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億(yi) 人口：無限可能，還是警示？

　　世界人口從(cong) 70億(yi) 到80億(yi) 用了11年；人口學家表示，全球人口快速增長時代結束

　　聯合國網站的“80億(yi) 人口日”頁麵顯示著一個(ge) 倒計時。北京時間11月15日12時，倒計時數字歸零，聯合國的“80億(yi) 人口日”正式到來。這一刻，全球人口總數在象征意義(yi) 上正式到達80億(yi) 。

　　聯合國人口基金(UNFPA)網站首頁顯示了一個(ge) “∞”符號，它既可以看作一個(ge) 橫著的數字“8”，也可以理解為(wei) 數學符號“無窮大”。聯合國人口活動基金會(hui) 對此解釋為(wei) ，“80億(yi) ：一個(ge) 無限可能的世界”。

　　多位人口學家在接受新京報記者采訪時表示，80億(yi) 是世界人口發展的重要裏程碑，它標誌著全球人口快速增長時代的終結。許多國家和地區即將出現人口負增長。同時，未來人口增長將集中在以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為(wei) 代表的低收入國家和地區。

　　聯合國此前發布的《世界人口展望2022》報告(簡稱報告)提出“世界人口將於(yu) 11月15日達到80億(yi) ”這一預測。該報告綜合評估了1950年至2022年間世界各地舉(ju) 行的1758次人口普查的數據、2890次人口抽樣調查的數據，以及各類人口登記資料。基於(yu) 這些數據和相關(guan) 分析模型，聯合國選擇11月15日為(wei) 象征性的“80億(yi) 人口日”。

　　值此機會(hui) ，聯合國秘書(shu) 長古特雷斯慶祝人類前所未有的多樣性和成就，同時他也發出警告，人類正在麵臨(lin) 氣候變化、糧食安全和戰亂(luan) 等多重危機，世界正在走向分裂。80億(yi) 人口之日，既蘊藏著無限可能，也帶有警示的意味。

　　全球人口增長率下滑至1950年以來最低水平

　　據聯合國人口基金的數據，1987年，世界人口達到50億(yi) ；1999年，世界人口達到60億(yi) ；2011年，世界人口達到70億(yi) 。在“50億(yi) ”、“60億(yi) ”、“70億(yi) ”三個(ge) 人口裏程碑之間，每12年世界人口增長10億(yi) 。而世界人口從(cong) 70億(yi) 增長到80億(yi) ，隻用了11年。

　　人口增長的趨勢似乎是越來越快，其實不然。聯合國報告預測，到2037年，世界人口將會(hui) 達到90億(yi) 。這意味著世界人口從(cong) 80億(yi) 增長到90億(yi) 需要約15年時間。

　　聯合國人口司的數據指出，目前的全球人口增長率已經下滑至1950年以來的最低水平。20世紀60年代末，世界人口的增速達到了每年略高於(yu) 2%的曆史峰值；2020年，全球人口年增長率首次降至1%以下。

　　奧地利科學院維也納人口研究所的人口學家托馬斯·索博特卡(Tomas Sobotka)對新京報記者表示：“世界人口達到80億(yi) 是一個(ge) 重要的裏程碑，它標誌著一個(ge) 人口快速增長時代的結束。”

　　美國智庫伍德羅·威爾遜中心的人口學家詹妮弗·舒巴(Jennifer Sciubba)在她今年出版的新書(shu) 《80億(yi) 與(yu) 計算：性、死亡和移民如何塑造我們(men) 的世界》中表示，上個(ge) 世紀，全球人口經曆了爆炸式增長，上世紀初，全球人口隻有16億(yi) ，上世紀末，全球人口增長至61億(yi) 。但是，這樣快速的人口增長在本世紀將不複存在。

　　舒巴在接受新京報記者采訪時表示，隨著全球人口增長率持續放緩，“10億(yi) ”裏程碑會(hui) 變得越來越“稀有”。

　　索博特卡補充說，近兩(liang) 年，新冠疫情導致人口死亡率上升和出生率下降，這是世界人口增長率下滑的一個(ge) 重要原因。據聯合國人口司數據，疫情前的2019年，全球人口增加8000萬(wan) ，增長率是1%；疫情第二年(2021年)，全球人口據估計隻增加了6500萬(wan) ，增長率為(wei) 0.8%。

