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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天路:“敬禮!”高原上那些向火車敬禮的人們是誰?

發布時間: 2024-03-25 14:38:00 來源: 人民日報客戶端西藏頻道

 

  “快看!窗外有人在對火車敬禮啊!”火車轟鳴前進,一個(ge) 乘客指著窗外的一個(ge) 掛著“熒光綠”的小點驚起道。

  這是千裏青藏鐵路上一道特殊的風景線。每當火車駛過,崗亭裏的護路員們(men) 就會(hui) 向往來火車敬禮致意,無論風雪。特別是當火車穿越空曠寂寥的高寒雪原,這些護路隊員的身影就格外顯眼。

  他們(men) 有的久久佇(zhu) 立冰天雪地,在寒風中站得比旗杆更加筆挺;有的本在踉蹌前行,卻及時調整姿態麵向火車致意;有的背起厚厚的行李,卻在寒風中前傾(qing) 著身子努力保持平衡……

  如何守護?

  作為(wei) 西藏自治區專(zhuan) 職鐵路護路聯防隊員,次仁歐珠在這個(ge) 崗位上已經幹了十多年。出生於(yu) 1995年的他是歐瑪亭嘎大隊副隊長,從(cong) 2013年開始,他就在這片平均海拔超過4500米的地方守望著高原火車的往來。

 
次仁歐珠在向火車敬禮。徐馭堯攝

  早上六點半,次仁歐珠和隊員們(men) 就已經早早起來。經曆了簡單的洗漱,他們(men) 就開始了一日的工作,經過半個(ge) 小時的鍛煉跑操,他們(men) 就要收拾著趕赴自己的執勤點。一切準備工作結束,不過臨(lin) 近八點,西藏高原的天空仍是夜幕低垂。

  隨後,護路員需要先趕到自己所負責區域的值班崗亭,這是他們(men) 口裏的“守護點”。崗亭坐落於(yu) 鐵路沿線,多數周圍都是茫茫荒野,而屋內(nei) 麵積不足10平方米,這裏擺放著簡易床、桌子、取暖爐、熱水壺等生活必需品。

  然而,工作卻不止於(yu) 此。稍作修整,次仁歐珠就需要出門,對自己的管段開展排查。在管段裏,沿線周邊的坡道、大橋、涵洞以及通信基站,都是次仁歐珠需要關(guan) 注的對象。

  每個(ge) 護路員主要負責“守護點”前後一公裏左右範圍的區域。“這塊是我們(men) 的疆土,我們(men) 守土有責。”次仁歐珠笑著說。

  這並非虛言。起碼對次仁歐珠來說,這一公裏範圍就是他所拱衛的“王國”。鐵路兩(liang) 側(ce) 的施工便道,他一天要走幾十次——哪裏的地不平坦,哪裏碎石多容易跌跤,他都如數家珍。在記者麵前,次仁歐珠還給記者表演了一段絕活:蒙著眼睛前行,走了三四百米依舊如履平地。

 
次仁歐珠在工作。徐馭堯攝

  “這是摸黑夜巡鍛煉出的功夫。”他笑著說。早年間,護路隊員沒有手電,夜晚的巡邏卻不能放下,所以對地形的熟悉就成了他們(men) 的“基本功”。

  也並非沒有“入侵”其他人領地的時候。次仁歐珠回憶,有一年那曲普降暴雪,多處鐵路圍欄被大雪壓塌了。他所在的大隊護路隊員齊齊出動巡線,大夥(huo) 兒(er) 一點點排查,一群人在齊腰的積雪中走了七八公裏。

  碰到坍塌的圍欄,護路隊員立馬記錄。一些簡單壓壞的,他們(men) 就立馬上前扶正,並對柵欄做簡單的檢查記錄,方便日後回看;而對那些損壞嚴(yan) 重的,他們(men) 也會(hui) 詳細記錄情況,後期安排專(zhuan) 人進行維護。

  對護路隊員來說,風吹日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由於(yu) 長期沐浴高原的陽光和強風,護路隊員們(men) 的“黃馬甲”是快速消耗品。早年間,一個(ge) 班是24小時,也就是說護路隊員每次要在守護點及周邊待滿24個(ge) 小時。

  有一次,結束了一天巡護回到宿舍,次仁歐珠更換衣服,沒想到外套輕輕一扯,就裂開了一個(ge) 大口子,他隻能和剛剛陪伴了他24小時的“黃馬甲”輕輕告別。

  這對他來說已經是常事,由於(yu) 惡劣的自然環境,布匹的老化十分迅速。

  衣服尚且如此,何況是人。幹得久了,95後的次仁歐珠也有些胃痛的毛病。前些年,值班的24小時無法吃飯,他每次都用桶打一些米飯,在守護點拌著老幹媽就是一餐。不但吃飯沒有點兒(er) ,多數時候還隻能吃冷飯。

 
次仁歐珠在和同事交流。徐馭堯攝

  “後來,隊裏配上了摩托車,才能在飯點給咱們(men) 把飯送上來。”次仁歐珠笑著說。不過,由於(yu) 經常需要出門巡邏,如今的他也不能保證頓頓都吃上熱飯,但次仁歐珠依舊不以為(wei) 意。

  小夥(huo) 子總笑著說,“如今,條件已經好多嘞!”早年間,由於(yu) 人員緊張,一名護路員需要值班長達24小時;如今,像次仁歐珠可以和其他護路員實現24小時內(nei) “三班倒”的輪替。

  這讓次仁歐珠心裏十分滿意。

  誰在入侵?

