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下萬畝林 為大地披綠(講述·一輩子一件事)
賈道爾吉,1961年生,內(nei) 蒙古自治區伊金霍洛旗人。退休前曾任內(nei) 蒙古自治區伊金霍洛旗霍洛林場(後更名為(wei) 伊金霍洛旗國有林場霍洛分場)哈拉沙作業(ye) 區護林員、隊長,曾被評為(wei) 全國優(you) 秀護林員。
賈道爾吉今年62歲了,從(cong) 林場退休後又被返聘回來工作。賈道爾吉腿腳不好,老伴和兩(liang) 個(ge) 女兒(er) 總勸他別走太多路,但他心裏總是放心不下待了大半輩子的林場,一有機會(hui) 就回去看看,在作業(ye) 區一走就是大半天。
內(nei) 蒙古自治區鄂爾多斯市伊金霍洛旗位於(yu) 毛烏(wu) 素沙漠的東(dong) 北端,但賈道爾吉曾工作的伊金霍洛旗國有林場霍洛分場哈拉沙作業(ye) 區,卻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大片的沙地柏、樟子鬆為(wei) 大地披上了綠色,密密麻麻的沙柳和楊柴將沙土牢牢固定住,微風吹來,拂麵的是清涼和舒爽。
看著這片無比熟悉的土地,賈道爾吉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43年前剛到這裏工作時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
“一直栽,不要停,把這片地都種上樹,黃沙就不會(hui) 再有了”
1980年,19歲的賈道爾吉被分配到當時的霍洛林場工作。“當時住的是土坯房,窗戶是紙糊的。一到春秋兩(liang) 季,晚上風聲大得嚇人,早上起來,屋裏到處都是厚厚的塵土。”
曆史上的伊金霍洛旗是一塊水草豐(feng) 美的好地方,由於(yu) 自然條件變遷和人為(wei) 破壞等因素,生態急劇惡化。上世紀70年代末,伊金霍洛旗開展了大規模治沙造林,剛參加工作的賈道爾吉便投身其中。
“當時主要種沙柳。”每到植樹季節,賈道爾吉和其他林場工人們(men) 早上天不亮就出門,肩上扛著100多斤重的樹苗走一個(ge) 小時到達栽種區域,一直幹到天黑。“身上帶著玉米餅和炒米,中午就找個(ge) 背風的地方吃口飯,吃完接著幹。”
那時的林場沒有大型機械,主要依靠人拉肩扛。“開始栽樹,先用鐵鍬挖出濕土,再把沙柳苗插進去70厘米,然後用腳把土踩實。”這些動作,賈道爾吉每天要重複很多次。
賈道爾吉是伊金霍洛旗人,“我們(men) 都吃過風沙的苦。嚴(yan) 重的時候,一夜之間沙子堆得比房子都高,沒法住了就隻能搬家。”提到風沙之患,賈道爾吉記憶猶新,“栽樹時我心裏就在想,要一直栽,不要停,把這片地都種上樹,黃沙就不會(hui) 再有了。”
然而,栽樹是個(ge) 運氣活。彼時的霍洛林場,降水少,風沙大,沙丘的形狀和位置一天一個(ge) 樣,沙柳的成活率普遍不高。“轉過年來,把枯死的沙柳挖掉,重新栽上新的樹苗。”春秋栽樹,夏季管護,每年栽幾百畝(mu) ,這樣的日子,賈道爾吉堅持了十幾年。
慢慢地,賈道爾吉也到了該結婚的年紀。“介紹對象的人也有,但一開始我都拒絕了。咱這日子太苦,不想讓人家跟著我受罪。”最終他還是遇到了願意和他一起堅守在林場的妻子。對於(yu) 彼時的林場工人和家屬來說,沒有固定的家的概念。“這片沙地栽完了,就搬家去下一片沙地繼續栽。哪裏有沙,哪裏就是我們(men) 的家。”賈道爾吉回憶說。
“這些樹就像我的孩子一樣,誰都不能傷(shang) 害它們(men) ”
上世紀90年代初,哈拉沙作業(ye) 區的沙柳等固沙植物基本實現全覆蓋,賈道爾吉也迎來了新的身份——護林員。“那幾年沙塵小了很多,很多植物種子也可以用飛機播撒,種樹的活輕了不少。”
隨著風沙的減輕,當地原生沙地柏麵積也擴大了。“野生沙地柏能賣錢,那時候偷采的人不少。”剛當上護林員,賈道爾吉就迎來一個(ge) 不小的難題,“被割過的沙地柏基本上都活不成了。”
沒有視頻監控,沒有交通工具,為(wei) 了守護這片來之不易的綠色,他堅持徒步巡查。“每天走十幾公裏,要把作業(ye) 區每一個(ge) 角落的情況都看一遍。”賈道爾吉說,林場白天地表溫度最高能達到60攝氏度,而且行走艱難,每走一段就得倒一倒鞋裏的沙子。“苦是苦了點,但是看到自己栽下的樹,就想把它們(men) 守護好。”
