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陪同馮(feng) 振一起戰鬥過的消防車停在北京市海澱區消防救援支隊北安河消防救援站的院子裏，馮(feng) 振的消防頭盔、戰鬥服和消防靴被整齊地擺放在車裏。7月31日中午，馮(feng) 振走下這輛車去救援受災群眾(zhong) 後，再也沒有回來。

　　馮(feng) 振出生於(yu) 1992年，是山東(dong) 濟寧市汶上縣人。2009年12月，他參加消防救援工作，生前是北京市海澱區北安河消防救援站特勤一班班長、西小營小型站站長。7月31日，他在防汛搶險救災中犧牲。

　　救回戰友，自己消失在大水中

　　從(cong) 7月29日開始，暴雨席卷北京。7月31日10時，海澱區氣象台繼續發布暴雨紅色預警提示，山區及淺山區出現強降水誘發的中小河流洪水、山洪、地質災害等次生災害風險較大。此前幾天，馮(feng) 振所在的救援站已經做好了救災準備，24小時值守，隨時待命。

　　海澱區消防救援支隊北安河消防救援站副站長汪雪鬆記得，連續兩(liang) 日的暴雨讓山上積水飽和，7月31日，不斷有洪水從(cong) 山上衝(chong) 下，短時間內(nei) 他們(men) 接了20多起警情。11時30分左右，剛完成一起出警任務的馮(feng) 振回到北安河消防救援站待命時還來到通訊室，和汪雪鬆討論了接下來的人員調度和分配。

　　當時的馮(feng) 振全身已被雨水淋濕，雙眼泛紅。在角落裏，馮(feng) 振脫下靴子展示了自己已經被泡腫的小腿。汪雪鬆讓他歇一會(hui) 兒(er) ，他什麽(me) 都沒說，隻是再次穿上了靴子。

　　11時49分，救援站接到警情，海澱駕校中聯汽車交易市場發生洪水致3人被困，馮(feng) 振立刻帶領西小營小型站救援車組赴現場救援。臨(lin) 走時，馮(feng) 振碰到了戰友蘇晨陽，他們(men) 相視一笑後，就繼續投入到工作中。

　　7月31日12時15分，救援車組行駛至距離救援站六七公裏的北安河北路時看到道路左側(ce) 的欄杆上，一名群眾(zhong) 揮手大聲呼救，地處泄洪口，前方不遠處的地麵已經開始塌方。情況危急，馮(feng) 振讓通訊員向上級報告，自己組織隊員下車施救。

　　北安河消防救援站專(zhuan) 職消防員申光星是和馮(feng) 振一起下車救援的。申光星介紹，剛下車時，水流剛過腳踝，他和馮(feng) 振打好繩索向求救群眾(zhong) 走去時，水流突然湍急起來，一下漲到大腿位置，“水流很急，水很渾濁，伴有泥沙，根本站不穩，我被衝(chong) 倒在地”。

　　馮(feng) 振發現後快速來到申光星身邊，邊拉住他，邊大喊“趕緊收繩”。申光星被戰友拉回車旁後，馮(feng) 振卻消失在了大水中。

　　汪雪鬆接到指揮中心的緊急調令：尋找馮(feng) 振。當他和同事趕到北安河北路附近時，多條路被衝(chong) 刷下來的樹木和車輛攔截，消防車難以駛入。

　　12時47分，馮(feng) 振在下遊1公裏處被發現。隊友在第一時間對他采取心肺複蘇急救後，用大鏟車、警車、消防車接力將他送往醫院。

　　蘇晨陽說，馮(feng) 振被送往醫院後，其他的救援工作還要繼續開展，他緊急接替馮(feng) 振，帶領西小營小型站救援車組繼續工作。大家閉口不提馮(feng) 振的情況，表情都很沉重。

　　完成救援工作返回北安河消防救援站的路上，車裏一片沉寂。有的隊員低聲抽泣，“大家已經知道馮(feng) 班長不在了，完成救援後，我們(men) 才敢把情緒釋放出來”。

　　蘇晨陽是與(yu) 馮(feng) 振搭檔的副班長，他對馮(feng) 振下水救人的舉(ju) 動並不意外，“那麽(me) 湍急的水流，人站在車上都會(hui) 眩暈，他去救人的那一刻，就根本沒有想過個(ge) 人安危”。

