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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馳電掣入畫屏

發布時間:2022-09-05 14:08:00來源: 人民日報

  風馳電掣入畫屏(逐夢)

  蔣 巍

  “背”條大路回家鄉(xiang)

  貧窮的日子大都是灰暗的,幸福的生活各有各的光彩。

  數十年走遍各地,貴州是我去得最多的地方。步入今天的貴州,仿佛萬(wan) 千雲(yun) 朵擦亮了嶄新的大時代。漫步而行,恍然如夢:直插藍天的樓群、車流滾滾的公路、烏(wu) 瓦白牆的小鎮、綠蔭如蓋的新村,讓我一次次迷路,又讓我一次次拾起往日的記憶。哦,我曾在這個(ge) 山頭農(nong) 家住過兩(liang) 天,夜裏凍得手腳冰涼,第二天主人送了我一件棉襖;我曾在一個(ge) 茶場吃過一頓火鍋,卻冷得必須把雙腿放進桌下的棉套裏;我曾進入一個(ge) 叫“一口刀”的山寨,峭壁上的出山路窄得像刀刃,800米下就是滾滾滔滔的烏(wu) 江……至今,這一切依然曆曆在目,讓我心頭隱隱作痛。嗬,看著今日的景象,我必須向曆史作證:“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人無三分銀”的日子徹底翻篇兒(er) 了!

  你看,就在我眼前,遠近的青山白雲(yun) 仿佛飛舞起來——那是晾曬在村寨廣場上的丈長蠟染布在風中呼呼作響,把山坡上的一棟棟吊腳樓舞進了秀美的山水畫。路過一間響著樂(le) 曲的農(nong) 家樂(le) ,隻聽吱嘎一響,雕花木格窗被推開,一位頭披藍帕、頸戴銀圈的姑娘探頭衝(chong) 我一笑——我看見了今日的多彩貴州。

  貴州,開門見山,17.6萬(wan) 平方公裏的麵積都是望不盡的山連山。這裏的人,日常語匯中沒有“平原”,隻有“平壩”——足見那一塊塊小小的田畝(mu) 是怎樣的狹促。采訪中,聽說當地曾經流傳(chuan) 一個(ge) 故事,說改革之初搞承包,一戶人家分得13塊田,女兒(er) 幫著父親(qin) 數田:怎麽(me) 隻有12塊呢?父親(qin) 說,那一塊在你草帽下扣著呢。

  千百年來,這裏的山水雖美,人們(men) 卻被封閉在大山裏。兩(liang) 間杈杈房、幾袋苞穀粒、一口破鐵鍋,就是生活的全部。在赫章縣海雀村的一個(ge) 夜晚,坐在篝火旁,我聽當地姑娘蕎花唱過這樣一首山歌:“苞穀沒有巴掌長,種下一筐收一籮。扯上三尺遮羞布,腳板要當石板磨。”海雀村在高高的山坡上,小路擠在石縫裏,耕地沒有石頭多,老百姓的貧困生活可想而知。

  農(nong) 家無田,何來飽暖?腳下沒路,何以致富?原地不動,一棵老樹!

  路,是文明的血脈、夢想的翅膀、人生的半徑。

  貴州人修路,寫(xie) 滿了奮鬥故事。抗日戰爭(zheng) 期間,數萬(wan) 民工靠肩扛手抬,修築了聞名於(yu) 世的晴隆縣“二十四道拐”,這條路成為(wei) 抗戰中物資運輸的大通道。新中國成立後,為(wei) 了修路架橋,他們(men) 把壯誌豪情刻到山壁上:

  築路意誌堅,扛起大道上青天,

  踏碎了雲(yun) 朵,踢倒了山尖,

  不管車馬來得快,總在我後邊!

  但那時國家百廢待興(xing) ,人民普遍貧窮,崎嶇的山路像條條繩索,緊緊捆住了艱難的歲月。好些村寨困在深山,鄉(xiang) 親(qin) 們(men) 過不了陡崖深穀,孩子上不了學,長大了不敢去城市打工,因為(wei) 他們(men) 不識字。海雀村為(wei) 報答政府年年送來的上萬(wan) 斤救濟糧,老支書(shu) 文朝榮領著村民開了一條出山路,種樹10餘(yu) 年,綠化了周邊三個(ge) 山頭。老支書(shu) 去世後留下一雙磨不破的“鞋”,那是用刀切割下來的兩(liang) 段輪胎,再穿孔係繩,現在擺在海雀村紀念館裏,成為(wei) 那段奮鬥歲月的見證。

