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仲勳在宏覺寺與十世班禪會見追記

　　宏覺寺地處西寧市城中區南大街東(dong) 側(ce) ，即今宏覺寺街路北，街以寺名。據《西寧新府誌》載：寺建於(yu) 明洪武二十三年（1390），原名“妙華庵”，明永樂(le) 十年敕賜寺名曰“弘覺”。為(wei) 西寧古城名寺。麵積約3000平方米，一進三院。有山門、護法殿，前院兩(liang) 側(ce) 有鍾鼓樓，中院有三大菩薩殿，後院為(wei) 靜室、林園。宏覺寺殿宇壯麗(li) 、林園幽靜，為(wei) 鬧市中心的一方淨土。在明代該寺頗受朝廷重視，香火旺盛，信徒眾(zhong) 多。其住持僧索南嘉措被永樂(le) 皇帝封為(wei) 國師，多次進京朝覲，得到大量賞賜，故聲名遠播。

　　宏覺寺在曆史上為(wei) 甘肅拉卜楞寺的屬寺，到民國年間，該寺漸式微，風光不再，成為(wei) 甘南、川西北、青海西部蒙藏族赴塔爾寺拜佛的食宿地；在九世班禪曲吉尼瑪到內(nei) 地弘法時，該寺便成為(wei) 了班禪西寧辦事處。最後一任處長計晉美，副處長宋之樞。宋之樞精通漢藏語言文字，曾任九世班禪漢文秘書(shu) ，隨其進藏未果，後服務於(yu) 十世班禪。解放後，任省政協委員，去世前，與(yu) 筆者在省政協文史委員會(hui) 共事三年。宋先生熟知兩(liang) 世班禪的很多典故，著有《記九世班禪離藏返藏》等文。本文的一些情況，亦為(wei) 宋先生提供。

　　宏覺寺在沉默了百年之後，又迎來了不一般的輝煌。古刹見證了一件具有象征意義(yi) 的重大曆史事件。即時任西北局副書(shu) 記兼西北軍(jun) 政委員會(hui) 副主席的習(xi) 仲勳同誌，代表黨(dang) 中央和毛主席，親(qin) 臨(lin) 宏覺寺會(hui) 見十世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堅讚。在這裏，一位功勳卓著的老一輩革命家與(yu) 一位中國藏民族的傑出人物進行了三個(ge) 小時的親(qin) 切會(hui) 見。二人促膝長談，心心相印，肝膽相照，共商國是。有關(guan) 西藏和平解放協議的進一步落實，有關(guan) 十世班禪進藏的具體(ti) 安排等一係列重大事項，就是在這裏得以確認。其重大意義(yi) 彪炳史冊(ce) ，萬(wan) 古長青。

1951年4月22日，習(xi) 仲勳（前左）率領西北軍(jun) 政代表熱烈歡迎途經西安赴北京的十世班禪（前右）。

　　事情得從(cong) 頭說起，早在1949年8月6日，蘭(lan) 州戰役即將發起之日，毛主席就在致彭德懷、習(xi) 仲勳的電報中指出：“班禪到蘭(lan) 州，你們(men) 攻蘭(lan) 州時請十分注意保護並尊重班禪及在甘青境內(nei) 的西藏人，以為(wei) 解放西藏問題的準備。”同時，黨(dang) 中央決(jue) 定由習(xi) 仲勳同誌負責與(yu) 班禪的聯絡工作。習(xi) 仲勳遵照黨(dang) 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為(wei) 爭(zheng) 取團結和保護十世班禪，作了大量富有成效的工作。西寧解放時，十世班禪滯留在都蘭(lan) 香日德寺，青海省軍(jun) 管會(hui) 很快就與(yu) 班禪取得了直接的聯係。習(xi) 仲勳同誌就班禪返回西寧的各項事宜作出了萬(wan) 無一失的縝密安排，保證了班禪一行如期平安到達西寧。

　　1950年6月，班禪派堪布會(hui) 議廳（簡稱堪廳）重要成員計晉美作為(wei) 代表，專(zhuan) 程到西安拜會(hui) 習(xi) 仲勳同誌。計晉美時領紮薩銜三品官，他通曉藏漢語言文字，熟悉內(nei) 地情況，愛國愛教，辦事精明幹練，是十世班禪的得力助手。他向習(xi) 仲勳同誌匯報了班禪對中國共產(chan) 黨(dang) 和毛主席衷心擁護的熱忱，並陳述了班禪對解放西藏的各項建議和意見。習(xi) 仲勳同誌熱情支持班禪的愛國義(yi) 舉(ju) ，並通過與(yu) 計晉美的談話，再次傳(chuan) 達了黨(dang) 中央和毛主席對班禪的關(guan) 切和期望，使計晉美深受鼓舞。他將每日情況電告尚在都蘭(lan) 香日德寺的班禪。所發電文摘一則如下：

