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漢”在小鎮教英語 學生多了 主播更多
又見流浪大師?
“流浪漢”在小鎮教英語 學生多了 主播更多
大約是4月末,一個(ge) 衣衫襤褸、留著髒亂(luan) 須發的男人,用一根棍子挑著他的全部家當——幾個(ge) 印著“XX化肥”的白色編織袋和兩(liang) 個(ge) 磨損嚴(yan) 重的黑色口袋——到河北省衡水市大營鎮裏一個(ge) 村子集市路口的二層小樓門前台階處安了家,周圍滿是雜草和垃圾,被子是冬天穿的破棉襖,床是一張塑料紙。
過了一段時間,這個(ge) “流浪漢”支起了一塊黑板,上麵寫(xie) 著自己本科畢業(ye) 於(yu) 湖北水電工程學院,河南科技大學碩士結業(ye) ,輔導中小學英語。村裏人說,一開始沒人相信這個(ge) 外表髒兮兮的老頭兒(er) 會(hui) 教英語,直到一個(ge) 大爺讓自己讀初二的孫子去上了一節課,反響不錯,這才陸續有學生到這裏補課。
當地網紅從(cong) 中嗅到了流量的味道,把這位被村民改稱為(wei) 劉老師的“流浪漢”和他的英語課放上了短視頻平台。在他們(men) 的描述和網友的評論中,劉老師成了又一個(ge) 懷才不遇的“流浪大師”,來圍觀的人和來上課的學生越來越多。
這位“大師”水平如何?
5月末,劉老師走紅後,找他補習(xi) 的學生越來越多,周末時排起了長隊,有的學生早上6點不到就守在劉老師的台階前等候。但在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人覺得這個(ge) 流浪漢真的會(hui) 英語。
張光是第一個(ge) 讓自家孫子找劉老師補課的村裏人。補課之後,村裏有人嘲笑他,說閑話,但他孫子反饋說,劉老師講課的水平“還可以”。
劉老師:
不希望別人來定義(yi) 自己
劉老師走紅後,很多人試圖用各種方式去幫助或是改變他,但他很少會(hui) 接受。別人送來的吃食和水果他從(cong) 來不吃,也不會(hui) 用別人送來的被子、床或是帳篷,隻會(hui) 把那些東(dong) 西堆在一旁,越堆越多,最後被扔掉或是帶走。他去買(mai) 西瓜的時候,老板每斤便宜了3毛錢,他不願意接受,扭頭便走。
這之外,頭發是劉老師的禁區。因為(wei) 長時間不洗不修整,他一頭長發都結成了硬塊,不用湊近就能聞到味道。很多人勸他剪頭發,但劉老師不以為(wei) 然,甚至幾次發火,說這是自己的生活習(xi) 慣,不希望別人來定義(yi) 他,他更希望得到尊重。
當地鎮政府和村裏幹部都知道劉老師的存在,也試圖提供一些幫扶,給他提供居住的地方或者是其他方麵的救助,但被劉老師給拒絕了。他認為(wei) 自己並不需要救助,可以通過教英語來工作賺錢,用他喜歡的方式來生活。
家長:
他身上有讀書(shu) 人的傲氣
一名送孩子補習(xi) 過的村民說,她從(cong) 劉老師身上看到了讀書(shu) 人的傲氣,她說:“劉老師從(cong) 來不多要錢,補課都是明碼標價(jia) 。我孩子上初中,他補習(xi) 一個(ge) 小時隻收10塊錢,我想多給他一點,他堅決(jue) 不要。”
很多網友和村民認為(wei) 劉老師補課收費太低,小學每小時5元,初中每小時10元,高中每小時15元,這樣的價(jia) 格和鎮裏動輒上百元一節課的價(jia) 格相差甚遠。對此劉老師也隻是說,自己並非對物質生活沒有要求,每個(ge) 人都向往好的生活條件,價(jia) 格的問題是因為(wei) 他才來到大營鎮,對這裏的收費標準沒有認知,以後了解清楚了會(hui) 和當地的輔導機構價(jia) 格看齊。
但當地人還傳(chuan) 著另一個(ge) 故事,幾個(ge) 開店的店主說,早在2月份的時候就曾看到過劉老師,那時的劉老師以“討生活”為(wei) 名到店裏乞討,雖然也不要吃喝,但給他錢他會(hui) 收下。
