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廣網北京8月24日消息（總台中國之聲記者周益帆）近日，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發布動畫——《醫療領域腐敗和不正之風丨斬斷統方數據利益鏈》，這則動畫講述了“某區人民醫院信息科科長非法收集、售賣醫院統方數據，收受藥品銷售人員送予的“統方”好處費，淪為(wei) 藥商的“圍獵”對家的內(nei) 容。

　　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強調，各級紀檢監察機關(guan) 要加強對信息、藥劑等關(guan) 鍵崗位人員的日常監督，切實防範廉政風險，讓黨(dang) 員幹部時刻感到權力受約束，伸手必被捉。“統方”指的是針對醫生處方用藥量的數據統計。“統方”背後可能會(hui) 有怎樣的利益鏈條？

　　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發布的這則動畫，圍繞著某區人民醫院信息科高科長如何收集、售賣統方並拉攏其他醫院工作人員，結成利益集團的內(nei) 容展開——

　　高科長：數據發過去，這個(ge) 月的生活費又有著落了。張經理，這個(ge) 月10個(ge) 藥品的數據發給你了。

　　張經理：謝謝高科長，我馬上把費用轉您銀行卡。

　　實際上，單純對藥品或耗材的用量進行統計，可以讓有關(guan) 部門監測排名靠前重點藥品耗材的使用情況，便於(yu) 發現異常增長等現象。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醫藥行業(ye) 從(cong) 業(ye) 者解釋，某一種藥品從(cong) 出廠到進入醫院藥品目錄，再到患者手中，涉及多個(ge) 環節。

　　一個(ge) 藥進入醫院，（要經過）主管院長、藥劑科、醫生，這是一個(ge) 係統，然後藥進了醫院，它怎麽(me) 開始使用，就涉及到財務科回款、信息科統計，信息科統計隻不過以前要他們(men) 統計的是什麽(me) ，每個(ge) 月用藥量是多少，這個(ge) 用藥量是針對醫保查的，就是醫保說這個(ge) 月你們(men) 醫院有哪幾個(ge) 藥是用量最高的，（單子）要拉出來。

　　然而，當這種統計結果被醫藥公司所利用，淪為(wei) 商業(ye) 競爭(zheng) 的手段，就變成了落實藥品回扣的重要一環。陝西省山陽縣衛生健康局原副局長、醫改專(zhuan) 家徐毓才在接受中國之聲采訪時表示：“臨(lin) 床醫生使用某一個(ge) 藥品或者耗材，之後使用的量需要統計出來，因為(wei) 如果統計不出來，沒有統方這個(ge) 東(dong) 西，他就沒有數據，你就不知道哪一個(ge) 醫生開了多少這個(ge) 藥，你就沒有辦法兌(dui) 現你那個(ge) 回扣。”

　　具體(ti) 來說，不同廠家生產(chan) 的具有同樣療效的藥品進入醫院用藥目錄後，醫生在開具處方時具體(ti) 選擇哪一個(ge) 廠家的藥，會(hui) 有多種影響因素，這其中可能就包括藥品回扣的金額，統方這時就成為(wei) 了藥品回扣的“計件”工具。

　　上海律協醫藥健康業(ye) 務研究委員會(hui) 主任、上海市聯合律師事務所律師盧意光說，統方的問題早已有之。“藥品回扣剛開始的時候，相對來說信息係統也沒有那麽(me) 發達，很多時候都是醫藥企業(ye) 和我們(men) 醫生之間相互的，比如說醫生自己報一個(ge) 量，根據這個(ge) 來計算一個(ge) 金額。後來特別是計算機係統的發達，現在就比較容易來統計某個(ge) 醫生什麽(me) 量。當然，統方它用得好的地方，它也是很好，比如甚至有的醫療機構或者有的主管部門利用統方來反商業(ye) 賄賂。但如果是用於(yu) 商業(ye) 賄賂，就相當於(yu) 是為(wei) 違法犯罪提供了一個(ge) 工具。”

　　記者以“醫藥代表統方”為(wei) 關(guan) 鍵詞在中國裁判文書(shu) 網進行搜索，最早可查的判決(jue) 為(wei) 2010年，2010年至今共有相關(guan) 案件142起。從(cong) 判決(jue) 數量來看，涉及醫藥代表統方的案件2014年至2019年一直在上升，從(cong) 此前每年一到兩(liang) 例的個(ge) 位數，升至2014年19起，2015年24起，2016、2017年達到峰值，每年有29起相關(guan) 案件，2019年開始，逐漸回落至個(ge) 位數。

　　盧意光認為(wei) ，統方問題折射出的是醫療行業(ye) 權力分配與(yu) 利益關(guan) 係。在專(zhuan) 業(ye) 性極高的醫療領域，醫生對耗材或藥品的使用具有相當的話語權：“我們(men) 把它叫處方權，醫療管理上來說，不同級別、不同類別的醫生，它是賦予不同的處方權，實際上是一種管理手段。因為(wei) 醫患之間的信息的高度不對稱，醫生在很大程度上是要為(wei) 患者做決(jue) 策的，比如說開什麽(me) 藥，或者是用什麽(me) 樣的治療方法，的確是占據一個(ge) 非常主導的位置。”

　　醫療衛生事業(ye) 關(guan) 係到人民群眾(zhong) 的生命健康，是民生福祉的重要體(ti) 現。當開藥和藥品回扣掛鉤，就可能影響正常的診療效果及費用支出。那麽(me) ，統方的來源有哪些？該如何切斷其中的利益鏈條？

