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北京5月9日電 (劉越)近日，又一家紙媒宣告休刊。

　　5月8日，福建省級都市報《東(dong) 南快報》正式發出了一封“告讀者書(shu) ”。作為(wei) 一家創刊於(yu) 2000年、擁有150萬(wan) 讀者、日發行量曾高達40萬(wan) 的老牌紙媒，《東(dong) 南快報》這樣寫(xie) 道：“非常遺憾，我們(men) 最終未能熬過自己的冬天，不得不與(yu) 您暫時說再見。”

　　《東(dong) 南快報》官微截圖

　　然而，如此情真意切的道別，隻獲得寥寥數個(ge) 轉讚評，並未在廣袤的互聯網世界激起什麽(me) 水花。好吧，親(qin) 愛的朋友們(men) ，我們(men) 不得不承認，一個(ge) 紙媒休刊算不上“新聞”的時代，早已悄然而至。

　　紙媒持續迎來休刊潮

　　或許是約定俗成，紙媒休刊或停刊的消息，往往宣告於(yu) 元旦前後。在“辭舊迎新”的美好寓意下，近年來沒能迎接來年第一縷陽光的紙媒卻越來越多。

　　2023年元旦前後，《牡丹江晨報》《海曙新聞》《童話大王》《綿陽晚報》《崇明報》《溫州商報》《城市畫報》等十幾家雜誌報紙停刊或休刊；2022年，《貴陽晚報》《宜賓晚報》《河北科技報》《南方法治報》等停刊或休刊；2021年，《皖北晨報》《廣元晚報》《內(nei) 江晚報》《德陽晚報》等停刊或休刊。

　　2020年元旦前夕，《天府早報》《城市快報》《上海金融報》《武漢晨報》等十餘(yu) 家報紙宣布休刊。其中，《武漢晨報》創刊於(yu) 1999年3月15日，集中在武漢地區發行，日發行量曾達到70萬(wan) 份，一度被業(ye) 界譽為(wei) “高品質市民報”。

　　2019年，北京報刊亭再無《北京晨報》《法製晚報》《京華時報》。《北京晨報》創刊於(yu) 1998年7月20日，是北京第一張都市早報和第一份彩色日報。《法製晚報》曾是北京發行量排前三的報紙，影響力輻射全國……據《中國傳(chuan) 媒風雲(yun) (2017—2018)》不完全統計，從(cong) 2017年1月1日到2019年1月31日，短短兩(liang) 年內(nei) ，國內(nei) 已有69家報紙停刊休刊。

　　《三晉都市報》2019年發布休刊公告。頭版截圖

　　令人唏噓的是，紙媒們(men) 依依不舍的告別中總包含著“重逢”的承諾。2020年12月31日，貴州《遵義(yi) 晚報》刊文：《別了！是為(wei) 了更好重逢……》宣布停止發行紙質版；2022年12月30日，《城市畫報》以“愛你，再會(hui) ”發文宣布休刊；2023年5月8日，《東(dong) 南快報》休刊公告文末落筆“期待下一個(ge) 路口，與(yu) 您重逢”……然而理想很豐(feng) 滿，現實很骨感，“休刊”與(yu) “停刊”看似一字之差，但更像是新聞人苦苦保留的一份希望。

　　據國家新聞出版總署2005年頒布的《報紙出版管理規定》稱：“報紙休刊超過180日仍不能正常出版的，由新聞出版總署撤銷《報紙出版許可證》，並由所在地省、自治區、直轄市新聞出版行政部門注銷登記。”因此，除《東(dong) 南快報》外，上述所有聲明“休刊”的報刊都已默認永久停刊。

　　《報紙出版管理規定》截圖

　　輾轉《華夏時報》《北京晨報》《北京日報》三家紙媒，如今從(cong) 事保險推銷工作的周悅(化名)對行業(ye) 變遷深有感觸：“我2004年從(cong) 事新聞工作，一直在一線堅持了16年，在2020年的5月份辭職離開。”

　　“《京華時報》《北京晨報》《法製晚報》《北京娛樂(le) 信報》，北京的和外地的加在一起，我印象中停刊的至少得有十多家了。”周悅見證了紙媒的輝煌與(yu) 落寞：“我在《北京晨報》待得時間最久。2019年晨報休刊，和新京報合並，我們(men) 要麽(me) 選擇去新京報，要麽(me) 可以拿一筆賠償(chang) 離開。我屬於(yu) 少數派，去了北京日報。”

　　作為(wei) 周悅的前同事，記者安吉(化名)被分派到了新京報。她回憶，在這場變遷的洪流中，曾經的老牌紙媒們(men) 處境尷尬：“當時北京市有6家知名紙媒，北京晨報跟新京報合並了，法製晚報跟北京青年報合並了，北京日報跟北京晚報的采編體(ti) 係合並了。”

　　“發行量不如以前，影響力也大不如前。挺唏噓的，但也不是什麽(me) 新鮮事了。”

　　紙媒的明天在哪裏？

　　《東(dong) 南快報》的休刊公告發布在了微博和微信兩(liang) 端。這兩(liang) 個(ge) 為(wei) 它提供“雲(yun) 端墓地”的新媒體(ti) 平台，也正是讓它走向消亡的“罪魁禍首”之一。

　　“紙媒後期受到新媒體(ti) ，尤其是自媒體(ti) 的影響，很難有廣告收入。”周悅透露，媒體(ti) 需要自負盈虧(kui) ，如果營收不行就隻能寄希望於(yu) 政府補貼，這也是紙媒沒落的一大原因。

