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博舉(ju) 辦河姆渡文化發現五十周年考古成果特展

　　呈現遠古江南風情畫卷

　　本報記者 鄒雅婷

　　1973年夏天，在浙江寧波餘(yu) 姚黃墓山下河床邊，河姆渡遺址初露真容，引起考古學者關(guan) 注。經過1973年冬、1977年冬兩(liang) 次科學發掘，出土了6700餘(yu) 件文物，發現了距今六七千年的大片幹欄式木構建築遺跡、大量人工栽培水稻和豐(feng) 富的動植物遺存。河姆渡遺址的發現影響深遠，證明長江流域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發源地之一。

　　50年後，324件(套)河姆渡文化代表性文物亮相中國國家博物館“遠古江南·海陸山河——河姆渡文化發現50周年考古成果特展”，生動呈現河姆渡人的生產(chan) 生活畫卷，讓觀眾(zhong) 領略飯稻羹魚、萬(wan) 物有靈的遠古江南風情。

　　發現璀璨的稻作文明

　　河姆渡這個(ge) 大眾(zhong) 耳熟能詳的地名，原來叫黃墓渡。

　　秦末漢初，“商山四皓”之一的夏黃公崔廣隱居浙東(dong) ，後葬於(yu) 姚江南岸覆船山。後世慕名拜謁者絡繹不絕，覆船山由此被稱為(wei) 黃墓山，江邊的渡口稱為(wei) 黃墓渡。曆經2000多年滄桑，黃墓渡在當地人的口口相傳(chuan) 中演變成河姆渡。

　　展廳裏，考古發掘現場照片、《河姆渡遺址發掘報告》手稿、20世紀70年代的《文物》《考古》雜誌、1978年人教版《中國曆史》等文獻資料，敘說著河姆渡遺址從(cong) 考古發現到走入公眾(zhong) 視野的過程。

　　1976年4月，在浙江杭州召開的“河姆渡遺址第一期發掘座談會(hui) ”上，專(zhuan) 家們(men) 正式命名“河姆渡文化”。1978年，河姆渡遺址首次被寫(xie) 入中學曆史教科書(shu) 。

　　河姆渡文化距今約7000年至5000年，是中國長江流域最重要的新石器時代文化之一，主要分布於(yu) 浙江東(dong) 北部的寧(波)紹(興(xing) )地區東(dong) 部和舟山地區。河姆渡文化的發現，改變了學界在中華文明起源問題上“中原地區一元論”的傳(chuan) 統觀點，證明了長江流域與(yu) 黃河流域同樣都是中華文明的發祥地。

　　50年來，浙東(dong) 地區已陸續發現了20多處河姆渡文化類型遺址，如慈湖遺址、塔山遺址、田螺山遺址等，勾勒出遠古江南的繁榮圖景。其中，田螺山遺址是迄今發現最完整的河姆渡文化聚落遺址，包含居住區、稻穀研磨坑、水井、獨木橋、木柵欄(木構寨牆)、橡子儲(chu) 藏處理坑等。

　　幹欄式木構建築是河姆渡文化典型的建築形式。此次展覽以實物展示與(yu) 觸屏互動相結合的方式，讓觀眾(zhong) 直觀了解河姆渡幹欄式建築。展櫃裏陳列著河姆渡遺址出土的木樁、木板、帶榫木構件等，點擊展櫃玻璃上的電子按鈕，即可查看幹欄式建築的結構示意圖和建造步驟。“展廳裏搭建的木屋場景，是按照河姆渡遺址麵積最大的房屋1∶1複原而成的。”中國國家博物館策展人、副研究館員陳克雙介紹。

　　河姆渡文化有比較成熟的稻作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方式，出土了大量炭化稻米和成堆稻穀殼。穀粒剛出土時顏色鮮黃，外形完好，殼上隆脈和稃毛清晰可辨。展覽中呈現了河姆渡文化遺址出土的炭化稻穀、炭化米粒和骨耜、點種棒等農(nong) 耕器具，還有陶釜、陶灶等炊具，一些陶釜底部碎片上殘留黑色鍋巴，可見顆粒完整的飯粒，說明河姆渡先民以稻米為(wei) 主食。