　　統方最準確、直接的來源是各醫院的信息科。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的動畫中還警示了不同醫院信息科的工作人員結成利益同盟的違法行為(wei) 。

　　醫生2:最近您是剛搬了新房，又買(mai) 了新車。有什麽(me) 門路給我們(men) 指點一下。

　　高科長：哪裏用得著我指點，你們(men) 手裏的信息係統就是一條好路。

　　高科長和雷某、李某結成利益同盟，他們(men) 利用負責信息管理、數據收集的職務便利，非法收集並售賣統方數據。

　　上述不願透露姓名的醫藥行業(ye) 從(cong) 業(ye) 者表示，近年來，為(wei) 解決(jue) 統方問題，監管部門對醫院信息係統的管理多次提出明確要求。幾位三甲醫院的醫生也向記者證實了這一點。“有些醫保局對醫院的信息科的電腦它是有監控的，當你電腦長時間停留在一個(ge) 畫麵的時候，它會(hui) 看的，所以說對信息科來說，統方也有一定的風險。”

　　但為(wei) 了落實醫藥回扣、獲得統方，進而搶占市場，醫藥營銷人員還會(hui) 用上更多的手段，比如醫囑、藥房統計甚至非法侵入計算機係統等都有可能成為(wei) 獲取信息的渠道。

　　以記者查詢到的最近的一起由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於(yu) 2021年終審裁定的案例來說，兩(liang) 名被告在被派遣至上海一家醫院工作後，搭識了某公司醫藥代表黃某，其中一名被告利用工作便利，擅自數次侵入醫院的計算機信息係統數據庫，非法下載醫院統方數據並交於(yu) 另一被告，再轉賣給黃某。經司法鑒定：被告人非法獲取的計算機信息係統數據有51個(ge) Excel文件。內(nei) 容包含藥品名稱、生產(chan) 廠家、醫生工號、醫生姓名、數量、金額等內(nei) 容。

　　杜絕統方的發生，根本是切斷其背後的利益鏈條，相關(guan) 部門曾進行過多次改革與(yu) 探索。

　　2014年，原國家衛計委聯合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印發《關(guan) 於(yu) 加強醫療衛生機構統方管理的規定》，嚴(yan) 禁為(wei) 不正當商業(ye) 目的統方，對違反規定為(wei) 不當商業(ye) 目的統方的，要給予處分，對涉嫌犯罪的，移送司法機關(guan) 處理；2020年，國家藥監局發布《醫藥代表備案管理辦法（試行）》，明確藥品上市許可持有人不得要求醫藥代表或者其他人員統計醫生個(ge) 人開具的藥品處方數量；醫藥代表不得參與(yu) 統計醫生個(ge) 人開具的藥品處方數量。

　　盧意光認為(wei) ，藥品回扣要治標更要治本。從(cong) 短期來說，要在醫療係統不斷落實監督政策，加強監管力度。”一方麵治標，比如說我們(men) 現在就是說通過反腐的不斷地宣傳(chuan) ，不斷地抓典型治標，加大這種監管力度；一方麵治本，不斷地做一些體(ti) 製、機製的改革，就是（在）醫療、醫藥、醫保三醫聯動的機製上做更多努力。“

　　中國衛生法學會(hui) 理事、北京中倫(lun) 文德律師事務所律師李惠娟表示，實施以增加知識價(jia) 值為(wei) 導向的分配政策、深化陽光薪酬製度的探索、充分調動醫療人員積極性，依然是醫藥衛生體(ti) 製改革的重點方向：“誰為(wei) 14億(yi) 人的絕大多數（人）提供醫療服務，而且保質、保量、保效率，公立醫院就是承擔起為(wei) 百姓服務這樣一個(ge) 公益性機構。政府購買(mai) 醫生的勞動，改變醫生的智力勞動不值錢（的情況），首先醫生這個(ge) 主體(ti) ，讓你不敢貪、不會(hui) 貪、不肯貪。”

　　從(cong) 更大範圍來看，解決(jue) 由統方牽扯出的醫療腐敗問題，未來需要進一步梳理藥品流通全鏈條，將反腐推進至更多細分領域。

　　陝西省山陽縣衛生健康局原副局長、醫改專(zhuan) 家徐毓才：“這次反腐敗講的全鏈條、全領域、全覆蓋，回扣能不能實現，它這裏邊全領域、全鏈條，就很多了。能不能取得藥品生產(chan) 許可證、能不能進入醫院、能不能進入醫保，因為(wei) 進不進醫保，它涉及到藥品的市場銷售的占有量，進了醫保占有量就大，進不了醫保它的市場範圍就很小了，進入醫保目錄後邊還有一個(ge) 價(jia) 格問題。這回反腐敗為(wei) 什麽(me) 提出要聚焦關(guan) 鍵人物、重點環節，所謂的關(guan) 鍵人物就是指具有權力來解決(jue) 藥品能不能進醫院的。我們(men) 從(cong) 這個(ge) 製度體(ti) 係裏邊，首先要明確所有的規則，小的錯誤我們(men) 就要治理；另外，就是醫療服務價(jia) 格改革還要跟上，就是收支結構發生了變化，醫院不增加老百姓負擔的情況下，才能夠有更多資金來解決(jue) 報酬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