　　戰友眼裏，他是天生的消防員

　　戰友都說，馮(feng) 振是天生的消防員。從(cong) 18歲到30歲，在他短暫的人生中，有12年被消防事業(ye) 填滿。他的微信昵稱是“逆行”，朋友圈裏都是有關(guan) 消防的內(nei) 容。

　　12年中，他累計參加滅火救援行動3500餘(yu) 次，營救遇險群眾(zhong) 150餘(yu) 人，先後榮立個(ge) 人三等功兩(liang) 次，嘉獎4次，多次獲評“崗位練兵先進個(ge) 人”。

　　在蘇晨陽眼中，馮(feng) 振是一名勇敢能幹、專(zhuan) 業(ye) 能力強、技術過硬的全能型消防員。馮(feng) 振曾是首都消防攻堅隊隊員，參加過“打鐵”（打造首都消防鐵軍(jun) ——記者注）培訓，身體(ti) 素質過硬、業(ye) 務能力頂尖，“他能力很強，會(hui) 作戰、會(hui) 帶隊、會(hui) 管理，他還會(hui) 修車，消防車有什麽(me) 問題找他就行”。

　　汪雪鬆說，馮(feng) 振的“強”不僅(jin) 體(ti) 現在個(ge) 人能力強，還在於(yu) 他能把隊伍帶強，讓他人變強。馮(feng) 振培養(yang) 出來的專(zhuan) 職消防員都非常優(you) 秀，在一次模擬滅火演練中，馮(feng) 振帶的7名消防員協力配合，鋪設300米的幹線並把假人救出隻用了50秒，而一般來說完成這套流程需要1分多鍾。

　　任西小營小型站站長是對馮(feng) 振能力最直接的肯定。西小營站是個(ge) 小型消防站，雖隻有兩(liang) 輛消防車，卻管理著周邊3平方公裏的區域。轄區內(nei) 是城中村，環境複雜。蘇晨陽說：“小站需要處理的事請很多，很考驗能力，這也充分說明領導對馮(feng) 班長的信任。”

　　在馮(feng) 振生前工作的西小營小型站站長室的牆麵上，貼著一張由A3紙拚接而成的手繪地圖。這是他曆時近3個(ge) 月帶領班組考察走訪轄區後完成的。申光星說，轄區內(nei) 的每條街道、每個(ge) 小區馮(feng) 振都走過，他和班組用尺子仔細測量，等比例縮小畫在隨身攜帶的紙上，還在每條街道上標注了能否通過消防車等信息。

　　有馮(feng) 振在，戰友們(men) 總是很安心。每次出警，上了消防車後馮(feng) 振拿起電台的第一句話就是“把裝備好好檢查”。蘇晨陽第一次出警就是和馮(feng) 振一起，一下車就蒙了的他在馮(feng) 振沉著冷靜的指導下完成了任務。這種安心還源於(yu) 馮(feng) 振對工作的一絲(si) 不苟。海澱區消防救援支隊北安河消防救援站政治指導員馬成龍介紹，每次救援站組織考核比拚，都會(hui) 讓馮(feng) 振當裁判，“他非常公正，絕不會(hui) 因為(wei) 私下裏和誰關(guan) 係好就‘放水’。馮(feng) 振說過，如果讓他們(men) 糊弄過關(guan) ，那就是隱藏的風險，就是對生命的不負責任”。

　　汪雪鬆說：“有不少專(zhuan) 職消防員和我說過，喜歡馮(feng) 班長，說馮(feng) 班長以身作則，給他們(men) 做了很好的榜樣。”

　　戰友們(men) 都說，馮(feng) 振帶的班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men) 走在哪裏都是成行成列，行動統一規範，能力素質過硬。陳立冬和劉佳樂(le) 曾是馮(feng) 振帶的專(zhuan) 職消防員。在培訓1年後，他們(men) 代表北安河消防救援站參加全北京市近700名專(zhuan) 職消防員的考核，脫穎而出獲得“全優(you) 隊員”的稱號，當年獲得該稱號的隻有13人。