　　“河姆渡遺址發現的人工栽培稻穀，推翻了‘稻作農(nong) 業(ye) 起源印度說’，證明早在7000年前中國長江中下遊就有稻作農(nong) 業(ye) 。”浙江省文物局局長楊建武說，“近年來，田螺山遺址、施嶴遺址發現大麵積稻田，其中施嶴遺址及附近古稻田總麵積達90萬(wan) 平方米，是世界上麵積最大、年代最早、證據最充分的大規模古稻田，展現了河姆渡先民比較發達的稻作生產(chan) 水平。”

　　除了稻作農(nong) 業(ye) ，河姆渡先民還從(cong) 事漁獵、采集、家畜飼養(yang) ，食物來源較為(wei) 豐(feng) 富。菱角、芡實、葫蘆籽、桃核、金槍魚骨、人工栽培茶樹根……這些遺物展示了河姆渡先民飲食的多樣性。河姆渡遺址出土的陶豬，造型兼具野豬和家豬的特征，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家豬馴化的過程。田螺山遺址出土的鵝肢骨，距今有7150年至6670年的曆史，它們(men) 或可證明鵝是人類最早馴化的家禽。

　　河姆渡先民生活的村落周圍水網縱橫，乘舟出行是其主要交通方式。田螺山遺址發現了獨木舟加工處，其中一件剛開始加工的獨木舟側(ce) 立於(yu) 兩(liang) 排樁木間；另有一件長35厘米的獨木舟模型，尖頭方尾，艙體(ti) 基本為(wei) 長方形。展廳裏展示了河姆渡文化的木槳、陶舟形器、獨木舟模型等，讓人眼前浮現出江南水鄉(xiang) 河流密布、舟楫往來的畫麵。

　　走近先民的精神世界

　　河姆渡文化中發現了許多具有裝飾元素的器物，這些豐(feng) 富多彩的圖案紋飾為(wei) 研究者打開了一扇探索河姆渡人精神世界的窗口。

　　河姆渡遺址出土的豬紋陶缽、雙鳥朝陽蝶形器是浙江省博物館的明星文物，此次展覽是它們(men) 首次進京展出。豬紋陶缽是一件盛儲(chu) 器，由夾炭黑陶製成，大體(ti) 呈方形，器表磨光，外壁兩(liang) 側(ce) 分別用白色線條刻繪一隻長鼻圓眼、渾身鬃毛的野豬，頭向前垂，四足蹣跚前行，似乎在尋覓食物。豬身刻有芽葉和稻穗紋飾，還有象征太陽的重圈圓形紋。方形陶器較為(wei) 罕見，這件方形陶缽紋飾生動逼真，堪稱珍品。

　　雙鳥朝陽蝶形器是一件象牙雕刻品殘片，雖然上下部已殘損，但從(cong) 現存部分仍能看出河姆渡人獨特的審美和嫻熟的技藝。正麵磨光後用陰線雕刻一組圖案：中心為(wei) 5周同心圓，外沿刻火焰紋，象征太陽光芒；兩(liang) 側(ce) 刻有回頭相望的雙鳥，麵向太陽振翅起飛，成對稱形；圖像兩(liang) 側(ce) 對稱地鑽有6個(ge) 小圓孔，以便於(yu) 捆綁或懸掛之用，圓孔之間飾有連弧紋。

　　據介紹，蝶形器是河姆渡文化獨具特色的一種器物，以木質、象牙質為(wei) 主，也有少量石質。木蝶形器分為(wei) 對稱飛鳥型、雙鳥相對型、單鳥側(ce) 立型3種。多數學者認為(wei) ，蝶形器沒有實用性，與(yu) 原始宗教信仰有關(guan) 。展覽中展示了幾件木蝶形器，其中一件正麵帶有褐彩。

