癲劇高開癲走如此癲瘋,如何巔峰?
◎曾於(yu) 裏
時下,社交媒體(ti) 上流行一個(ge) 新詞,叫“癲劇”。“癲”的原意是精神錯亂(luan) 、言語失常,“癲劇”取此意,用以形容一些國產(chan) 劇的情節進展突然“癲化”,背離邏輯、顛覆人設、弱化立意,與(yu) 劇集開篇的“高開”形成強烈反差。收官不久的《一念關(guan) 山》與(yu) 《鳴龍少年》都被不少觀眾(zhong) 詬病為(wei) “癲劇”。
“癲劇”與(yu) 以往一些常見的劇集評價(jia) 說法,諸如“爛劇”“雷劇”或“爛尾劇”有相似之處,也存在不同。它們(men) 共同指向的是劇本的不盡如人意,也折射出國產(chan) 劇創作生態一直存在的弊病——編劇地位太低,編劇話語權太弱,劇本被太多人插手與(yu) 幹擾。
癲劇定義(yi) :並非爛劇
為(wei) 避免“癲劇”概念泛化並被濫用為(wei) 一種帶有攻擊性的評價(jia) ,有必要先對“癲劇”的概念做一個(ge) 邊界的厘定。
“癲劇”並非“爛劇”。“爛劇”的“爛”是全方位的,低開低走,從(cong) 劇本、運鏡到表演基本都是一塌糊塗,幾乎從(cong) 頭到尾在“發癲”。
“癲劇”往往能夠“高開”,劇集開篇獲得不錯的評價(jia) 。比如《一念關(guan) 山》豆瓣開分時,超過3萬(wan) 觀眾(zhong) 打出7.5分,前兩(liang) 周的劇情值得這個(ge) 評分。《鳴龍少年》豆瓣開分8分,該劇前16集匹配得了這一分數。奈何兩(liang) 部劇之後的劇情均進入飄忽不定的階段:《一念關(guan) 山》的評分一路下滑,目前在6.5分左右徘徊,《鳴龍少年》7分也要守不住了。
“癲劇”亦不同於(yu) “雷劇”。有些“雷劇”基本等同於(yu) “爛劇”,劇情雷人、跌破常識、毫無邏輯。但有些“雷劇”通過人物的“蠢化”以及劇情的“胡來”,製造出乎意料的反差與(yu) 反諷,並在無邏輯中重塑新的邏輯,反而形成鮮明的個(ge) 性化和風格化。比如古早的《太子妃升職記》,2019年的無厘頭仙俠(xia) 劇《從(cong) 前有座靈劍山》。
“癲劇”走的是紮實沉穩的現實主義(yi) 路線,而非主打無厘頭風格,也不刻意追求喜劇色彩。正當觀眾(zhong) 奔走相告又一部優(you) 秀現實主義(yi) 作品即將誕生時,劇情的“癲”走令人措手不及,讓此前真心推薦的觀眾(zhong) 和劇評人陷入尷尬。
不同於(yu) 一些“爛尾劇”大結局才崩塌,“癲劇”中段就“發癲”,時而背離現實主義(yi) ,時而又能回歸現實土壤,主打的就是一個(ge) “出其不意”——不至於(yu) 糟糕到讓觀眾(zhong) 棄劇,又不時以離譜的情節“創亖”觀眾(zhong) ,令觀眾(zhong) 又愛又恨。
時下社交媒體(ti) 上對“癲劇”一詞的使用,多少有些泛化,並產(chan) 生“癲公”“癲婆”等衍生詞,指涉劇中人物的一些言行舉(ju) 止反常規、略瘋癲。比如古早的《千山暮雪》被觀眾(zhong) 重新發現,男女主角總是誇張極端的言行,被觀眾(zhong) 賜名“癲公”“癲婆”。
“癲公”“癲婆”還有些合理性,但有些觀眾(zhong) 將那些反類型、反俗套,或者與(yu) 自己預期背離的劇集,均稱之為(wei) “癲”。這就顯得狹隘和武斷,有可能壓縮創作自由的空間。可見,“癲劇”能夠成為(wei) 劇集評價(jia) 的新維度,但也要審慎使用。
癲劇案例:高開癲走
“癲劇”這一說法,從(cong) 《一念關(guan) 山》後廣泛流行。
《一念關(guan) 山》有個(ge) 堪稱爆劇的開端。作為(wei) 劉詩詩時隔6年再度出演的古裝劇,《一念關(guan) 山》不缺話題,開播5小時破愛奇藝2023年開播首日熱度紀錄,播出5天後愛奇藝熱度破萬(wan) 。編劇張巍的上一部作品是2022年的爆款劇《夢華錄》,觀眾(zhong) 對她再次執筆大女主劇抱有期待。
《一念關(guan) 山》前兩(liang) 周的劇情給觀眾(zhong) 帶來驚喜。比如更有格局的立意,更鮮明更現代化的女性觀念表達,公路劇形態的大女主戲亦具有一定的新鮮感。
遺憾的是,它之後的劇情走向脫離此前的設定。任如意作為(wei) 一個(ge) 獨來獨往、魔擋殺魔、一度想要“去父留子”的女殺手,在與(yu) 男主角寧遠舟確立關(guan) 係後,逐漸進入“戀愛腦”和“嬌妻”的狀態。大結局時全員be(全軍(jun) 覆沒)並非不可接受,隻是任如意那一句“遠舟,沒有你的世界,我好寂寞”,實在令人懷疑她是在“殉情”。
很難說《一念關(guan) 山》後續劇情“爛”了,因為(wei) 於(yu) 十三等角色的刻畫頗為(wei) 立體(ti) 。這正是觀眾(zhong) 對“癲劇”愛恨交織的原因所在:食之不是“無味”,而是有“怪味”,棄了又覺得可惜——畢竟真情實感追到中後段了,萬(wan) 一它又好了呢?