　　香日德班禪堪廳：

　　頁電悉奉。此間當局對我佛極為(wei) 關(guan) 心。請佛座速起錫返寧，以便商討藏事。計晉美叩。實養(yang) 印。

　　在習(xi) 仲勳同誌親(qin) 切關(guan) 懷和周詳的安排下，計晉美一行順利到達北京，並很快拜見了中央領導同誌，圓滿完成了班禪與(yu) 中央政府的直接聯係。其成果大出計晉美的預期。現舉(ju) 一則電報：

　　宏覺寺街七號班禪行轅堪廳鑒：

　　毛主席贈佛（即班禪）道濟牌小臥車一輛，已在北京領到。將由回青代表運到行轅（即宏覺寺）。其餘(yu) 吉普車四輛，在西安領取。特聞。

　　計晉美叩 

宏覺寺外院。

　　毛主席在日理萬(wan) 機之中，對遠在柴達木盆地的班禪給予巨大的關(guan) 懷，特以個(ge) 人名義(yi) 贈班禪高檔小車一輛，給堪廳吉普車四輛。據宋之樞先生講，當收到這封電報時，留在宏覺寺的堪廳全體(ti) 人員無不歡欣鼓舞，額手稱慶，奔走相告：“想不到，想不到！這是多大的榮耀和恩惠啊！”

　　堪廳的人員都是虔誠的佛教徒，因此，他們(men) 不約而同地想到要在佛前供燈，以示感恩和祝願。他們(men) 拿出了藏之秘閣中隻有在盛大慶典才派上用場的十盞大銀燈，注滿酥油。全體(ti) 人員按佛教儀(yi) 軌在佛祖案前點亮了象征吉祥如意的佛燈。宋之樞給我講此事時，已過三十多年了，但他那清瘦而嚴(yan) 肅的臉上依然綻出真誠的笑容。

　　同年四月下旬，班禪從(cong) 宏覺寺起程，赴京參加和平解放西藏的協議的簽訂。路過西安時，習(xi) 仲勳親(qin) 自到機場迎接班禪一行。這是班禪第一次會(hui) 見習(xi) 仲勳同誌。他走下迎機艙時，習(xi) 仲勳迎上來和班禪緊緊握手。這是他們(men) 神交已久的握手，彼此都留下了深刻的記憶。時隔多年後，班禪還給他的經師和摯友嘉雅活佛說：“之前，我已和多少人握過手了。但習(xi) 主任握著我的手時，我心中有一種全新的感悟，好像有一股溫暖的暖流在心中流過，這就是佛說的緣分福報。”習(xi) 仲勳同誌回憶他同班禪初次見麵時的情形寫(xie) 道：“一個(ge) 活脫脫的英俊藏族少年活佛形象出現在我的眼前……有誌不在年高，他的愛國熱情和坦誠豪爽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這次見麵是習(xi) 仲勳和班禪四十載革命友誼的新起點。4月27日，班禪及堪廳僧俗官員一行45人抵達北京。周總理、朱德副主席等中央領導前往火車站迎接班禪。“五一”國際勞動節，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上親(qin) 切接見班禪和阿沛，並作了長時間的談話，意義(yi) 重大。

　　隨著具有裏程碑意義(yi) 的《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關(guan) 於(yu) 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議》（簡稱“十七條協議”）順利簽訂，根據協議有關(guan) 條款，班禪及其堪廳要回到久別的西藏日喀則。這是和平解放西藏的重大決(jue) 策之一。黨(dang) 中央為(wei) 了保障班禪一行平安順利進入西藏，由周總理主持召開會(hui) 議，就班禪進藏的政策方針、安全保衛、幹部配備、後勤保障、交通路線、起行時間和路線等作出了縝密周詳的部署，同時授命習(xi) 仲勳做好各項準備工作的落實，並由他代表黨(dang) 中央、毛主席專(zhuan) 程到西寧為(wei) 班禪送行。

　　1951年12月15日，對班禪和堪廳的全體(ti) 人員來說，這是個(ge) 吉祥喜慶的好日子。據宋之樞先生回憶，那天天氣很冷，但班禪和堪廳人員早已恭候在宏覺寺山門前，每個(ge) 人臉上都露出歡快喜悅的笑容。上午9時許，習(xi) 仲勳同誌乘車到達。陪同的有省委、省軍(jun) 區的主要領導。班禪快步迎上去，與(yu) 習(xi) 仲勳緊緊握手，四目親(qin) 切地對視好一會(hui) ，才相互問候安好。老朋友久別重逢的氣氛，熱烈真誠。班禪陪習(xi) 仲勳同誌從(cong) 喇嘛鼓樂(le) 隊和班禪警衛隊所組成的儀(yi) 仗隊通道中緩步走進宏覺寺山門，現場氣氛極為(wei) 熱烈喜慶和莊嚴(yan) 。

