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wu) 衝(chong) 突以來，美國及其盟友對俄羅斯采取多輪經濟製裁，不僅(jin) 阻礙了危機的緩解，也使得全球供應鏈“梗阻”越發嚴(yan) 重，給本就因新冠疫情複蘇艱難的世界經濟疊加了更多不穩定性因素。對他國實施單邊製裁並非美國的偶發行為(wei) ，而是其長久以來的慣用手段。美國對單邊製裁手段的使用可以溯源至美國獨立和崛起時期。時至今日，單邊製裁已成為(wei) 美國處理國際關(guan) 係的常規甚至首選手段。據美國財政部外國資產(chan) 控製辦公室(OFAC)發布的製裁名單，截至目前，美國共製裁過180個(ge) 國家和地區，中國有515個(ge) 實體(ti) 、個(ge) 人、飛行器和船舶被納入其中。可以說，美國是世界上使用單邊製裁次數最多、範圍最廣、影響最大的國家。

　　美國長期以國內(nei) 法“長臂管轄”製裁他國，單邊製裁就是其重要形式。美國為(wei) 表達對他國的不滿，依托國內(nei) 法規將觸角延伸到境外，對境外行法律、政治、軍(jun) 事、外交、經濟等多維度管控之實，迫使受製裁國改變不利於(yu) 美國自身利益的政策或行為(wei) ，是區別於(yu) 硬性軍(jun) 事衝(chong) 突的“巧性”國際政治手段。美國能把本國權力觸角伸到國際舞台，一個(ge) 重要原因是美國在國際經貿市場上的關(guan) 鍵供應者角色和美元在國際結算中的核心地位。美國正是通過濫用其在全球經濟和法律體(ti) 係中的絕對話語權和控製力，以實現僅(jin) 符合自己利益的霸權主義(yi) 與(yu) 強權政治。

　　美國前商務部長羅斯在孟晚舟事件發生後曾評論說：“我們(men) 現在以實際行動告知全球，所有違反美國經濟製裁計劃以及不遵守美國出口管製法律的個(ge) 人和經濟實體(ti) ，都將受到美國的處罰。”結合實踐看，美國近幾年的單邊製裁主要有三點變化趨勢：第一，製裁依據和範圍全方位擴大。美國援引的國內(nei) 法越來越廣泛，甚至擴大了所有經濟法以及與(yu) 經濟有關(guan) 刑法的法律影響力；範圍上通過頻繁使用二級製裁迫使第三國被動加入其製裁框架。第二，製裁實施形式上層層加碼。一旦美國認為(wei) 發生了可以啟動經濟製裁的法律事實，國會(hui) 在通過製裁法案後，總統會(hui) 發布與(yu) 之對應的行政命令，OFAC會(hui) 在執行前發布一個(ge) 或多個(ge) 具體(ti) 製裁條例，構成了一個(ge) 以政治為(wei) 統領，立法、執法、司法層層遞進的圓錐式協調機製。第三，受製裁方進入司法正當程序保護的可能性極低。OFAC開展調查後，會(hui) 與(yu) 受製裁方談判達成三種不同協議：不起訴協議、延緩起訴協議、認罪協議。因談判雙方懸殊的力量對比，大約95%的聯邦案件以認罪和解方式解決(jue) ，許多處罰無法進入司法程序而由美國執法機構直接執行。

　　根據《聯合國憲章》的有關(guan) 規定，實施經濟製裁的識別權和決(jue) 策權歸屬於(yu) 聯合國安全理事會(hui) ，聯合國經濟製裁決(jue) 議具有普遍法律約束力，所有聯合國會(hui) 員國必須執行，而美國沒有被賦予任何代替聯合國安理會(hui) 實施單邊製裁的法律權利。美國實施的經濟製裁更多是毫無國際法依據，甚至違背其國內(nei) 法原則，也不具有合理性的霸權行徑。

