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商務部等5部門聯合下發通知，公布第三批中華老字號名單，382個(ge) 品牌榜上有名。作為(wei) 我國工商業(ye) 領域的“金字招牌”，老字號既有長久的經濟價(jia) 值，也有可貴的文化價(jia) 值。老字號招牌背後的匠心精工、誠信經營、實幹興(xing) 邦、心係家國等精神內(nei) 涵，在新時代得以繼承發揚，也通過文藝作品得以生動詮釋。我們(men) 約請專(zhuan) 家解讀老字號題材電視劇的藝術特色和文化意蘊，也希望在老字號生生不息的發展過程中，湧現更多、更精彩的老字號新故事。

　　展現工商業(ye) 發展與(yu) 時代變遷

　　戴 清

　　熒屏上的老字號故事，演繹著近代以來中國的工商業(ye) 傳(chuan) 奇。那些老字號的開創者和經營者們(men) 艱苦創業(ye) 、有勇有謀，在服務社會(hui) 中磨礪技藝和品質，沉澱老字號的榮光和口碑，更得見人品和心性。這些故事曾經在《晉昌源票號》《大宅門》《大染坊》《天下第一樓》《喬(qiao) 家大院》等電視劇中鮮活呈現，也為(wei) 新時代以來的《樓外樓》《老酒館》《塞上風雲(yun) 記》《傳(chuan) 家》《一代匠師》《珠江人家》等作品所生動演繹。

　　老字號故事裏有美食、佳釀、中藥、戲曲等，對於(yu) 這些產(chan) 品和技藝，作為(wei) 敘事藝術的電視劇不是簡單予以呈現，而是通過鮮活的故事傳(chuan) 達其背後的文化內(nei) 涵。《樓外樓》中一心報考美專(zhuan) 、對繼承家業(ye) 本不感興(xing) 趣的洪家寶，在成為(wei) 樓外樓當家人後，巧妙通過“以文興(xing) 樓，以文會(hui) 友”重振老字號，美食文化沙龍名動一時；《女兒(er) 紅》中紹興(xing) 佳釀蘊含著紹興(xing) 人的風骨氣度，作品對女兒(er) 紅的文化內(nei) 涵作出形象詮釋。

　　老字號的起步、積累和逐漸壯大，總是伴隨品質、技藝的錘煉提升；經商之道少不了韜略籌謀，終究以誠信為(wei) 根本，以家風為(wei) 傳(chuan) 承。如電視劇《一代匠師》講述福建木雕傳(chuan) 人的故事，引用家訓“作藝貿易，勿占便宜；待人接物，規矩方圓”展現精神傳(chuan) 承。劇中一代匠師廖晞以他的寬仁、堅韌和匠心踐行祖訓，在他的身上，經商與(yu) 處世實為(wei) 表裏，義(yi) 利之間彰顯商業(ye) 倫(lun) 理，更顯人格操守。《珠江人家》沒有延續常見的“個(ge) 人—家族—民族”的敘事模式，開篇父輩的犧牲將三兄妹直接甩到大時代的浪潮中經受風吹雨打。少年陳山河在師傅何玉良那裏切身體(ti) 會(hui) 到誠信的重要——“這世上有兩(liang) 件事不能造假！第一件就是救人的藥，第二件還是！”由此奠定了他經營中藥以誠信為(wei) 本的堅定信念。

　　老一輩篳路藍縷，年輕一輩曆練成長，新老交替，生生不息，讓老字號的技藝、口碑與(yu) 精神不斷傳(chuan) 承傳(chuan) 揚。老字號的故事有曆史的厚重感，也常常圍繞年輕一輩的成長、情感主題展開，這讓老字號題材作品縈繞著青春芬芳的氣息。《傳(chuan) 家》中大姐易鍾靈麵對從(cong) 南洋歸來、桀驁不馴的二妹鍾玉不慍不惱、循循善誘：“先學敬人，才為(wei) 人敬”“世界上沒有常勝的將軍(jun) ，也沒有常勝的家族”。鍾玉本以為(wei) 大姐滿腦子盡是舊思想，最終發現竟是自己粗魯無知。

