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柳青

　　倫(lun) 敦西區原版音樂(le) 劇《過去五年》在上海首演前夜的分享會(hui) 上，男主角喬(qiao) 西·伯內(nei) 特認出了觀眾(zhong) 席裏的一名劇粉，原本坐在舞台上的他當即驚喜地跳起來：“嗨，我們(men) 三個(ge) 月前在倫(lun) 敦見過的！”“原汁原味倫(lun) 敦西區卡司空降上海”，這不是一句誇大其詞的宣傳(chuan) 語，昨晚，《過去五年》在上海大劇院中劇場開啟中國首演，上海觀眾(zhong) 看到的版本，正是不久前在倫(lun) 敦西區加裏克劇院演出的原班人馬帶來的。

　　伴隨著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時隔三年後“重裝歸來”，國內(nei) 觀眾(zhong) 將在家門口看到更多這樣的全球好戲。值得一提的是，這部作品中國首演的背後，有一段“從(cong) 線上到線下”的特殊情緣：2021年，西區版《過去五年》在上海大劇院的線上演出季中亮相，兩(liang) 輪播放量累計超過258萬(wan) 人次。經過兩(liang) 年的等待，這部“雲(yun) 端見”的作品得以和上海觀眾(zhong) “麵對麵”。

　　《過去五年》在2001年首演於(yu) 芝加哥，從(cong) 芝加哥到紐約外百老匯，從(cong) 倫(lun) 敦外西區到西區，屢經複排和巡演，是被排演次數最多的雙人音樂(le) 劇作品之一，並且在2015年被改編成同名電影。這部看起來很“小”的音樂(le) 劇，為(wei) 何能成為(wei) 長紅的劇目，並且被公認為(wei) 本世紀最有影響力的音樂(le) 劇之一？

　　回到芝加哥的首演版，《過去五年》的舞台形式是極簡也是極大膽的。在空曠的舞台上，男女主演輪流登場獨唱，這是一對分道揚鑣的愛人，男人是冉冉升起的文學新星，女人是被困在職業(ye) 瓶頸中的女演員。女主角唱倒敘的故事線，在婚姻破碎時回望過去五年；男主角從(cong) 很久以前兩(liang) 情相悅時演起，在順流而下的時間裏，有情人終成怨偶。男女主角動如參商，一人一曲，在舞台上從(cong) 不相遇，沒有交流的機會(hui) ，他們(men) 唯一的同時在場是兩(liang) 條時間線交匯在結婚的場景。這部作品在出現的一刹那就在繁花似錦的音樂(le) 劇世界裏成為(wei) 一道清流，它用洗盡鉛華的方式，把舞台留給音樂(le) 和演唱——不需要複雜的人物關(guan) 係和情節，不需要繁冗的舞台裝置，僅(jin) 僅(jin) 依靠兩(liang) 個(ge) 演員，就唱盡了青年藝術家們(men) 麵對情愛、婚姻、自我和親(qin) 密關(guan) 係的層疊困境。這種“平行雙線的獨角戲”對導演和演員構成巨大的挑戰，但也成就了這部作品的特點。

　　《過去五年》的底氣來自詞曲，敢用這樣的方式寫(xie) ，可見作曲家藝高人膽大。《過去五年》的作曲傑森·羅伯特·布朗是三座托尼獎得主。他在28歲時給音樂(le) 劇大師桑德海姆救場，臨(lin) 時加入《遊行》劇組，挑起這部樂(le) 器多、聲部多、演員多的超級大製作，並且因此拿下了人生中第一座托尼獎最佳作曲獎，被譽為(wei) “百老匯繼桑德海姆之後最細膩的作曲家”。《遊行》大獲成功後，布朗深感嚴(yan) 密運轉的產(chan) 業(ye) 係統下的大製作讓他精疲力盡，決(jue) 心寫(xie) 一部完全私人化、作者化的“小而美”作品，他隻想寫(xie) 兩(liang) 個(ge) 演員不需要戲劇化的動作，直抒胸臆地演唱，於(yu) 是他把自己當時正在經曆的感情破碎、對名望的渴望和迷茫、追名逐利時傷(shang) 害了身邊至親(qin) ……種種生命經驗的碎片融入音樂(le) 中。

　　《過去五年》的音樂(le) 融合多種風格，男女主角演唱的16首歌曲包含流行、爵士、藍調、民謠、古典等多種元素，展現出作曲家駕馭不同音樂(le) 風格的能力。青年男女在親(qin) 密關(guan) 係中漸行漸遠的日常悲劇總是大同小異，但布朗用風格鮮明的音樂(le) 讓這些似曾相識的情愛悲劇具有了全新的辨識度，他用音樂(le) 確立了男女主角的個(ge) 性，也用音樂(le) 捕捉到青年藝術家敏銳的感知，以及他們(men) 作為(wei) 普通人所無法幸免的人性弱點。劇中，女主角凱西麵對愛人不告而別後演唱的《Still Hurting》，男主角傑米在文學界初露崢嶸時唱出輕快動感的《Moving Too Fast》，大悲大喜的旋律在對照之間產(chan) 生了讓人心碎的戲劇張力。

　　自首演成功後，《過去五年》的芝加哥版、紐約外百老匯版和倫(lun) 敦外西區版維持著最初的特色，即男女演員輪流出場，在台上隻要演唱，音樂(le) 就完全交給樂(le) 隊。而在倫(lun) 敦西區版複排時，導演喬(qiao) 納森·奧博伊萊在舞台呈現方麵做出了非常大的改變，他在台上放了一架鋼琴，男女主角不再離場，而是當一方演唱時，另一方鋼琴伴奏，但同時在場的兩(liang) 人仍然不發生任何交流，鋼琴成了台上的第三個(ge) 角色，沉默地見證了這對年輕藝術家夫妻之間的愛與(yu) 別離。從(cong) 前的版本裏，總是孤獨地佇(zhu) 立於(yu) 台上的男女主演傳(chuan) 遞了苦澀的意象，似乎親(qin) 密關(guan) 係的本質是從(cong) 頭到尾的獨角戲。上海觀眾(zhong) 這次看到的西區版，男女演員之間互為(wei) 鋼琴伴奏的場麵讓舞台更滿、更豐(feng) 富，兩(liang) 人一琴的畫麵也流露了更多的落寞：音樂(le) 把他們(men) 捆綁在一起，但他們(men) 互相之間成了在場的缺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