熱搜詞條裏,“癲劇”除了關(guan) 聯《一念關(guan) 山》,還關(guan) 聯《鳴龍少年》。它與(yu) 《一念關(guan) 山》一樣高開“癲”走,後續劇情讓堅持追劇的觀眾(zhong) 在風中淩亂(luan) 。
《鳴龍少年》是丁黑導演繼《警察榮譽》之後與(yu) 張若昀的再次合作。丁黑成熟的執導技法,確保劇情的視聽語言有比較高的水準,兼具流暢、個(ge) 性與(yu) 創新;張若昀細膩的演技,較好詮釋主人公雷鳴人性中的多個(ge) 維度。劇情對雷鳴心理疾病的鋪陳,層層深入,亦有效濃縮了典型性的家庭教育問題——雷鳴父親(qin) 對雷鳴的忽視,成為(wei) 雷鳴的心理創傷(shang) 。
但自從(cong) 雷鳴父親(qin) 雷立州去世後,《鳴龍少年》的劇情“癲化”。雷鳴的心理疾病,像喝了心靈雞湯一般,一下子徹底治愈;雷立州這個(ge) 不合格的父親(qin) ,被以最爛俗的手法“洗白”:仿佛隻要他是個(ge) 好老師,他是個(ge) 糟糕的父親(qin) 就情有可原,雷鳴就能與(yu) 他達成諒解。
雷鳴被治愈,劇情的阻礙也就不存在了。那個(ge) 由“差生”組成的班級開始開掛了一般:老師學生各有CP,學生即便一邊忙著情竇初開,也不影響他們(men) 成績突飛猛進,還真夠著了頂尖名校的分數線——但凡了解中國高考的都不敢編出這麽(me) 離譜的劇情。
癲劇解法:重視劇本
“癲劇”怎麽(me) 來的?
編劇作為(wei) 劇本的第一責任人,承擔著最直接的責任。觀眾(zhong) 每每遭遇不理想的劇集,也會(hui) 將矛頭指向編劇。無論是“爛劇”還是“癲劇”,很大一部分原因確實是編劇水平不夠,沒有能力把一個(ge) 故事講好。當然,如果是編劇能力不行,製作方和平台也負有很大的責任:為(wei) 什麽(me) 劇本明明那麽(me) 差,還要進行拍攝?
在內(nei) 娛語境下、在國產(chan) 劇的創作生態中,由於(yu) 編劇的地位普遍低下,除了極少數功成名就、掌握話語權的編劇外,大多數編劇都處於(yu) 行業(ye) 鏈條的末端,誰都可以對編劇“指手畫腳”——製作方、平台、導演、主演都能對編劇的創作進行各種幹涉和修改,鮮有人完全尊重編劇的創作意圖。
這就形成一個(ge) 非常普遍的情況:編劇創作的劇本,與(yu) 劇集開拍時所遵循的劇本,往往已經是兩(liang) 副麵孔;雖然依然署的是編劇的名字,卻已經過了很多人的手、加入很多人的意見,到最後連編劇都不知道最終劇本的形態。這或許就是“癲劇”的主要由來——它本可以是有始有終的佳作,卻在製作方、平台等多環節的“魔改”下,逐漸“癲化”。
《一念關(guan) 山》播出期間,編劇張巍的一個(ge) 采訪就上了熱搜。她說,“希望製作人、演員和導演相信我,而不是找一個(ge) 責編,自己修改,不告訴我。”這一采訪被著名編劇趙冬苓轉發。趙冬苓補充說道,“太有同感了。甲方如果覺得劇本不好可以不要,而不是拿走劇本就任由導演和責編瞎改。為(wei) 什麽(me) 你們(men) 不相信一個(ge) 編劇嘔心瀝血精心創作的作品,而相信導演在現場一拍腦袋?……大多數時候改得像屎一樣,上麵寫(xie) 著我的名字,是屎我也得認。”就連趙冬苓都遭遇劇本的魔改,年輕編劇更不必說了。
製作方或平台對劇本的改動,往往是基於(yu) 平台的大數據——比如雖然加入無腦戀愛戲會(hui) 遭到專(zhuan) 業(ye) 觀眾(zhong) 的批評,但在下沉市場數據很好;或者,雖然“癲劇”招致鋪天蓋地的吐槽,但一些平台認為(wei) 吐槽就是聲量,“黑紅”也是紅,以被罵為(wei) 樂(le) 。
這無疑是非常短視的做法,看似贏得一時的流量,卻讓一部本可以擁有長尾效應的優(you) 秀劇作成為(wei) 一部旋生旋滅的作品,也讓製作方和平台進一步失去觀眾(zhong) 的信賴。
劇本問題關(guan) 涉的,是國產(chan) 電視劇創作生態的複雜問題。雖然重視編劇、尊重編劇權益的口號喊了那麽(me) 多年,短視的製作方和平台仍然唯我獨尊、一意孤行。
編劇以優(you) 秀劇作立身,製作方和平台舍棄短視思維,給予優(you) 秀編劇更大的話語權,才能慢慢建立正向循環,讓國產(chan) 劇少一些“癲瘋”,一步步邁向巔峰。(北京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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