　　目前，全球三分之二的人口生活在總和生育率(平均每名婦女的生育子女數)低於(yu) 2.1(國際公認平均每名婦女生育2.1個(ge) 子女可保持一個(ge) 區域內(nei) 人口數量不變，即生育更替水平)的國家或地區。預計在2022年至2050年間，全球有61個(ge) 國家或地區將出現至少1%的人口下降。

　　“越來越多的國家正在經曆零增長或者負增長。”索博特卡說。

　　人口增長不會(hui) 止步於(yu) 此 增長的地區分布極不平衡

　　即便世界人口增速放緩，人口學家普遍預計世界人口的增長不會(hui) 止步於(yu) 此。

　　舒巴說，由於(yu) 人口基數較大，突破“80億(yi) 大關(guan) ”後，人口肯定會(hui) 繼續增長，“未來的父母現在已經出生了。”

　　聯合國報告預測，世界人口將在本世紀80年代達到峰值104億(yi) ，在2100年之前，世界人口將維持在這一水平或開始下降。

　　聯合國報告同時指出，未來世界人口增長的地區分布極不平衡。在2050年之前，全球人口增長的一半以上將集中在這8個(ge) 國家：剛果民主共和國、埃及、埃塞俄比亞(ya) 、印度、尼日利亞(ya) 、巴基斯坦、菲律賓和坦桑尼亞(ya) 。其中，印度預計最早於(yu) 2023年成為(wei) 世界第一人口大國，並在2050年人口達到17億(yi) 。

　　在2050年之後，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預計將貢獻一半以上的世界人口增長。

　　“我們(men) 正在看到世界各地人口在出生、死亡和遷徙上的顯著差異。”舒巴說，歐洲與(yu) 東(dong) 亞(ya) 一些國家和地區的總和生育率均已低於(yu) 1.5(總和生育率1.5為(wei) 生育率警戒線)，而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平均每名婦女生育5個(ge) 以上子女。

　　報告稱，生育率最高的國家往往是人均收入最低的國家。隨著時間的推移，全球人口增長越來越集中在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其中大多數位於(yu) 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

　　“人口增長將集中在最沒有能力滿足人口增長所帶來的需求的地區。”索博特卡表示，未來大部分人口增長將發生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尼日利亞(ya) 、埃塞俄比亞(ya) 和剛果民主共和國等國將在未來50年增加數億(yi) 人口。這些國家普遍麵臨(lin) 治理不善、土地和環境退化、糧食短缺和基礎設施不足、氣候變化等問題。

　　索博特卡認為(wei) ，上述因素的綜合作用可能帶來多種意想不到的潛在後果，包括衝(chong) 突、大規模遷徙等，甚至出現更多無法正常運轉的所謂“失敗”的國家和地區。

　　關(guan) 注1

　　世界人口的峰值是多少？

　　報告預測，世界人口將在本世紀80年代達到峰值104億(yi) ，在2100年之前，世界人口將維持在這一水平或開始下降。

　　分地區來看，預計到2100年，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的人口仍將保持增長。澳大利亞(ya) 、新西蘭(lan) 和其他大洋洲地區，北非和西亞(ya) 的人口也將保持增長，但增速更低。

　　預計在2100年之前，東(dong) 亞(ya) 和東(dong) 南亞(ya) 、中亞(ya) 和南亞(ya) 、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區、歐洲和北美的人口將達到峰值並開始下降。

　　不過，報告指出，長期的人口預測是極不確定的，特別是對於(yu) 仍然處於(yu) 人口轉變早期階段的高生育率國家。

　　據《華爾街日報》報道，基於(yu) 對人類教育、健康等因素的不同假設，人口學家對世界人口的長期預測各不相同，有人口學家認為(wei) ，80億(yi) 可能就是世界人口的峰值。

　　索博特卡在奧地利維也納大學維特根斯坦人口學和全球人力資本中心(WIC)參與(yu) 了一個(ge) 全球人口增長模型項目，該項目得出的結論與(yu) 聯合國報告的預測大致吻合，該項目認為(wei) ，全球人口將在2075年至2080年達到100億(yi) 至101億(yi) 的峰值，然後開始緩慢下降。

　　關(guan) 注2

　　地球如何承載人類之重？

　　關(guan) 於(yu) 地球到底能“養(yang) 活”多少人，不同的學術研究給出的答案差異很大。

　　根據“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全球環境警報服務”(UNEP Global Environmental Alert Service)的一項統計，在65項相關(guan) 研究中，有20項研究認為(wei) 地球最多可以承載80億(yi) 人口，有13項研究認為(wei) 地球承載力小於(yu) 80億(yi) 人口，有32項研究認為(wei) 地球承載力大於(yu) 80億(yi) 人口。