學生:
所講知識讓自己能夠理解
小豪今年初三,家住在離大營鎮開車一個(ge) 小時左右路程的鄰鎮。在還有20幾天就要中考的時候,他開始了極度的焦慮,討厭學校和課堂。家裏人沒辦法,隻能由著他離開校園,待在家裏。
最近,小豪姐姐在網上刷到劉老師的視頻,價(jia) 格低廉,她覺得可以“死馬當成活馬醫”,便早上6點出發開車帶著小豪找到了劉老師。
補了一個(ge) 多小時的課,小豪似乎被劉老師的講課方式和內(nei) 容所吸引。他說劉老師講課的方式很平易近人,所講的知識也讓他能夠理解,他覺得劉老師講得很好,“以前學校裏老師講這些內(nei) 容我都聽不懂,現在能聽懂些。”隻是周邊圍觀的主播讓他有些無所適從(cong) 。
於(yu) 是這個(ge) 逃離了學校的初三少年,連著3天早上6點來到集市,趁著人少找劉老師學習(xi) 。
記者體(ti) 驗
發音和語法知識比較準確 一些答題技巧有所欠缺
不少學生在交談中都提到除了劉老師本身英語教學的水平外,一對一這種方式也是他們(men) 比較看重的。
對劉老師的英文和教學水平,眾(zhong) 說不一。村裏人覺得他能寫(xie) 一手好看的英文字母,發音準確。有的學生覺得他講課水平不錯,很耐心,能讓他們(men) 聽懂,但也有學生認為(wei) 他的講解似乎不夠深入。
記者在多日的觀察中發現,劉老師在補習(xi) 中更側(ce) 重對語法內(nei) 容的講解,會(hui) 細致地對一個(ge) 句子的構成成分進行分析,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分析語法,無論是對小學生還是高中生都是如此。同時他也會(hui) 教學生一些單詞的發音和詞意,具備一定的英文基礎,發音和語法知識相對來說比較準確,但在一些答題技巧或是教學技巧上則有所欠缺。
深度觀察
流浪變成“流量”
從(cong) 早上5點到淩晨1點,劉老師的周圍永遠有手機對著他。因為(wei) 補課時流量最高,所以每次有學生來補課,剛坐下,周圍的主播就會(hui) 在10秒內(nei) 圍成一個(ge) 圈子……
蹭流量、炒作……
各種直播都來了
直播在大營鎮有著一定的傳(chuan) 統。這裏以皮草生意聞名,實體(ti) 生意不好做之後,越來越多的商家選擇做直播帶貨。加上目前是皮草生意淡季,這次劉老師走紅,讓他們(men) 看到了機會(hui) ,覺得能多漲點粉絲(si) 。
於(yu) 是從(cong) 早上5點到淩晨1點,劉老師的周圍永遠有手機對著他。不管在哪,坐著或者站著,都會(hui) 有一群人遠遠圍著劉老師,或是舉(ju) 著手機直播,或是騎著電三輪望著他發呆。
超哥在當地從(cong) 事服裝生意,從(cong) 5月中旬開始發有關(guan) 劉老師的視頻,並在幾天後開啟了直播。超哥對於(yu) 直播的目的並不避諱,他直言這樣可以漲粉,但同時也可以讓更多人關(guan) 注劉老師、幫助劉老師。後來,超哥的設備越來越專(zhuan) 業(ye) ,直播漲粉的方法也越來越完備。他發現,每當劉老師開口和人交流自己經曆或是有學生補課,流量就格外好。他每次都會(hui) 敏銳地找到一個(ge) 最好的角度進行直播,讓觀眾(zhong) 看得更舒服。
這之外,有主播把劉老師當成調侃的對象。還有主播為(wei) 了吸引關(guan) 注,在視頻中加上比如“劉老師是985研究生”“有人找劉老師求婚了”“劉老師的家人來接他了”等離奇的標題,而這些都是謠言。
主播10秒內(nei) 圍成一個(ge) 圈子
困擾著來上課的學生
因為(wei) 補課時流量最高,所以每次有學生來補課,剛坐下,周圍的主播就會(hui) 在10秒內(nei) 圍成一個(ge) 圈子,把手機對準上課的“大師”和學生,而且外麵不斷有新來的人想擠進來。這困擾著來上課的學生,有些膽怯和恐懼的他們(men) 幾乎都戴著口罩。