　　近年來，老字號生發了更多的新故事。《正陽門下小女人》中徐慧真的前門小酒館，曆經公私合營以及改革開放、新世紀初的發展、挫折與(yu) 繁榮，見證著人性的善惡美醜(chou) ，也見證著友情愛情的醇度；《姥姥的餃子館》中小館經營也凝聚著姥姥的辛勞付出，承載著普通人的幸福生活與(yu) 命運變遷。這些故事的時代感與(yu) 當下性更強，文化的傳(chuan) 承發展被表現得如在目前，愈加凸顯出時代的氛圍與(yu) 講述的新意。《獅子山下的故事》《澳門人家》表現港澳地區糕點鋪、茶餐廳老字號的奮鬥傳(chuan) 續，視野宏闊別致，更承載著家和萬(wan) 事興(xing) 的精神文化意涵。

　　老字號厚重豐(feng) 茂的故事裏挺立著中華民族不屈的堅強脊梁，彰顯著幾代中國人興(xing) 業(ye) 興(xing) 邦的壯誌豪情：《大河兒(er) 女》中鈞瓷掌門人賀焰生，《女兒(er) 紅》中紹興(xing) 老酒的傳(chuan) 人孫南笙，《樓外樓》中洪家子弟洪家柱莫不如此。《珠江人家》裏，中共地下黨(dang) 員金慧榮被捕後，用粵劇聲腔念著“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慷慨就義(yi) 。《傳(chuan) 家》中星華百貨易家三姐妹毀家紓難，在時代的激蕩風雲(yun) 中奔赴革命。老字號故事展現的民族大義(yi) 發揮著凝聚家國情感、形塑集體(ti) 記憶的重要文化功能。

　　老字號飽經歲月洗禮，承載著一代又一代人的蓬勃青春，打上了中國近現代工商業(ye) 發展的文化印記，也濡染著中華大地的山川風華。老字號題材電視劇用影像呈現這些獨特的美學意象及其文化內(nei) 涵，在賡續文脈中喚起人們(men) 的精神共鳴。

　　（作者為(wei) 中國傳(chuan) 媒大學戲劇影視學院教授）

　　生動闡釋開拓創新精神

　　張 斌

　　老字號是我國工商業(ye) 長期發展過程中形成的民族品牌，它們(men) 在受到人們(men) 持久喜愛的同時，也成為(wei) 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的重要標識和經濟社會(hui) 發展的文化資源。老字號成長的背後蘊藏著豐(feng) 富的中國故事，曆來受到我國電視劇創作者的重視。近些年來，《那年花開月正圓》《芝麻胡同》《風雨老字號》《老酒館》《一代洪商》《大盛魁》《珠江人家》等作品受到觀眾(zhong) 喜愛，成為(wei) 用老字號講述中國故事新的藝術實踐。

　　老字號題材電視劇是商業(ye) 傳(chuan) 奇和家族故事在敘事上的結合，具有顯著的民族特色和藝術吸引力。這些劇作首先從(cong) 不同視角反映我國近代以來工商業(ye) 發展壯大的曆史。《芝麻胡同》以北平“沁芳居”醬菜作坊的發展為(wei) 講述對象，《珠江人家》以嶺南中醫藥、粵菜、粵劇標注出嶺南老字號版圖，《大盛魁》聚焦清代跨國貿易商號“大盛魁”260餘(yu) 年發展曆史……這些故事背後是晉商、徽商、浙商等在近現代中國的興(xing) 衰變遷。深厚的曆史積澱構成了老字號題材鮮明的行業(ye) 和地域文化底色。此外，老字號故事往往是一個(ge) 家族故事，往往包含小人物奮鬥成長的敘事線索。《芝麻胡同》中，“沁芳居”的金字招牌是嚴(yan) 振聲和幾代人艱苦創業(ye) 、誠信經營鑄就的；《風雨老字號》中，“元貞昌”酒坊的興(xing) 衰史反映出三個(ge) 家庭在戰火年代尋求出路的不斷探索；《大盛魁》講述的不再是以血緣為(wei) 紐帶的傳(chuan) 統家族企業(ye) ，而是基於(yu) 契約精神進行商業(ye) 合作的三個(ge) 白手起家的“中國合夥(huo) 人”的創業(ye) 奮鬥。