　　許多人士對人口增長表示擔憂。英國博物學家大衛·愛登堡2018年接受英國廣播公司(BBC)采訪時表示：“世界人口增長速度是非常令人擔憂的，盡管從(cong) 長遠來看，世界人口規模會(hui) 趨於(yu) 穩定，但在我看來，世界人口規模可能會(hui) 超出地球的容納能力。”

　　“比人口數量更重要的是人們(men) 的消費習(xi) 慣。”舒巴說，隨著未來收入和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men) 需要更可持續的生活方式，否則能源需求和汙染將急劇上升。

　　澳大利亞(ya) 國立大學的環境與(yu) 社會(hui) 學教授斯蒂芬·多佛斯和澳大利亞(ya) 堪培拉大學健康科學學院教授科林·巴特勒合作撰寫(xie) 的論文稱，平均每個(ge) 美國中產(chan) 階級消費者消耗的食物是生活必需水平的3.3倍，消耗的淡水是生活必需水平的250倍。

　　“如果地球上每個(ge) 人都像美國中產(chan) 階級那樣生活，那麽(me) 地球可能隻有大約20億(yi) 人口的承載能力。但如果人們(men) 隻消費他們(men) 實際需要的東(dong) 西，那麽(me) 地球可能可以承載更多的人口。”多佛斯和巴特勒寫(xie) 道。

　　“我為(wei) 人們(men) 的消費模式感到擔憂，也包括我自己的。”舒巴說，僅(jin) 僅(jin) 依靠消費者自發改變行為(wei) 習(xi) 慣，不足以實現全社會(hui) 的可持續消費，需要市場創新和政府作為(wei) 來形成可持續消費的解決(jue) 方案。

　　索博特卡表示，必須承認，人類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破壞地球生態係統和生物圈。同時，人類也表現出了難以置信的能力來適應不斷變化的環境條件。以人類中心視角來看，所謂地球承載能力不僅(jin) 取決(jue) 於(yu) 人類的消耗水平，也取決(jue) 於(yu) 人類的技術發展。

　　《波士頓環球報》一篇報道稱，“地球承載能力”隨著人類文明的進步而變化，1000年前，地球隻能維持不到5億(yi) 人的生命。100年前，地球已經能夠承載約20億(yi) 人口了。

　　聯合國人口基金執行主任納塔莉亞(ya) ·卡內(nei) 姆(Natalia Kanem)此前在接受英國《衛報》的采訪時對“人口危言聳聽論”發出警告，“有些人擔心世界人口過多，而維持他們(men) 生活的資源不足。我在這裏明確地說，世界人口數量並不值得擔憂。”她認為(wei) ，與(yu) 其分散精力關(guan) 注上述“危言聳聽”的言論，不如花更多精力去幫助婦女、兒(er) 童和邊緣化人群。

　　聯合國秘書(shu) 長古特雷斯

　　讓80億(yi) 人都享有平等權利和自由

　　“值此機會(hui) ，我們(men) 慶祝人類的多樣性，彰顯彼此共同的人性。”古特雷斯在今年“世界人口日”的講話中表示，為(wei) 人類在延長壽命和降低婦幼死亡率方麵取得的進步感到驚歎。古特雷斯表示，在慶祝的同時，人類也應該銘記對地球的共同責任。“我們(men) 有共同的責任保護這顆星球，值此機會(hui) ，我們(men) 反思在哪些方麵做得還不夠。”

　　古特雷斯11月10日發表署名文章《80億(yi) 人口，一個(ge) 人類》。在這篇文章中，古特雷斯表示，“人類大家庭在日益壯大的同時，也在逐漸走向分裂。”他寫(xie) 道，在氣候變化、糧食安全和戰亂(luan) 等多重危機的攻擊下，不平等問題也愈發嚴(yan) 重。“如果我們(men) 不能彌合全球富有者和貧困者之間的巨大鴻溝，這個(ge) 人口總數達到80億(yi) 的世界將充滿緊張和不信任、危機和衝(chong) 突。”古特雷斯呼籲，抓住機遇，讓80億(yi) 人組成的人類大家庭中的每一個(ge) 成員都享有平等權利和自由，讓人與(yu) 人之間開始彌合分歧，恢複信任。

　　在文章最後，古特雷斯引用印度民族領袖甘地的一句話：“世界上的東(dong) 西足以滿足每個(ge) 人的需要——但不足以滿足每個(ge) 人的貪欲。”

　　新京報記者 陳奕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