小馬在衡水市區裏讀高一,學習(xi) 壓力大,經常跟媽媽打電話哭訴。這次劉老師火了,好不容易有個(ge) 假期的小馬被媽媽帶來補課。這天下午,小馬剛坐下,周邊的主播就瞬間圍了上來,小馬在鏡頭前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默默地掏出一個(ge) 口罩戴上。
小馬說,這些主播會(hui) 影響她的注意力,他們(men) 會(hui) 抽煙,發出噪音,把手機鏡頭支得很近。如果有可能,她更希望有一個(ge) 安靜的學習(xi) 環境。
劉老師是一個(ge) 抗拒智能設備的人,他甚至不清楚直播意味著什麽(me) ,也不知道每天圍著他的幾十號人究竟在做什麽(me) ,他說:“他們(men) 也是好心,說幫我招生,但我不需要,這方法不對,是一種互相妨礙,他們(men) 在那裏待著,我什麽(me) 都做不了。”
但劉老師從(cong) 來沒有驅趕過這些圍著他、舉(ju) 著鏡頭對著他的人,隻是在喧鬧的環境中沉默著,等待下一個(ge) 來補課的學生。
他|是|誰
劉老師不認為(wei) 自己是在流浪,他更喜歡用“流動”來形容自己的生活方式。他說,流動是市場經濟中最常見的行為(wei) ,他所做的正是順應這個(ge) 趨勢。
劉老師“走紅”是在5月中旬,他買(mai) 了一塊黑板,在一麵寫(xie) 著自己bechalor(本科)畢業(ye) 於(yu) “湖北水電工程學院”,河南科技大學master(碩士)結業(ye) ,輔導中小學英語,並附有收費標準。但值得注意的是,其中“bechalor”一詞發生了拚寫(xie) 錯誤。黑板的另一麵上寫(xie) 滿了英文,類似詞典,用英文來解釋單詞含義(yi) 。
在劉老師口中,他出生於(yu) 1963年,祖籍河南安陽,小時候在南方長大,1979年參加高考,考上了“湖北水電工程學院”,畢業(ye) 時分配的工作不符合他預期,他覺得很是不公平,至今仍耿耿於(yu) 懷。畢業(ye) 後他在水電站工作了一段時間後,在1987年自學考上了洛陽工學院(現稱河南科技大學)研究生,但因為(wei) 放棄了做畢業(ye) 論文,所以是結業(ye) 的狀態。
劉老師自稱在1990年碩士結業(ye) 之後,被分配到洛陽拖拉機廠工作。後來因為(wei) 種種原因辭職去了廣東(dong) 下海,因為(wei) 吃飯口味、說話口音等方麵不習(xi) 慣,沒過幾個(ge) 月就回到北方,選擇了“流動”這種生活方式。此前網上有很多人猜測是劉老師老婆出了車禍,導致他受了刺激,但劉老師說自己從(cong) 沒成過婚。
對於(yu) 自己的家庭情況和更詳細的過往經曆,劉老師並不願意過分提及,他認為(wei) 不需要講述得過於(yu) 詳細。他說:“我隻是選擇了流動這種生活方式,每個(ge) 人所選擇的生活方式都不同,我現在和家裏人互相理解,互相都懂了,也並不會(hui) 有對家人的思念或難過等情緒。我現在跟過去很不一樣了,而且也很輕鬆,也比較享受,要享受現在。”
對於(yu) 劉老師自稱的教育經曆,記者試圖聯係核實,卻發現並不存在“湖北水電工程學院”。其中名稱較為(wei) 相近的是湖北水利水電職業(ye) 技術學院,該學院工作人員稱,經查詢,劉老師並非他們(men) 學校79級的學生,而且1979年那一屆學生隻有兩(liang) 年製的,沒有4年製的。而劉老師所稱的碩士學校河南科技大學相關(guan) 負責人則稱時間過久,難以查詢。
(為(wei) 保護受訪者隱私,文中皆為(wei) 化名)
成都商報-紅星新聞記者 李毅達 孫釗 繆睿哲 攝影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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