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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中華文明圖譜勾勒精彩一筆(講述·賡續曆史文脈 譜寫當代華章)

發布時間:2024-01-15 16:48:00來源: 人民網-《人民日報》

 

  開欄的話

  習(xi) 近平主席在二〇二四年新年賀詞中強調:“泱泱中華,曆史何其悠久,文明何其博大,這是我們(men) 的自信之基、力量之源。”

  回望波瀾壯闊的中華文明曆史,經史子集裏書(shu) 寫(xie) 著一脈相承的文字,水墨丹青中飽含著“弦歌不絕”的期待,龜甲木牘裏蘊藏著“思接千載”的心緒。放眼今日之中國,中華文化的“一池春水”生機勃勃,神州大地升騰起“鬱鬱乎文哉”的盛大氣象。

  本版今起推出“講述·賡續曆史文脈 譜寫(xie) 當代華章”係列人物報道,關(guan) 注那些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的傳(chuan) 承者。

  2023年9月,考古遺址研學聯盟在山西太原成立。來自良渚遺址、陶寺遺址等18處中華文明遺址的考古領隊,共話考古發掘和遺址活化利用等課題。

  本期報道聚焦其中4位考古領隊,記錄他們(men) 躬身田野、潛心考古、薪火相傳(chuan) 的生動故事。

  

  山西陶寺遺址考古領隊高江濤——

  “考古的魅力就在於(yu) 常常有驚喜”

  陶寺遺址位於(yu) 山西省襄汾縣,距今4300年至3900年,是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四大早期都邑性遺址”之一。1978年,陶寺遺址正式開始挖掘。40多年來,大規模墓葬群、280萬(wan) 平方米的大型城址、氣勢恢宏的宮城宮殿遺址等先後被發現。

  高江濤(見圖,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山西隊供圖)與(yu) 陶寺遺址結緣是在2003年,剛進入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研究生院讀博士的他,來到陶寺遺址實習(xi) 。

  “剛來就碰到一件大事。”高江濤說。2003年,陶寺發掘出觀象台遺跡,不少考古學家對此持懷疑態度:觀象台遺跡中的觀測縫是怎麽(me) 來的?4000多年前古人的觀測點在哪裏?帶著這些問題,當時的領隊、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何努帶領同事進行進一步發掘……

  有一天,高江濤在觀測台地麵上意外地發現了一道弧線,裏麵是花夯土,外麵是生土,一鏟一鏟挖下去,弧線越來越長,最終封閉成一個(ge) 大圓。繼續挖掘,最後出現了內(nei) 外4個(ge) 圓形夯土組成的台子,最裏麵的圓心跟大家推測的觀測點基本一致。“我們(men) 與(yu) 古人的想法不謀而合!”考古隊員們(men) 為(wei) 此興(xing) 奮了好幾天,“考古的魅力就在於(yu) 常常有驚喜。”

  2012年,陶寺遺址重新勘探宮殿區,意外地發現了陶寺宮城。當時,高江濤和同事偶然下到一處衝(chong) 溝裏,發現斷崖斷麵似乎有夯土痕跡,他們(men) 順著斷崖一口氣挖掘了50多米,發現斷麵竟然全是夯土。“高度疑似內(nei) 城城牆。”高江濤回憶。

  經過一年發掘,果然發現了四道城垣圍起的一座近13萬(wan) 平方米的宮城。“宮城的發現,證實陶寺在陶寺文化早期就有可能是一座都城。”高江濤說,這也是中國目前發現的真正意義(yi) 上的最早的宮城。

  2013年,高江濤成為(wei) 陶寺遺址考古領隊。他走遍了陶寺的溝溝坎坎,見證了陶寺遺址很多重大的考古發現。他將陶寺遺址發掘的意義(yi) 概括為(wei) “幾個(ge) 點”:“陶寺是百年中國考古的亮點、五千多年中華文明的重要節點、中華文明形成過程中內(nei) 涵特質的焦點……”