　　美國經濟製裁毫無國際法依據。從(cong) 條約層麵看，美國近期對俄羅斯的極限經濟製裁並未以安理會(hui) 決(jue) 議為(wei) 基礎。聯合國人權理事會(hui) 在第49屆會(hui) 議上以呼籲各國停止單邊製裁為(wei) 內(nei) 容提出決(jue) 議，該決(jue) 議以27票讚成、14票反對、6票棄權的結果得以通過，說明了單邊製裁手段在國際社會(hui) 中是不得人心的。美國一意孤行的單邊製裁，正是繞過以聯合國為(wei) 核心的國際法體(ti) 製的行動。從(cong) 法律原則看，2018年美國退出伊核協議後實行的高級別經濟製裁違反了有約必守原則；美國對伊拉克和古巴的製裁目標不在於(yu) 改變其政策，而是推翻其政權。未達到目標的美國於(yu) 2003年悍然發動對伊戰爭(zheng) ，隨後才結束對伊製裁。據伊拉克衛生部長穆巴拉克公布的消息，長達13年的製裁使173.2萬(wan) 人因缺醫少藥和營養(yang) 不良而死亡。同時，美國對古巴的經濟封鎖長達60年，且因其未放棄社會(hui) 主義(yi) 製度，封鎖仍在繼續，赫然違反國家主權平等與(yu) 不幹涉他國內(nei) 政原則。從(cong) 實踐層麵看，安理會(hui) 決(jue) 議實質上已經成為(wei) 一類國際法淵源。聯合國大會(hui) 於(yu) 1996年通過決(jue) 議，強調單邊經濟製裁對第三國的沉重影響，呼籲各會(hui) 員國禁止向任一國家實施單邊經濟製裁；2002年通過了關(guan) 於(yu) 《消除以單方對外強製性經濟措施作為(wei) 政治和經濟脅迫的手段》的決(jue) 議；2011年通過決(jue) 議，不讚同以單方麵經濟措施為(wei) 手段對發展中國家進行政治和經濟脅迫；2021年第29次通過決(jue) 議要求美國解除對古巴實施禁運及經濟製裁等等，皆表明美國的經濟製裁是對國際法實質正義(yi) 的忽視。

　　美國經濟製裁甚至違背其國內(nei) 法原則。《美國對外關(guan) 係法重述(第三次)》規定，對他國境外行為(wei) 的管轄前提是該行為(wei) 對其領域內(nei) 產(chan) 生或意圖產(chan) 生實際效果。該規定本身已經備受國際社會(hui) 質疑，但僅(jin) 這層“遮羞布”美國也並未嚴(yan) 格遵守。美國在實施單邊製裁時，慣以“危及國家安全”作為(wei) 他國行為(wei) 對美國產(chan) 生或意圖產(chan) 生的“實際效果”，然而，美國對華為(wei) 的經濟製裁就是典型的反例，美國沒有提供任何可靠的證據用以證明其所宣稱的“危及國家安全”的“實際效果”。國家安全的嚴(yan) 肅議題淪為(wei) 了美國借以濫用單邊製裁手段的“萬(wan) 金油”。

　　美國對單邊製裁手段的日益依賴與(yu) 濫用，將其“零和博弈”思維強加於(yu) 國際社會(hui) ，成為(wei) 國際衝(chong) 突與(yu) 矛盾加劇的催化劑，違背國際社會(hui) 對以正義(yi) 、和平、發展為(wei) 底色的現代國際關(guan) 係的追求，是開曆史的倒車。當今世界，多邊機製成為(wei) 國際事務的主流，單邊主義(yi) 已無法像過去一樣大行其道。如果美國經濟製裁仍為(wei) 強權政治服務，從(cong) 國際政治發展大勢著眼，經濟製裁的最終破產(chan) 將是曆史必然。習(xi) 近平主席在聯合國成立75周年紀念峰會(hui) 上發表的重要講話中強調：“各國關(guan) 係和利益隻能以製度和規則加以協調，不能誰的拳頭大就聽誰的。”現代國際關(guan) 係不再是某幾個(ge) 霸權主義(yi) 大國“縱橫捭闔”的權力遊戲，國際法也不是霸權國家“合則用，不合則棄”的工具，美國濫用單邊製裁的把戲可以休矣。

　　(光明日報 作者：孟思彤、趙萬(wan) 一，分別係中國海洋大學海洋發展研究院博士生，西南政法大學民商法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