白天辛苦,晚上危險。“偷采沙地柏的人一般晚上來。”為(wei) 了守護林場,賈道爾吉經常晚上也堅持巡查。林場的夜,漆黑而寒冷,有時還會(hui) 遇到蛇。“我就橫下一條心,不管發生什麽(me) ,我都要釘在這沙梁上。”幾十年來,賈道爾吉已記不清自己阻止了多少次偷采的行為(wei) 。“這些樹就像我的孩子一樣,誰都不能傷(shang) 害它們(men) 。”
隨著生態環境修複,林場的草也多了起來,附近的村民經常會(hui) 把羊趕到林場,又對植被造成了破壞。
堅持巡查的同時,賈道爾吉還去附近村民家裏一家一戶地勸說:“好不容易種起來的樹和草,咱們(men) 得保護好。”
放羊的人少了,作業(ye) 區的工作環境好了,賈道爾吉和妻子也生了娃。“我有兩(liang) 個(ge) 女兒(er) ,從(cong) 小就在林場長大。”每天兩(liang) 個(ge) 女兒(er) 跟著爸爸一起巡護、澆水、種樹。後來搬到城區住,賈道爾吉還是經常帶她們(men) 來林場,“希望女兒(er) 也像我一樣,把這片綠色守護好。”
截至2022年底,伊金霍洛旗森林麵積達到305萬(wan) 畝(mu) ,全旗森林覆蓋率達到37.06%,全旗草原綜合植被蓋度達到64%,獲評國家級森林鄉(xiang) 村3個(ge) ,自治區級森林鄉(xiang) 鎮1個(ge) 。
“以前那種黃沙滾滾、沙進人退的情形,再也不會(hui) 發生了”
這些年,賈道爾吉覺得護林的工作變輕鬆了不少。“原來都是土路,後來變成水泥路和柏油路,以前要走一天的路程,現在騎上摩托車幾十分鍾就能走完,腳底板不用再受苦嘍!”
在一次巡查林場的過程中,老賈發現,許多活了多年的沙柳和楊樹枯死了。疑惑的老賈帶著鐵鍬,挖了幾下,發現了原因。
哈拉沙作業(ye) 區所在的鄂爾多斯市伊金霍洛旗是重要的煤炭產(chan) 區,作業(ye) 區內(nei) 有幾座煤礦陸續建成投產(chan) 。但隨著煤炭開發規模的擴大,地下水水位開始下降。
一邊是呼嘯而過的運煤車,一邊是一株株枯死的沙柳,老賈著急了。他找到林場場長李曉光,想看看這個(ge) 年輕的後生有什麽(me) 辦法。“老賈你別著急,這個(ge) 問題我們(men) 已經意識到了,你看看這個(ge) ……”在李曉光的辦公室,賈道爾吉看到了解決(jue) 問題的方案。
為(wei) 了解決(jue) 地下水水位下降帶來的問題,李曉光想了兩(liang) 個(ge) 辦法:一方麵,原有的沙柳本就已經不適合目前的情況,林場開始推行樟子鬆種植。“樟子鬆需水量少,成活率高,栽種三年後就不需要灌溉了,生態效益也比沙柳更加顯著。”
另一方麵,李曉光積極和林場內(nei) 的煤礦企業(ye) 溝通,“我們(men) 意識到,可以利用煤礦處理後的廢水灌溉林場。”雙方溝通之下,煤礦企業(ye) 同意合作,並出資建設了輸水灌溉的管線。“我們(men) 計劃每年新增2000畝(mu) 樟子鬆,煤礦提供的水正好可以滿足灌溉需求。”聽到李曉光的這番話,賈道爾吉安了心。
賈道爾吉退休後,還經常讓李曉光帶著他去林場轉轉。“林場陸續裝上了攝像頭,年輕的護林員們(men) 在電腦和手機上就能看到林子的情況。”看到如今大家的工作狀態,賈道爾吉既羨慕又欣慰,“護林不再是苦活累活,變成了精細活。”
佇(zhu) 立在林場的觀景台上,向四周遙望,賈道爾吉看到的是滿眼的綠色。“我相信,以前那種黃沙滾滾、沙進人退的情形,再也不會(hui) 發生了。”
記者手記
默默堅守 治沙護林
堅守40多年,賈道爾吉的一生,從(cong) 青絲(si) 到白發,見證黃沙漫天到綠樹成蔭。
他常把眼睛眯起來,這是多年與(yu) 黃沙作伴養(yang) 成的習(xi) 慣。他對於(yu) 月份的概念不甚清晰,但他記得何時是該栽樹的季節,何時是該澆水的時候。
7萬(wan) 畝(mu) 的林場,他熟悉每一寸土地,熱愛每一棵樹。粗略計算,他一生先後栽下了100多萬(wan) 棵樹苗,走過了近10萬(wan) 公裏護林路。是什麽(me) 力量讓他一直堅守?隻因他受過黃沙的苦,不願讓子孫後代再經曆;隻因他曾種下萬(wan) 畝(mu) 林,不願讓這片青綠再次被黃沙淹沒。
從(cong) 巍巍興(xing) 安嶺,到茫茫戈壁灘,還有無數像賈道爾吉一樣的護林員在默默堅守。荒沙變茂林的奇跡,正是他們(men) 栽下的一棵又一棵的樹、走過的一步又一步的路所創造的。他們(men) 不為(wei) 名利,隻為(wei) 這綠水青山能夠永遠保持下去。
《 人民日報 》( 2023年05月10日 06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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