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雨生百穀 牡丹花開(解碼二十四節氣)

　　穀雨，意為(wei) 穀之喜雨，古語雲(yun) ：“雨生百穀”“清明要晴，穀雨要淋”。稻作農(nong) 業(ye) 對雨水的期待，猶如古時候讀書(shu) 人期盼功名，所以有“穀雨前後一場雨，勝似秀才中了舉(ju) ”之說。播種秧苗的時節，雨水被稱為(wei) 甘霖、時雨，穀雨節氣由此得名。

　　穀雨是二十四節氣的第六個(ge) 節氣，也是春季的最後一個(ge) 節氣，更是農(nong) 時農(nong) 事與(yu) 物候結合最緊密的節氣之一。交節氣的時間在公曆4月19日至21日之間，今年穀雨節氣是4月20日。穀雨是暮春的節氣，此時氣溫逐漸升高且穩定，所以有“清明斷雪，穀雨斷霜”的俗諺。穀雨之後，寒潮天氣基本結束，大地溫潤。古代將穀雨分為(wei) 三候：“一候萍始生，二候鳴鳩拂其羽，三候戴勝將於(yu) 桑。”意思是穀雨時節，浮萍開始生長，鳩鳥鳴叫，戴勝鳥落在桑樹枝頭，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穀雨是春種的大忙時節。在長江流域稻作區，人們(men) 在布穀鳥“家家撒穀”的鳴叫提示下，將清明浸好的穀種均勻地撒到平整如鏡的育秧田裏。傳(chuan) 說布穀鳥是古蜀國望帝的化身。望帝是一位賢明的帝王，他關(guan) 心農(nong) 人和農(nong) 事，死後依然如此。每年春天，他都化身子規鳥(布穀鳥)提醒勸導百姓務農(nong) 。在華北平原，人們(men) 進行冬小麥田間管理的同時，開始種瓜點豆。

　　江南此時正值蠶月。“穀雨親(qin) 蠶近”。從(cong) 穀雨開始，家家采桑育蠶忙。蠶農(nong) 人家有專(zhuan) 門的蠶室，還有蠶娘負責春蠶飼養(yang) 。她們(men) 對春蠶的看護十分用心。舊時養(yang) 蠶沒有相應的監測設備和技術，給蠶寶寶喂葉、取暖，都要以蠶娘的身體(ti) 感受為(wei) 標準：蠶娘餓了，便給蠶寶寶喂葉；蠶娘覺得天涼，蠶室內(nei) 就生火取暖。江南蠶鄉(xiang) 還有“關(guan) 蠶門”的習(xi) 俗，穀雨一到，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官員不下鄉(xiang) ，親(qin) 友不往來，連做生意的也歇業(ye) 。正如茅盾在《春蠶》中所說：“一個(ge) ‘戒嚴(yan) 令’也在無形中頒布了。”所有這一切都是為(wei) 了嬌嫩的蠶寶寶的安全。蠶農(nong) 精心衛護著春蠶，形成江南蠶鄉(xiang) 特有的穀雨習(xi) 俗。

　　穀雨不僅(jin) 是稻作農(nong) 業(ye) 的重要節氣，也是從(cong) 事海上捕撈業(ye) 的漁民的“開洋節”。沿海漁民在穀雨到來時要舉(ju) 行祭海儀(yi) 式，集體(ti) 祭祀海神，唱戲助興(xing) ，宴飲歡呼。穀雨祭海之後，下海捕魚的生產(chan) 活動就啟動了。

　　穀雨還是花事繁盛的時節。“穀雨三朝看牡丹”，穀雨節氣有三番花信，即牡丹、荼靡與(yu) 楝花。這三番花信後，從(cong) 小寒開始的二十四番花信風告終。穀雨時節，牡丹盛開，牡丹因其國色天香，得到中國人的特別喜愛，被稱為(wei) “穀雨花”。牡丹原本生長在中國黃河、長江流域等地，人工栽培牡丹大約在漢代已經開始。隋唐時期，牡丹作為(wei) 園藝花卉進入城市生活並獲得顯著地位。隋唐帝王都酷愛花卉，隋煬帝在洛陽開辟西苑種花，其中就有易州進貢的多種花色的牡丹。唐代初年，雖有武則天貶斥牡丹的傳(chuan) 說，但隨著唐代國運昌盛，大氣華貴的牡丹越來越受到喜愛。唐人劉禹錫詩雲(yun)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可見唐人對牡丹的深摯情感。宋代時，牡丹走出皇家宮苑，進入尋常百姓家，在中國大麵積種植。明清時期，穀雨看牡丹是城鎮居民的風尚。《清嘉錄》記載，當時無論是豪家名族之家還是文人雅士的庭院，不論是寺院道觀還是會(hui) 館義(yi) 局，“植之無間，即小小書(shu) 齋，亦必栽種一二墩，以為(wei) 玩賞”。牡丹花還傳(chuan) 播至日本、韓國、意大利、法國等國家，香飄天下。

　　雨前茶是品茶人的珍愛。明代茶學研究者許次紓在《茶疏》中說：“清明穀雨，摘茶之候也。清明太早，立夏太遲，穀雨前後，其時適中。”如《桐廬竹枝詞》所唱：“穀雨村村摘嫩芽，紛紛香氣出籬笆。”穀雨茶較之清明茶，質量更優(you) ，香味更濃，而且易於(yu) 收藏。碧螺春是清代蘇州的貢茶，據說產(chan) 於(yu) 吳縣洞庭東(dong) 山碧螺峰。康熙年間的一個(ge) 穀雨時節，人們(men) 采茶於(yu) 此，但采茶人茶筐已滿，有人就將茶葉置於(yu) 胸前衣襟之內(nei) ，“茶得熱氣，異香忽發，采茶人爭(zheng) 呼嚇煞人香”。康熙南巡時，地方官以此茶進用，皇帝為(wei) 其題名“碧螺春”。穀雨茶是養(yang) 生茶，不僅(jin) 有清心明目之功效，而且可用於(yu) 化痰祛濕的茶療。

　　穀雨之後，氣溫逐漸升高，害蟲開始活躍。在北方地區，人們(men) 以穀雨日作為(wei) 除蠍的重要時機。在山東(dong) 、山西、陝西等地，人們(men) 於(yu) 穀雨日在牆上貼禁蠍帖，帖子上有圖有文，咒語曰：“穀雨日，穀雨晨，茶三盞酒三巡，逆蠍千裏化為(wei) 塵。”雖然隻是一種巫術，但表達了人們(men) 趨利避害的意願。

　　中國很早就發明了文字。有一種傳(chuan) 說認為(wei) 穀雨的起源與(yu) 倉(cang) 頡造字有關(guan) 。上古時代，倉(cang) 頡奉黃帝之命，創設了象形文字。人類的這一舉(ju) 動引發了巨大反應：“天雨粟，鬼夜哭。”也就是出現了天降粟穀、穀如雨下的奇觀。後來人們(men) 就將這一天定為(wei) 穀雨節，作為(wei) 紀念倉(cang) 頡的日子。至今陝西白水倉(cang) 頡廟在穀雨節氣仍要舉(ju) 行傳(chuan) 統廟會(hui) ，祭祀倉(cang) 頡，感念他發明文字的偉(wei) 大功績。

　　穀雨是節氣，也是體(ti) 現農(nong) 業(ye) 文明的節日。穀雨時節，讓我們(men) 在享受傳(chuan) 統節氣文明的歡愉中，迎候絢爛的夏天到來。

　　(作者係北京師範大學教授 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