  一年有8個(ge) 多月在野外調查,常年風吹日曬,今年48歲的高江濤看起來有些滄桑。但一說起陶寺,他總是神采飛揚。“考古隊現在有12個(ge) 人,90後是主力,還有兩(liang) 個(ge) 00後,我是年紀最長的!”高江濤說,“未來,我們(men) 還要發掘陶寺遺址手工業(ye) 作坊區,探索陶寺水係布局結構。”

  這幾年,高江濤開始更多地思考陶寺遺址的開發利用。他坦言:“陶寺遺址公園建設和文旅發展起步有點晚。”為(wei) 了讓更多人了解陶寺遺址,高江濤經常活躍在各種講座、研討會(hui) 、展覽等活動上。

  “今天,考古的外延越來越大,隻懂考古已經做不好考古。一個(ge) 考古人,應該為(wei) 文化遺產(chan) 活化利用貢獻更多才智。”高江濤說。

  安徽淩家灘遺址考古領隊張小雷——

  “喜愛考古就不覺得枯燥和辛苦”

  在安徽淩家灘遺址考古現場,總能見到這樣一個(ge) 身影。不同於(yu) 在探方裏一遍遍刮麵、劃線的其他考古工作者,他習(xi) 慣圍著探方打轉,一手摸著下巴,兩(liang) 眼緊盯前方,總是若有所思。在他看來,考古不僅(jin) 要靠體(ti) 力,更要靠腦力,“邊發掘邊思考,才能有更多令人驚喜的發現。”

  這個(ge) 人便是淩家灘遺址第三任考古領隊、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史前考古室負責人張小雷(見圖,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淩家灘遺址考古隊供圖)。2020年,淩家灘遺址被納入新一輪中華文明探源工程,考古工作再次啟動,36歲的張小雷被任命為(wei) 領隊。

  高三那年,安徽蒙城尉遲寺遺址啟動發掘,得知消息後,自小喜歡曆史的張小雷,騎著自行車,奔波了100多裏路,從(cong) 家鄉(xiang) 安徽利辛縣趕到遺址現場。

  “第一次現場看考古發掘,跟書(shu) 上講的不太一樣。”那一年高考,張小雷如願考進安徽大學曆史係,此後又考取了山東(dong) 大學的研究生。2010年研究生畢業(ye) 後,他來到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工作。

  在第二任領隊吳衛紅主持淩家灘遺址考古時,張小雷已經參與(yu) 了相關(guan) 考古工作。在接手主持遺址考古工作後,張小雷帶領團隊對淩家灘遺址的大型紅燒土遺跡片區、外壕北段進行了發掘。

  走進淩家灘遺址一處展示區,遠遠地就能看到搭建在西側(ce) 的白色大棚,棚中是張小雷和團隊的重要發現。“在這裏,我們(men) 共挖掘出各類器物260餘(yu) 件。”張小雷介紹。

  考古發掘是一項精細的手藝活,需要十分的耐心。“為(wei) 了盡可能還原這裏的形成過程,剛發掘時,這裏被分割成一個(ge) 個(ge) 30×30厘米的小方格,大家數著格子,拿著小刷子、小鏟子,趴在地上清理了一個(ge) 星期,才挖了幾厘米深。”張小雷邊模仿發掘動作邊說。

  “考古工作中最激動人心的莫過於(yu) 文物出土的時刻。”到現在,張小雷還清楚地記得發現龍首形玉器時的場景。“那是2022年4月12日下午,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大家正在做收尾工作。隊員趙波在清理發掘現場東(dong) 北角的大口尊時,發現底部有一件玉器。”張小雷回憶,剛出土時,玉器上蓋滿了泥土。

  繼續清理,張小雷發現這個(ge) 玉器造型非常奇特,一端陰刻成龍首形略上翹,另一端為(wei) 尖錐形。這是我國史前考古中從(cong) 未發現過的玉器形狀,而且工藝精湛。

  張小雷常說,自己是幸運的,遇見了淩家灘。在他看來,配合基建項目的考古才是大部分考古人的常態:打點、布方、挖土、畫圖……這些基礎工作枯燥且辛苦。張小雷說,是“熱愛”支撐他一路走到今天,“喜愛考古就不覺得枯燥和辛苦”。

