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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日報作品版:走過村莊

發布時間:2022-11-02 15:49: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作者:胡啟湧

  風把我與(yu) 一地的落葉吹向村莊,步履窸窣,葉子窸窣。

  河流緊貼著村莊,嫻靜的河水湛藍如練。風拂過時,河中清波粼粼,兩(liang) 岸也隨著波紋蕩漾開去。幾棵有些年數的柳樹,癡守著河岸,風急柳亂(luan) ,河風任意侍弄著柳樹的長發,河麵也變得影影綽綽起來。

  這個(ge) 隱在山間的小村莊,現在隻剩下一片寧靜了,人們(men) 離開了這裏,集體(ti) 遷到了遠處更為(wei) 便利的小鎮。我無數次走過這裏,書(shu) 寫(xie) 過這裏的草木人間,我在這裏能快速地找到內(nei) 心的故鄉(xiang) 。現在,河邊沒了挑水的人,沒了洗衣的人,沒了放牛的人。整條河流已交給了幾隻黑水雉,黑水雉是一種文靜的水鳥,如一串草甸子浮在水麵,時而將藏在翅膀下的頭抬起,看一下四周後又把頭埋下。它熟悉這條河流,隻需要抬頭一瞥,就會(hui) 讀懂河流的每一個(ge) 細節。

  整個(ge) 村莊都是青瓦木房,石牆護院,推開虛掩的木門,屋裏的煙火已遠去,抬手觸摸舊物件,潤潤的涼涼的,就像受潮的記憶,時時處於(yu) 破殼發芽的狀態。隻要隨意一摸,手印就會(hui) 真實地印上去,指紋與(yu) 木紋清晰地重疊著,一個(ge) 完整的村莊頓時在心中溫暖起來。

  瓦房一間挨著一間,沉默得像一群閑坐院邊的老人,坐姿各異,滿是滄桑。房頂上,道道瓦溝和排排瓦壟上的濕濕印跡告訴我,一場小雨剛剛來過。排排青瓦,是村莊一架鋪陳開去的大號鋼琴,風吹過琴聲響起,輕時如低訴,急時似號鳴。簷角上的一撮鬆土上,一根蒿草在風中時俯時仰,指揮著村莊的露天音樂(le) 盛會(hui) 。

  瓦簷下的木房已無人居住,一碼一碼的柴火堆在房前房後。曾經奔忙在田土間的鐵鏵光亮不再,在歲月的銷蝕中斑駁暗沉。掛在木梁上的一把鋤頭,緊緊貼著牆壁,與(yu) 脫了齒的犁耙、斷了柄的釘耙,在時光中保持著一致的靜謐。一個(ge) 完整的背篼擱在屋角,還配有一對精致的棕絲(si) 背帶,裏麵裝著一些包穀殼,算是對屋裏殘缺舊物的一個(ge) 補充。門外一口石水缸,底部已陷在了泥土中,古意蒼蒼。在曾經的時光裏,這座瓦房主人的每一餐飯,每一次漿洗,都從(cong) 這口水缸開始演繹。還有隨處可見的石豬槽,沒入瓦礫中的石磨盤,幹爽如昔的地窖……待到春天,草芽陸續冒出地麵,幾陣春雨後,瘋長的綠意就會(hui) 再次把它們(men) 覆蓋,會(hui) 將這些故園中的舊物件,精心做成一個(ge) 又一個(ge) 的綠色包裹,存放在村莊這裏,耐心地等待取件人的到來。

  一堵半人高的老牆,像村莊的一道濃眉,由臉盆大小的礫石擺砌而成,大約是村民們(men) 從(cong) 村外河裏拾來,光滑的表麵有水流的痕跡,也有村民的體(ti) 溫。石縫中生長著墜盆蓮和金邊吊蘭(lan) ,綴有水珠,透明喜人。滿牆纏繞的枯瘦南瓜藤,恰似一幅章草書(shu) 法作品中的幾道焦墨,恣意地交織在牆上。幾個(ge) 南瓜無人摘回,如幾滴碩大的墨點滴落在牆頭。南瓜上有幾個(ge) 小洞,走近探看,裏麵的瓜子和瓜瓤早被鬆鼠和鳥兒(er) 啄去,隻剩下一個(ge) 個(ge) 空殼,寫(xie) 意地懸掛在牆頭。一群麻雀在牆頭翻飛,蹦上跳下,嘰喳不休。一隻流浪貓突然出現,麻雀“噗”的一聲飛向瓦房。瓦房是鳥兒(er) 最安全的家,麻雀總能在簷下的檁條間找到舒愜住處。它們(men) 與(yu) 燕子為(wei) 鄰,同在屋簷下,燕子的舊日泥巢還空著,一個(ge) 挨一個(ge) 的“掛”在簷下。等到草綠花開的日子,燕子歸來,它們(men) 就會(hui) 同守屋簷下,共話杏花春雨。

  我披著輕寒,一個(ge) 人走過村莊。這裏的瓦房依山而建,一條青石滿鋪的路,順著山勢隨彎就彎地穿過村莊。其實村莊不大,就十幾戶人家,人們(men) 離開後也很少回來了,把帶不走的瓦房和過去留在了這裏,交給了四季的風雨管理。時間愈久這裏就愈安靜,適合一個(ge) 人孤獨地走過。

  還好,河流不會(hui) 離開這裏,始終以母性的溫情擁抱著村莊。我與(yu) 瓦房、石板,還有那些靜躺在光陰裏的舊物件,一起依偎在河流的臂彎裏,用最暖心語言慰藉彼此,想起沈從(cong) 文那一句:我就這樣一邊看水一邊想你。

(責編: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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