  改革開放後,織金縣雞坡村的青年農(nong) 民楊文學帶上妻子一起到貴陽當“背簍”、賣苦力,為(wei) 省下鞋子經常光腳走,攢下13萬(wan) 元。原準備回家蓋一棟新房,父母說,你給鄉(xiang) 親(qin) 們(men) 修一條出山的路吧。路修了一半,錢花光了,施工隊撤走了,楊文學坐在路口放聲大哭。老父親(qin) 吼道,哭有什麽(me) 用?再去打工,回家再修路!第二天,楊文學領著十幾個(ge) “背簍”又出發了。數年後,在當地黨(dang) 委、政府的支持下,出山的路終於(yu) 修通了,這件事一經媒體(ti) 報道,楊文學從(cong) 此名聲大噪。後來我在貴陽的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他,他得意地說,現在我出門辦事特別順,大家都熱心幫我,因為(wei) 人人知道我的名字。

  多麽(me) 可敬又可愛的人啊!

  沒有行走,隻有登攀

  有路才有希望,有路才有未來。

  鄧迎香,羅甸縣人,嫁到山窩窩裏的麻懷村。山寨距縣城40多公裏,四周全是犬牙交錯的懸崖峭壁。那時候,沒路也沒電,因為(wei) 電線杆子運不進來。三個(ge) 月大的兒(er) 子病亡於(yu) 去縣醫院的山路上,鄧迎香哭瘋了,隻身一人帶上錘子鋼釺上了山,鐵了心要為(wei) 全村開一條出山路。被感動的鄉(xiang) 親(qin) 們(men) 相繼跟上來了,曆時兩(liang) 年,大山終於(yu) 貫通,但那隻是一個(ge) 供人彎腰鑽來鑽去的山洞。她新婚的女兒(er) 回家探親(qin) ,和新郎幾乎是從(cong) 洞裏爬過來的。望著渾身泥水的一對新人,兩(liang) 鬢斑白的鄧迎香痛心不已,再次帶領村民進了山,又苦幹了200多天。剪彩那天,解放牌大卡車呼呼隆隆穿過寬敞的隧道,洞口掛著一幅大紅標語:“一等二靠三落空,一想二幹三成功!”

  活在大山裏,就得頂天立地、英雄一場,讓石頭開花、讓大路通天。

  遵義(yi) 市的草王壩村,地處海拔800米的半山腰,無路、無水、缺田。每逢下雨,村民都把瓦罐盆碗擺在地上,用以接水存用。村支書(shu) 黃大發乳名“石頭娃”,從(cong) 小父母雙亡,是村民東(dong) 家一碗、西家一碗養(yang) 活了他。黃大發當了生產(chan) 隊隊長後,下決(jue) 心領著全體(ti) 村民開鑿一條渠,繞過三重大山,引水入村。他整整苦幹了13年,結果因缺少技術指導、石渠坡度太小、水量不夠而告失敗。1992年,年近六旬的黃大發不死心,再度領著200多名村民上了山,天天把身子吊在懸崖峭壁上開路鑿渠,白日幹活,夜宿山洞。三年後,這條“大發渠”終於(yu) 成功繞過160多裏的“絕命崖”,一灣清水歡笑著衝(chong) 進了草王壩村,從(cong) 此,鄉(xiang) 親(qin) 們(men) 吃上了香噴噴的白米飯。

  2010年,薑仕坤出任國家級貧困縣晴隆縣縣委副書(shu) 記、縣長。看到當地石多草多,他號召群眾(zhong) 種草養(yang) 羊。羊糞多了,草密了,山綠了,一條條道路開通了,一座座新村建成了,薑仕坤成了全縣聞名的“羊司令”。2016年4月,過度勞累的薑仕坤猝然倒在工作崗位上,年僅(jin) 46歲。因為(wei) 白天太忙,他和上大學的女兒(er) 約定每晚10點55分通話,那天,女兒(er) 等到的電話卻是父親(qin) 的噩耗……

  所有的道路都是大山的渴盼,所有的血汗都是幸福的源泉。路要變平,隻有一個(ge) 辦法:擼起袖子加油幹!