  入冬後,天黑得早了,張小雷總覺得時間不夠用。忙完一天的現場考古發掘工作,扒拉幾口飯,他又匆匆地趕回辦公室。“張敬國、吳衛紅等老一輩考古工作者幾十年艱辛探索,才讓淩家灘文化展現在人們(men) 麵前,我們(men) 要繼續努力。”張小雷說。

  山東(dong) 城子崖遺址考古執行領隊張溯——

  “觸摸陶片,我感受到了曆史的溫度”

  北風冷峭,在山東(dong) 濟南市章丘區城子崖遺址發掘現場,張溯(見圖,山東(dong) 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圖)握著一把手鏟,小心翼翼地刮著土層,窸窸窣窣的聲響在周圍回蕩。

  80後張溯是山東(dong) 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副研究館員。張溯笑言,自己是“陰差陽錯”地與(yu) 考古結了緣。

  “起初報考的是山東(dong) 大學中文係,結果被調劑到考古專(zhuan) 業(ye) 。在文學和影視作品中,考古過程跌宕起伏、生動有趣,實際上考古工作很平淡、枯燥。”張溯說。

  為(wei) 何能堅持?“從(cong) 書(shu) 本走向實踐,興(xing) 趣油然而生。”張溯說,“上課時,老師用粉筆在黑板上畫出一件件文物;大三實習(xi) 時,我來到濟南月莊遺址,觸摸陶片,我感受到了曆史的溫度。”

  橫貫齊魯大地的齊長城,沿泰沂山脈迤邐而行。2008年,山東(dong) 啟動“齊長城資源調查項目”,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張溯參與(yu) 其中。

  “老鄉(xiang) 們(men) 稱當地的齊長城為(wei) ‘野長城’。上山的路滿是荊棘,隻能請老鄉(xiang) 在前邊拿著鐮刀幫忙開路,我們(men) 背著二三十斤的物資翻山越嶺。”張溯回憶,有一次野外勘查,突然下起大雨,隻能臨(lin) 時返程。一行人走到一處山澗,蹚著水前進,水淹沒了膝蓋,還隱約聽到了狼嚎,“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er) ,從(cong) 中午一直走到夜裏12點,才走出山。”

  曆經一年時間,張溯與(yu) 同行隊員基本厘清了齊長城泰沂山段的長度、路線、建築方式、保存狀況。“正所謂‘欲學術之發達,必視學術為(wei) 目的,而不視為(wei) 手段而後可’,當發表出學術成果,我才讀懂了這句話的含義(yi) 。”張溯說。

  在張溯看來,考古發掘就像“開盲盒”。“由於(yu) 每一處遺址的具體(ti) 情況都不一樣,有時確實能開出‘驚喜’,但是,過程是漫長的,必須要有一種甘坐冷板凳的執著。”張溯說。

  以城子崖遺址為(wei) 代表的龍山文化,是繼仰韶文化之後我國新石器考古的又一大重要發現。目前,城子崖遺址已進入“考古中國”重大項目“海岱地區文明化進程研究”項目,張溯擔任此次發掘的考古執行領隊。

  “發掘是在城址北部,遺址地層疊壓關(guan) 係複雜、密度大。站在探方裏,就像看一處複雜的微縮景觀。”張溯介紹,這兩(liang) 年,他們(men) 耐下心來、抽絲(si) 剝繭,細致分析每一個(ge) 堆積單位究竟是怎麽(me) 形成的、有何特征,疊壓打破關(guan) 係是怎樣的,再根據堆積特征和出土陶片分析其年代……

  城子崖遺址發掘的另一難點,在於(yu) 涉及多學科知識。張溯不但從(cong) 書(shu) 本中學,還會(hui) 外出“拜師”學習(xi) 。在工作中,張溯結識了一名山東(dong) 大學在讀博士,恰巧在章丘區焦家遺址工作。“我會(hui) 向他請教地理方麵的知識,他也常來找我,探討對比兩(liang) 個(ge) 遺址的不同點。”張溯說。