習(xi) 仲勳與(yu) 十世班禪。

　　會(hui) 見在堪廳會(hui) 議室進行。這是一間隻有30多平方米的平房，屋裏隻有一個(ge) 大鐵皮爐子，添得大通煤，滿屋暖烘烘。

　　習(xi) 仲勳和班禪分坐在靠窗的一對老式木椅上，兩(liang) 人就像老朋友一樣聊家常，談得熱烈又情切。翻譯是中央派駐堪廳的副代表牙含章，他早年曾在西藏、甘南以藏學者身份做藏族頭人的工作，精通藏學，了解藏情，是一位著名的藏學家，這是黨(dang) 中央和習(xi) 仲勳給班禪配備的得力助手之一。

　　這次會(hui) 見中，習(xi) 仲勳向班禪傳(chuan) 達了黨(dang) 中央和毛主席對進藏一事的高度關(guan) 心，並通報了各項具體(ti) 事項的安排進展情況。按中央部署，其物資運輸和安全保障等均由慕生忠將軍(jun) 負責，在香日德集中了一萬(wan) 多駱駝、犛牛、馬匹的運輸隊，各類物資已調集齊全；特別強調了安保工作的落實情況。各項安排已做到了萬(wan) 無一失，就連一匹馬配了幾付備用馬掌的小事也提到了。但習(xi) 仲勳仍再三詢問班禪，還有什麽(me) 困難或需要盡管說。“隻要佛爺需要，我們(men) 將盡力滿足。”計晉美代表堪廳提了一個(ge) 要求，即毛主席贈班禪的道濟小轎車，具有重要的象征意義(yi) ，班禪十分寶愛。由於(yu) 當時青藏並無公路，因此，堪廳希望政府幫助運至日喀則。習(xi) 仲勳當即決(jue) 定由青海省政府總務處負責將小車拆成大零件並加包裝，用犛牛馱至西藏。於(yu) 是就在班禪進藏的龐大隊伍中，有了一支由18頭犛牛組成的特殊馱隊，馱著道濟小轎車。所有犛牛的角上掛著雪白的哈達，哈達在風中飄揚，一直飄到西藏，這在長長的犛牛馱隊中十分顯眼。

　　還有堪廳沒敢想的兩(liang) 件事，習(xi) 仲勳同誌提出來了。其一，黨(dang) 中央、國務院撥堪廳三萬(wan) 元銀元，作為(wei) 班禪和堪廳到達西藏時的開支應用。就當時而言，這是一筆巨款。其二，批撥班禪及堪廳步槍、手槍數十支，作沿途和到達西藏後的自衛槍支。當時，中央為(wei) 班禪進藏已組建了一個(ge) 300餘(yu) 人的警衛營，這是一支裝備精良，由忠誠可靠的蒙藏族戰士組成的騎兵隊伍，作班禪西進的近衛部隊。沿途尚有解放軍(jun) 作外圍警戒，安全是絕對沒問題的。但習(xi) 仲勳贈送槍支有著更深層的考慮。這一點在堪廳進入西藏後，才領會(hui) 到其意義(yi) 的重要。總之，習(xi) 仲勳同誌對班禪一行無微不至的關(guan) 懷和雪中送炭的深情，給班禪和堪廳全體(ti) 人員以莫大的鼓舞。

　　會(hui) 見在上午11時結束。習(xi) 仲勳和班禪一同走出客廳，兩(liang) 人的臉上都帶著祥和的笑容。習(xi) 仲勳向等候在佛殿大院中的堪廳全體(ti) 人員、西藏三大寺迎佛代表、隨班禪進藏的甘青各地活佛等講了話。宋之樞先生說，習(xi) 仲勳講話語氣平和，熱情洋溢，充滿關(guan) 愛和祝願之情，非常感人。全體(ti) 人員都雙手合十低頭聆聽，以佛教儀(yi) 軌盡表虔誠感恩之心。

　　班禪一行離開西寧，經四個(ge) 多月的艱苦跋涉，於(yu) 1952年4月28日平安抵達拉薩。

班禪駐青辦公處。

　　班禪進藏是一項無比艱巨的重大任務。整個(ge) 進程涉及到政治、軍(jun) 事、民族、宗教等各種因素，相互之間又盤根錯節，極為(wei) 複雜；而且時值隆冬，前行路上並不易，受到嚴(yan) 酷的自然環境的製約。習(xi) 仲勳同誌作為(wei) 班禪進藏大軍(jun) 的主要指揮員，他高舉(ju) 黨(dang) 的統一戰線大旗，高瞻遠矚，運籌帷幄，指揮若定，決(jue) 勝千裏，圓滿完成了十世班禪進藏這一曠世偉(wei) 業(ye) ，該事件具有重大現實意義(yi) 和深遠曆史意義(yi) ，永載史冊(ce) 。同時，習(xi) 仲勳同誌與(yu) 班禪的四十載革命友情，曆經艱難而如初，為(wei) 黨(dang) 樹立了一個(ge) 統一戰線工作的光輝典範，為(wei) 後世留下了一份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原文刊載於(yu) 《www.easyfundingllc.com》漢文版雜誌2024年第2期 文/程起駿 圖/程頤工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