　　老字號題材總要講述一段傳(chuan) 奇的創業(ye) 故事，塑造出一個(ge) 或幾個(ge) 具有傳(chuan) 奇色彩的典型形象。當我們(men) 提到老字號題材電視劇時，眼前就會(hui) 浮現出白景琦、喬(qiao) 致庸、周瑩等人物形象。他們(men) 具有與(yu) 眾(zhong) 不同的非凡品質，是推動工商業(ye) 和社會(hui) 發展的實幹家與(yu) “弄潮兒(er) ”。這些人物在商業(ye) 競爭(zheng) 中守正出奇，讓商號、票號、店鋪、藥店等扭虧(kui) 為(wei) 盈、起死回生，書(shu) 寫(xie) 商業(ye) 傳(chuan) 奇。然而最終讓這些形象走進觀眾(zhong) 內(nei) 心的，還是人物的人格魅力和故事的溫暖質地。《那年花開月正圓》裏周瑩出身寒微、經受磨難，終成一代義(yi) 商，這離不開她獨立自主、靈活變通、重情重義(yi) 的人格特質，盡管她也有普通人的性格弱點和常常落空的情感期待。先抑後揚的設定讓人物形象富有個(ge) 性，也為(wei) 人物成長打開空間。他們(men) 既有平凡的一麵，在關(guan) 鍵時刻又顯示出非凡的膽識才能，他們(men) 在幹事創業(ye) 中得到曆練，在時代大潮中做出抉擇，形成各具特色的傳(chuan) 奇敘事。

　　電視劇中老字號的成功，往往和誠信義(yi) 利、興(xing) 亡有責的價(jia) 值取向有密切關(guan) 係。老字號的經營者們(men) 在興(xing) 業(ye) 致富之時，總是自覺回應實業(ye) 興(xing) 國、社會(hui) 轉型的時代呼喚，展現了以商濟世的家國情懷。《老酒館》中的“老酒館”既是掌櫃陳懷海經營小生意的場所，也是展現抗戰民族大義(yi) 的舞台。《一代洪商》中劉、楊兩(liang) 大家族在爭(zheng) 奪“清代底油”等一係列風波中是冤家對頭，但在民族大義(yi) 麵前，原本狡黠善變的楊同昌還是與(yu) 劉雲(yun) 湘一起書(shu) 寫(xie) 了湘西兒(er) 女投身家國的浩然正氣……老字號商業(ye) 品牌的建立過程，總是書(shu) 寫(xie) 著誠信為(wei) 本、以義(yi) 製利、經邦濟世的經濟倫(lun) 理和價(jia) 值追求。

　　電視劇對老字號創業(ye) 史的講述，是對品牌故事和精神內(nei) 涵的藝術表達，也是通過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講好中國故事的有益探索。在這些老字號的創立者與(yu) 傳(chuan) 承人身上，一方麵體(ti) 現了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對他們(men) 的深厚滋養(yang) ，另一方麵也體(ti) 現了革故鼎新的創新意識與(yu) 敢闖敢拚的開拓精神，凸顯了“堅守傳(chuan) 承”與(yu) “開拓創新”的相輔相成。《那年花開月正圓》中的周瑩，《一代洪商》中的劉雲(yun) 湘，在老字號麵對市場競爭(zheng) 的發展過程中都提出了具有現代意識的管理方法和經營理念。

　　同時，老字號作為(wei) 敘事要素也大量存在於(yu) 其他題材電視劇中。如《繁花》中出現的杏花樓定勝糕、鮮得來排骨年糕、泰康蝴蝶酥、天寶龍鳳珠寶等，就勾勒出上世紀90年代上海生氣勃勃的商業(ye) 景象與(yu) 市井生活。《珠江人家》陳氏三兄妹在嶺南中醫藥、粵菜、粵劇行業(ye) 的學藝謀生故事，也借助當地老字號的特色產(chan) 品，原汁原味地展現了嶺南文化，從(cong) 而喚起觀眾(zhong) 的集體(ti) 記憶與(yu) 情感共鳴，增強了文化認同。

　　老字號作為(wei) 國貨名牌，在與(yu) 老百姓日常家用的水乳交融中，成為(wei) 曆久彌新的中國現代文明的組成部分。老字號成長史上有傳(chuan) 奇的故事，挺立的精神，我們(men) 應該進一步挖掘其豐(feng) 厚資源，通過電視劇這種深受人們(men) 喜愛的大眾(zhong) 藝術樣式激活其蘊藏的文化密碼，講好新時代新征程上新的創業(ye) 故事。

　　（作者為(wei) 上海大學上海電影學院教授、副院長）

　　版式設計：蔡華偉(w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