  把十萬(wan) 大山連起來

  眾(zhong) 所周知,貴州處於(yu) 雲(yun) 貴高原,以喀斯特地貌為(wei) 主,山多石脆土薄,地下洞穴和流泉九曲十八彎,宛若迷宮。在這樣的地基上建路建橋,且要保證質量,是何等艱難。經過數十年的錘煉,省交通建設集團把自己打造成一支無往不勝的鐵軍(jun) ,團隊現有專(zhuan) 業(ye) 技術人員3244人,其中有白發蒼蒼、依然奮戰在一線的全國知名橋梁專(zhuan) 家,有來自各地的青年才俊——他們(men) 中的很多人,已經把家安在了這裏。

  每項大的路橋項目,都需要數年時間才能完成,路橋人便以工地為(wei) 家,長年喝山泉、住山洞。一根立木掛上網兜,就是他們(men) 的籃球場;想家鄉(xiang) 了,隻能通過手機視頻和遠方的家人說說話,孩子叫一聲爸,這邊的爸爸笑著笑著卻淚如雨下……正是在他們(men) 的手上,創造了中國建橋史上的一個(ge) 個(ge) 奇跡。80後工程師龔興(xing) 生坐在操控室,僅(jin) 用31分鍾就實現了大橋平麵轉體(ti) 72度的精準對接,兩(liang) 邊山坡上看熱鬧的村民禁不住歡呼;女總工張勝林瘦瘦小小,卻連續多次入選“年度十大橋梁人物”,幾十年來孜孜不倦,在橋梁建設領域不斷貢獻著自己的智慧……

  10年間,這裏的人們(men) 一張藍圖繪到底,條條高速公路、鐵路、隧道,連接著千姿百態的美麗(li) 大橋,像金絲(si) 帶把十萬(wan) 大山串連起來,仿佛貴州騰身一躍,便登上了氣象萬(wan) 千的“高速大平原”。

  來看氣勢恢宏的北盤江大橋!全長1341.4米,總重近3萬(wan) 噸,橋麵距江麵565.4米,高度超過200層摩天大樓,為(wei) 目前世界第一高橋。再看被譽為(wei) “天空之橋”的平塘特大橋,因擁有332米高的世界最高混凝土橋塔而聞名。坐在岸邊窗明幾淨的服務區,品茗遠眺,大橋如長虹橫天,飛掛兩(liang) 岸,好大的氣勢,無比的豪邁!最具現代特色的是壩陵河特大橋,不——那不僅(jin) 僅(jin) 是橋了,橋端建有數十米高的觀光電梯,直達橋上通道,並開展了高空蹦極、高空秋千、高空漫步、低空跳傘(san) 、玻璃棧道、野外露營等項目,深得年輕遊客喜愛。大橋剪彩之際,省公路局為(wei) 參加工程建設的10對年輕情侶(lv) 舉(ju) 辦了盛大的集體(ti) 婚禮,並贈給每位新人一個(ge) 特殊的禮品——用建橋特種鋼精心製作的結婚戒指。作為(wei) 證婚人,局長激情地說:“大橋的使用時間是100年,整個(ge) 大橋造價(jia) 14個(ge) 億(yi) ,這就是我們(men) 送給新人的14億(yi) 聘禮和百年偕老的祝福!”全場歡聲一片,五顏六色的安全帽下,一張張年輕黝黑的臉膛閃耀著驕傲的光芒。

  黨(dang) 的十八大以來,貴州的道橋建設像一支支穿山越穀的響箭,讓高山化平原,令天塹變通途。水電線路、通信光纜、物流基地遍地開花,大數據和新技術像一條條纖繩,拉動當地經濟加速發展。於(yu) 是我們(men) 看到,畢節的大白蘿卜、安龍縣的食用菌、江口縣的“梵淨抹茶”等,紛紛走向海外;遵義(yi) 大棚的各類蔬菜源源不斷運往上海、成都等大都市……在銅仁,住進新樓的農(nong) 婦袁新芝動情地說:“哪想到幸福生活來得這樣快!”

  如今,貴州已建有近2.4萬(wan) 座雄偉(wei) 壯美的大橋,懸索、斜拉、拱式、梁式、廊式等各類橋型橫跨山山水水,各顯雄姿,爭(zheng) 奇鬥豔,被專(zhuan) 家譽為(wei) “世界橋梁博物館”,許多獨創性技術填補了世界建橋史的空白。2018年,北盤江大橋以無可爭(zheng) 議的巨大造型、創新規製和高超的技術含量,獲得第三十五屆國際橋梁大會(hui) 頒發的“古斯塔夫斯金獎”。截至目前,世界排名前100座高橋,有51座在貴州,前10名有4座在貴州。全國榮獲“古斯塔夫斯獎”的橋梁有9座,貴州占4座。而那些特意保留下來的古老的繩橋、獨木橋、石條橋、鐵索橋、廊橋,都成了這片土地上大風景裏的小風景,展示著萬(wan) 種風情,寄托著一脈鄉(xiang) 愁。

  嗬,崇山峻嶺之上,雲(yun) 蒸霞蔚之中,勤勞的人們(men) 用千萬(wan) 雙大手,托起一個(ge) 天高雲(yun) 淡、山青水綠的美好世界。

  他們(men) 創造了一部風馳電掣的史詩。過去已去,未來已來!

(責編:陳濛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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