  “考古就是讓我們(men) 看見曆史的那雙‘眼睛’,讓我們(men) 明白人類是如何從(cong) 漫漫曆史長河中行進至此。正因如此,才有了一代代考古人躬身田野、接續奮鬥。”張溯說。

  甘肅臨(lin) 潭齊家文化遺址考古領隊毛瑞林——

  “撥開層層黃土,揭開古代文明真容”

  牆角立著洛陽鏟,桌上堆滿考古報告,連電腦桌麵也是甘肅敦煌懸泉置遺址發掘舊照……一進毛瑞林(見圖,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供圖)辦公室,“考古”的氣息撲麵而來。

  毛瑞林是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館員,從(cong) 事考古工作30多年。1986年夏,在老家甘肅渭源縣,剛剛參加完高考的毛瑞林填報了吉林大學考古係。彼時,黃土高原的小縣城,考古學鮮有人知。

  千裏求學,第一堂專(zhuan) 業(ye) 課,毛瑞林卻有些失望——學習(xi) 認石頭。幾堂課下來,毛瑞林發現,認石頭是辨別石器類型、加工方式、舊石器時代、新石器時代等概念的重要方式。此後4年,他課上勤學,課下勤練。一把洛陽鏟,用得嫻熟。“裝載”完技能,毛瑞林被分配回了甘肅。在甘肅,年輕的毛瑞林正好趕上了懸泉置遺址發掘。

  懸泉置位於(yu) 今天甘肅瓜州縣和敦煌市交界的戈壁上,是漢朝官員西出陽關(guan) 、西域使者東(dong) 進長安的中轉站。當時的發掘現場,無房屋、沒餐廚,回敦煌市區的車一天隻有一趟,單程兩(liang) 個(ge) 小時。

  “不怕生活條件苦,就怕沒考古發現。”回想當年,毛瑞林不無感慨,經過一段時間的發掘,一無所獲。

  繼續堅持,轉機終於(yu) 出現。當發掘到30厘米左右時,現場發現了絲(si) 綢殘片、青銅器殘片、鐵器殘片等文物。再向下,成果驚人,懸泉漢簡問世了。“一天就出土了1000多枚。”毛瑞林興(xing) 奮地說。

  深埋兩(liang) 千多年的漢簡被挖出時,沾著一層沙土。“不能水洗,見水簡廢。”毛瑞林說,必須用小毛筆一層一層刷,用牙簽一點一點剔。他和同事白天挖掘,晚上清理。考古隊返回蘭(lan) 州休整,毛瑞林獨自留守。大漠戈壁,隻他一人。白天,深入懸泉溝,勘察古人走過的路;晚上,仔細研究漢簡,感受漢代的曆史餘(yu) 韻。

  曆時兩(liang) 年,毛瑞林和同事一起,叩開了懸泉置關(guan) 閉千年的大門,證實了古絲(si) 綢之路的繁盛。2014年6月,懸泉置遺址被列入《世界遺產(chan) 名錄》。

  此後,毛瑞林每年都有七八個(ge) 月在考古發掘現場度過。2008年7月,毛瑞林帶隊發掘臨(lin) 潭磨溝齊家文化遺址,“當時正值盛夏,烈日高懸,熱浪灼人,我們(men) 撥開層層黃土,揭開古代文明真容。”

  毛瑞林說,經過10多年不間斷的工作,目前共發掘清理麵積約1萬(wan) 平方米、墓葬1700餘(yu) 座,出土石器、骨器、鐵器等不同質地隨葬器物約1萬(wan) 餘(yu) 件(組)。

  “石器和骨器是當時的主要生產(chan) 工具,大量出土不足為(wei) 奇。”毛瑞林說,令人驚歎的是,出土了金耳飾和我國目前發現最早的鐵器。“這說明,齊家文化分布區是古代中國早期文明中冶金術最發達的地區之一。”

  “考古發掘出的遺跡遺物,可廓清曆史脈絡、‘證經補史’。”毛瑞林說,近年來,考古學越來越受到關(guan) 注,這是考古工作之幸、考古人之幸,“若再回當年,還學考古。”

  《 人民日報 》( 2024年01月13日 05 版)

(責編:李文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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