　　某種程度上，周悅的話和《東(dong) 南快報》的休刊公告不謀而合：近年來，因合作方原因，報社經營困難。據企查查顯示，東(dong) 南快報社已是失信被執行人。

　　企查查截圖

　　“現在網絡信息太發達了，紙媒的時效性遠遠不如新媒體(ti) 。”安吉曾直觀感受過新媒體(ti) 對紙媒的擠壓：“我是跑社會(hui) 新聞的，基本上當天跑完的稿件，第二天早上發，有這麽(me) 一個(ge) 時差存在，你發出來觀眾(zhong) 都看過了，不新鮮了。像一些突發事件，我們(men) 又無法及時報道。”

　　安吉坦言，紙媒越來越差的經濟效益也讓很多記者離開這個(ge) 行業(ye) ：“我在晨報幹了5年，稿費是沒有漲的。你看不到行業(ye) 的發展和薪資的增長，所以紙媒記者的流動性非常大。”

　　“10年前幹記者，15年後還是記者，上升的空間不是特別大。我從(cong) 新京報離開的時候，還有很多老記者在堅持著。他們(men) 完全是憑自己的一腔理想留下來的。”安吉說。

　　周悅則認為(wei) ，紙媒的沒落是事物發展的必然過程和規律：“這個(ge) 世界一直在變化，現在出的AI沒準以後會(hui) 代替很多行業(ye) 。我們(men) 在這個(ge) 過程中會(hui) 有不舍，會(hui) 有留戀，會(hui) 有積澱，但你要調整自己的心態，去做出一些嚐試和改變。”

　　“能懷念，但還是要向前走。”

　　摸著石頭過河，紙媒如何自救？

　　與(yu) 紙媒的消亡一樣，紙媒的自救早已是老生常談的話題。

　　其中，有宣布調整發行頻率，以降低成本的：如2017年，《城市快報》《武漢晨報》改為(wei) 每周一至周五出版；《揚州時報》改為(wei) 每周兩(liang) 期；《信息日報》改為(wei) 每周四出版；《荊門晚報》改為(wei) 每周五出版。

　　有重心從(cong) 線下轉線上，向新媒體(ti) 轉型的：如2016年，《瑞麗(li) 時尚先鋒》雜誌紙質版停刊，轉型為(wei) 電子刊；2017年，《東(dong) 方早報》停刊，員工整體(ti) 轉入澎湃新聞網；2019年，新京報社僅(jin) 留少數人專(zhuan) 職辦報，其餘(yu) 1100多人轉型移動端……

　　放眼望去，斷臂自救有之，優(you) 雅轉身有之，黯然離場有之。在新媒體(ti) 的圍剿之下，紙媒集體(ti) 摸著石頭過河，在“紙媒必將消亡”和“行業(ye) 大浪淘沙”兩(liang) 個(ge) 論調並存的當下，從(cong) 業(ye) 者究竟何去何從(cong) ？

　　“互聯網社交媒體(ti) 的崛起和整個(ge) 社會(hui) 環境變化的結果，讓讀者受眾(zhong) 接受信息的觀念發生了轉變。”北京大學中文係教授、文化資源研究中心主任張頤武認為(wei) ，在多種力量的參與(yu) 下，時效性強、更為(wei) 直觀、具有視覺性的媒介，如短視頻和直播，替代了原有的文字紙媒，紙媒的影響力從(cong) 而下降，廣告投放也從(cong) 而減少。

　　對於(yu) 《東(dong) 南快報》的休刊，張頤武表示毫不意外。他直言，地方性媒體(ti) ，尤其是緊密依賴本地生活資源的地方性市場化媒體(ti) ，在當下確實麵臨(lin) 不少挑戰。

　　“原來最賺錢的地方媒體(ti) ，比如都市報、晚報，反而潰敗得最快。而每個(ge) 城市都會(hui) 有的一份日報，還能維持住經營，因為(wei) 政府發布的信息需要它來傳(chuan) 達。”張頤武直言：“廣告收入一開始緩慢下降，大家都滿懷著希望，以為(wei) 明年再努努力就能反敗為(wei) 勝，其實溫水煮青蛙，煮一陣後就斷崖式下跌了。很多紙媒實際是被僥(jiao) 幸心理拖死的。”

　　張頤武用“有機遇，也有挑戰”來概括紙媒的發展趨勢。他感慨道，大量紙媒的自救收效甚微：“過去紙媒在財務狀況比較好的時候都嚐試過融媒體(ti) 轉型，都投了自己的網站，但幾乎都失敗了。因為(wei) 永遠隻把紙媒內(nei) 容搬運到網上，是沒有用的。”

　　“沒有互聯網氣質，沒有互聯網調性，沒有有效的社交功能，就不可能在互聯網世界裏有效地生存。”張頤武提出，行之有效的轉型方式在於(yu) 保留優(you) 勢，同時擁抱技術：“《東(dong) 方早報》轉型為(wei) 澎湃新聞，就是一個(ge) 比較好的轉型。紙媒的長處在於(yu) 它有成熟的調查體(ti) 係，有一套專(zhuan) 業(ye) 的新聞模式，有自己的操守。它願意花高成本做一些深度報道和新聞直擊，同時傳(chuan) 遞這個(ge) 社會(hui) 的一些聲音，這是有重要價(jia) 值的。”

　　最後，對於(yu) “紙媒徹底走向黃昏”的論調，張頤武表示自己並不認同。他說：“紙媒還存在，並且能繼續存在下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