植物,心靈上受到啟發,腦子裏流淌出沉思的詩行。

  在喜一路分析著當年人們(men) 上山的路是怎麽(me) 走的,喻老師提出去雲(yun) 山村看看,這個(ge) 建議得到大家的擁護。繞過世博園坡下一個(ge) 大建築物,世博酒店,沿街走下去,右前方“雲(yun) 山村明星小學”的牌子赫然在目。我和在喜都興(xing) 奮起來,這莫非就是當年母親(qin) 捐贈圖書(shu) 的小學嗎?在喜忙跳下車去打聽,果然,此學校即原來的雲(yun) 波小學。真是意想不到的收獲,引發出另一段因緣。

  1982年,母親(qin) 審稿得到400元稿費。那個(ge) 年代,這些錢還是能幹些事的。她馬上想到的是楊家山附近的孩子們(men) ,於(yu) 是給吳祥光寫(xie) 了封信,請他幫助給楊家山附近的小學或幼兒(er) 園買(mai) 書(shu) 、報、畫等。

  吳伯伯很重視,馬上交代在喜去辦。在喜騎車到金殿附近打聽,學校不少,但都是廠辦的,這一帶已經建了不少大工廠,隻有一個(ge) 是屬於(yu) 雲(yun) 溪公社的雲(yun) 波小學。進一步了解後,在喜一手承辦,把捐書(shu) 事辦得妥妥帖帖。事後,學校曾給母親(qin) 寄來感謝信,稱吳在喜為(wei) “您的使者”。

  20年過去,當年委屈在雙龍寺裏的雲(yun) 波小學如今成為(wei) 坐落在大道上的“雲(yun) 山村明星小學”!我們(men) 望著高大而樸素的大門,感慨萬(wan) 分。可惜這天是星期日,不能進去,再說我們(men) 下午還有別的任務要完成,也沒有時間。

  第二天,喻老師他們(men) 約校友、原省園藝博覽局郭方明局長來談。郭局長提出帶我們(men) 去參觀花博會(hui) 。郭局長1958年畢業(ye) ,分配來昆明,一直搞規劃工作。世博會(hui) 他自始至終負責,費盡心血。他親(qin) 自給我們(men) 介紹,一花一草、一石一木、一山一水,娓娓道來,都有思考,都有說道,歸結到一點:人與(yu) 自然。最後把我們(men) 帶到了“人與(yu) 自然”景區,我理解這是世博會(hui) 的中心思想——人與(yu) 自然的諧和發展。這也是父親(qin) 在他的作品中一再表述的主張。

  最後我想借用父親(qin) 的一段話來結束我的這篇文章:

  昆明附近的山水是那樣樸素,坦白,少有曆史的負擔和人工的點綴,它們(men) 沒有修飾,無處不呈露出它們(men) 本來的麵目:這時我認識了自然,自然也教育了我。在抗戰期中最苦悶的歲月裏,多賴那樸質的原野供給我無限的精神食糧,當社會(hui) 裏一般的現象一天一天地趨向腐爛時,任何一棵田埂上的小草,任何一棵山坡上的樹木,都曾給予我許多啟發,在寂寞中,在無可告語的境況裏,它們(men) 始終維係住了我向上的心情,它們(men) 在我的生命裏發生了比任何的名言懿行都重大的作用。我在它們(men) 那裏領悟了什麽(me) 是生長,明白了什麽(me) 是忍耐。(《山水·後記》)

  2022年6月 馮(feng) 姚平

(責編: 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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