　　鳥的形象在遠古文化中經常出現，或許反映了太陽崇拜。田螺山遺址出土了一件雙鳥木雕，形態為(wei) 兩(liang) 隻相向飛翔的鳥，鳥的眼睛陰刻為(wei) 圓渦狀淺凹孔，原本可能嵌有銀白色的蚌殼類材料。整件作品呈圓弧形，線形頗似人的前額，上端有5個(ge) 凸起部位，均鑽有小孔，可能用於(yu) 安插羽毛。專(zhuan) 家推測，這可能是一件木質羽冠，是當時氏族首領或巫師舉(ju) 行祭祀活動時的重要道具。

　　木筒形器在河姆渡文化中也較為(wei) 多見。展櫃中有一件黑漆木筒，由整段木頭掏挖而成，器身表麵分為(wei) 3段，兩(liang) 端刻有多圈平行線紋，整體(ti) 塗刷光亮黑漆。有學者認為(wei) ，這是一件古人的打擊樂(le) 器。

　　鳥禾紋盆、龜形陶盉、鷹形陶豆、鳥形象牙匕、“蠶紋”象牙柄端飾件……大自然的花草樹木、鳥獸(shou) 蟲魚融入河姆渡人創作的工藝品中，體(ti) 現了“萬(wan) 物有靈”的思想，反映了祈求農(nong) 業(ye) 豐(feng) 收、畜牧興(xing) 旺的美好願望。

　　探索悠久的海洋文化

　　2013年，在河姆渡和田螺山兩(liang) 大遺址附近，考古工作者發現了井頭山遺址。2019年至2020年，井頭山遺址完成首期考古發掘，取得了豐(feng) 碩成果，入選“2020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

　　井頭山遺址距今約8300年至7800年，是中國沿海地區迄今發現的年代最早、埋藏最深的一處史前貝丘遺址。井頭山遺址所代表的文化類型，是河姆渡文化的直係祖緣，也是中國新石器時代海洋文化的源頭。

　　種類多樣的貝殼、魚骨等，展現了井頭山先民“靠海吃海”的生活方式。除了海洋生物遺骸，井頭山還發現了鹿、豬、狗、聖水牛等陸生動物骨骼，儲(chu) 藏坑中有大量橡子、麻櫟果、桃核、靈芝塊、獼猴桃種子等，還有少量炭化米粒和水稻小穗軸，表明井頭山先民以海產(chan) 捕撈為(wei) 主，兼有采集、狩獵和早期稻作農(nong) 業(ye) 。

　　人們(men) 通常以為(wei) ，8000年前的原始氏族社會(hui) 生活非常簡單、粗陋，而從(cong) 發掘出土的陶器、石器、骨器、貝器、木器、編織物等來看，井頭山先民有著超乎現代人想象的生存智慧和創造能力。

　　展櫃裏陳列著一隻木碗，桑木材質，口沿一側(ce) 有半月形小單耳，底部有4個(ge) 小乳釘足，器表修磨光滑，製作工藝成熟，比河姆渡遺址出土的紅漆木碗早了2000年。井頭山遺址還出土了3件木槳，其中一件保存較完好，是目前已知中國最早的用於(yu) 近岸航海的船槳。

　　貝器是井頭山遺址中一種獨特的器物，在浙江史前考古中也是首次發現，器型有耜、鏟、勺、刀、鏃、哨、珠等。其中，貝耜是用大型牡蠣的一麵平整殼體(ti) 為(wei) 原料製作的掘土工具，與(yu) 河姆渡文化的骨耜功用相同。

　　從(cong) 河姆渡到田螺山再到井頭山，一係列史前重要遺址的發現，組成了探尋文明源頭的階梯，引領人們(men) 不斷拾級而上，感受我們(men) 的祖先在滄海桑田的巨大變遷中不斷適應環境、開拓進取的生命力和創造力。

　　“時至今日，河姆渡文化仍在稻作農(nong) 業(ye) 起源和發展、幹欄式木構建築起源、南方地區史前聚落形態等研究中發揮著獨特作用。”楊建武說。(人民日報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