　　目光向前，他曾守護每一名戰友

　　雖然是一名90後，但馮(feng) 振也關(guan) 心著更年輕的同事。他是蘇晨陽的入黨(dang) 介紹人，在黨(dang) 支部會(hui) 議上，他說：“蘇晨陽是個(ge) 好青年，未來我會(hui) 帶著他一起進步。”

　　馮(feng) 振無時無刻不在惦記年輕人。蘇晨陽說，在出事的前1個(ge) 小時，他剛和馮(feng) 振通了最後一個(ge) 電話，在電話裏，馮(feng) 振還在詢問如何為(wei) 專(zhuan) 職消防員辦理居住證。

　　消防員安康和馮(feng) 振是老鄉(xiang) ，曾和馮(feng) 振一起當班長帶了兩(liang) 年的專(zhuan) 職消防員。安康說，自己性格不太好，脾氣暴躁，帶專(zhuan) 職消防員的時候會(hui) 因為(wei) 隊員不能很好地完成任務而著急發火，不能很好地處理和他們(men) 的關(guan) 係。馮(feng) 振知道這一情況後，主動約他談心，分享自己的經驗，教他如何與(yu) 人更好地相處。

　　馮(feng) 振從(cong) 不抱怨，也沒有講過自己的煩心事，在隊員眼裏，馮(feng) 振是一個(ge) 愛笑、樂(le) 觀、和善的人，工作中雖然嚴(yan) 肅，但從(cong) 來沒有向隊友發過火。

　　申光星比馮(feng) 振年長幾歲，但剛加入消防隊伍兩(liang) 年。在申光星眼裏，馮(feng) 班長凡事親(qin) 力親(qin) 為(wei) 。在日常訓練中，馮(feng) 振一遍遍示範如何正確操作，觀察每名戰友的動作，每個(ge) 細節他都不放過。在一次草坪滅火中，馮(feng) 振注意到申光星的動作不夠規範，用手勢和眼神示意申光星看自己如何操作。“都是很小、很細節的事，馮(feng) 班長時時刻刻都在關(guan) 注我們(men) 。”申光星說。

　　馮(feng) 振總是在照顧人，每到吃飯的時候，為(wei) 了能讓大家快點吃到飯，馮(feng) 振會(hui) 主動承擔打飯的工作，這就意味著他總是最後吃飯的那個(ge) 人。夜裏，馮(feng) 振會(hui) 巡查一遍宿舍，還會(hui) 為(wei) 戰友蓋好被子。

　　在救援站照片牆上的一張照片裏，蘇晨陽頑皮地靠在馮(feng) 振的肩膀上，馮(feng) 振笑出了酒窩。“他就像我大哥一樣。”蘇晨陽說。

　　馮(feng) 振是個(ge) 熱愛生活的人。他愛吃煎餅，每年從(cong) 山東(dong) 探親(qin) 回來，都會(hui) 帶一大袋煎餅分給戰友。馮(feng) 振還是個(ge) 孝順、懂事的孩子。盡管是家裏最小的，但馮(feng) 振一直守護著父母和3個(ge) 姐姐。每個(ge) 月發了工資，他隻給自己留幾百元，剩下的錢都打給父母。前幾天，他與(yu) 外甥視頻時還鼓勵他：“如果這次考試有進步，就給你買(mai) 你要的玩具。”

　　隻是，意外來得太突然，馮(feng) 振的很多事情還沒有做、很多計劃還沒有實施。原本他要在8月12日休假回家探親(qin) ，看看今年5月剛買(mai) 的房要怎麽(me) 裝修。

　　救援站裏，戰友們(men) 忍著悲傷(shang) ，繼續投入到日常備勤中。蘇晨陽說：“大家都憋著不哭。馮(feng) 班長看到我們(men) 難過的話也會(hui) 不高興(xing) 的。我們(men) 要像個(ge) 真男人，這才對得起馮(feng) 班長。”

　　8月2日，應急管理部批準在強降雨搶險救災中犧牲的北京市海澱區北安河消防救援站消防員馮(feng) 振同誌為(wei) 烈士，國家消防救援局為(wei) 馮(feng) 振同誌追記一等功。8月4日，共青團北京市委員會(hui) 、北京市人力資源和社會(hui) 保障局追授馮(feng) 振“北京青年五四獎章”。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張敏 實習(xi) 生 陳智敏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