  “在我們(men) 這裏,列車已經跨越了茫茫的無人區,動物和人類的活動都可能入侵鐵路的範圍,這也是我們(men) 最需要注意的東(dong) 西。”次仁歐珠告訴記者。

  在他的記憶裏,群眾(zhong) 的牲畜侵入鐵路的情況時有發生。

  那是一個(ge) 寒夜,電話突然打到了次仁歐珠這裏——

  “快來,有一群群眾(zhong) 的馬匹跑到鐵路上來了,咱們(men) 快來幫忙。”電話裏聲音急促。

  次仁歐珠一個(ge) 激靈,穿上最厚重的外套,他衝(chong) 上隊裏的小皮卡立馬朝著求救的管段匆匆趕去。

  由於(yu) 隻能走便道,土路顛簸,饒是次仁歐珠心裏著急,卻也隻能慢慢前進。到了現場,已經是淩晨四時許,他看到幾個(ge) 黑影影影綽綽,正在鐵道的土坡上不停晃動。用燈光一照,原來是三匹馬不知怎的越過了圍欄,走上了鐵道所在斜坡。

  而剩下幾個(ge) 黑影,正是巡查的護路隊員。他們(men) 呼喝著或用燈光閃爍,希望讓馬匹趕緊離開鐵路軌道,但馬兒(er) 卻不為(wei) 所動,一直在斜坡和鐵軌之間不緊不慢地等著。

  這讓次仁歐珠也沒有了主意——往常,人類一呼喊或者驚嚇,這些馬兒(er) 都會(hui) 飛快跑開。“今天它們(men) 是遭了什麽(me) 邪!咋這麽(me) 強呢?”次仁歐珠心裏著急。他急忙爬到斜坡附近,加入了轟趕馬匹的隊伍。

 
次仁歐珠在向列車敬禮。徐馭堯攝

  對峙了一會(hui) 兒(er) ,這幾匹馬都離開了車道,卻臥在鐵軌邊“休息”了起來。次仁歐珠突然想起了什麽(me) ,翻手看看時間,對往來列車時刻表心裏熟稔的他突然想起:“壞了,等會(hui) 有一班火車快要來了!”

  此刻,次仁歐珠靈機一動,他立馬把在場的護路員叫在了一起,然後大家手拉手圍成一個(ge) 半弧,一步一步緩慢逼近這群馬匹。他們(men) 故意把步子踏得重重的,嘴裏還喊著號子,不時調整著“包圍角度”。

  身體(ti) 動作上不緊不慢,但次仁歐珠心裏卻是萬(wan) 分緊張。“走得快了,怕過度驚擾馬匹,讓他們(men) 四散;走得太慢,害怕火車來了,造成人員和財產(chan) 傷(shang) 亡。”次仁歐珠說。

  火車的轟鳴從(cong) 遠處傳(chuan) 來,聲音逐漸急促,仿佛它也瞧到了自己平素運行的軌道上出現了不尋常的一幕。“轟……”巨響夾雜著大風從(cong) 身側(ce) 吹過,看了火車那麽(me) 多年,這還是次仁歐珠第一次近距離感受這個(ge) 大家夥(huo) 的巨大威能。

  在斜坡上,伏低身體(ti) 的次仁歐珠等人已經將這些馬匹逼到了斜坡的一角。看著火車從(cong) 身旁呼嘯而過,他心裏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最大的危險已經過去,接下來的事就變得有條不紊起來,他和同伴們(men) 緩緩挪動,不停帶著這群馬匹向圍欄的大門處移動。最終,終於(yu) 將馬兒(er) 從(cong) 大門處趕出了圍欄範圍內(nei) 。

  此時,晨光幾近熹微,零下二三十度攝氏度的夜裏次仁歐珠突然感到一陣寒冷,原來是內(nei) 裏的衣服早被打濕,彼此握著的手早已在寒風中凍得失去知覺。大家趕忙回到最近的守護點,點起暖氣,燒上熱水,撫慰在寒風中操勞快一夜的夥(huo) 伴們(men) 。

 
列車行駛在雪原。徐馭堯攝

  這樣的經曆,對次仁歐珠來說還有許多。為(wei) 了最大限度提升鐵路周邊的安全性,次仁歐珠經常參加周邊村莊的宣講活動。

  “主要就是讓大家放牧和活動時遠離鐵路,特別是不要翻越圍欄。”次仁歐珠告訴記者,“針對孩子,我們(men) 還要勸告他們(men) 不要在高處踢球,免得皮球落入鐵路,引發安全事故。”

  不僅(jin) 僅(jin) 是人類和蓄養(yang) 的牲畜,羚羊、黑熊……隨著近年以來野生動物活動逐漸頻繁,動物入侵鐵路區域的事情時有發生,這些都需要護路隊員們(men) 操心。

  家人怎麽(me) 看?

  十年守望鐵路,次仁歐珠與(yu) 家人聚少離多。特別是逢年過節的鐵路保障期,次仁歐珠都需要在崗位上度過。

  “這些年,西藏的幾乎所有節日我都是在崗位上度過的。”他感慨,“家人沒有怨言是假的,但是守護鐵路的自豪,讓大家都很支持自己。”

  次仁歐珠的兒(er) 子今年三歲半。在幼兒(er) 園裏,許多人問起父親(qin) 的工作,他總是自豪地告訴他們(men) :“我的父親(qin) 是護路員!”

  曾經,兒(er) 子對次仁歐珠的工作也頗有怨言——“爸爸怎麽(me) 老不回家啊?”“爸爸這工作到底是幹啥的啊?”

  次仁歐珠也不厭其煩地給兒(er) 子解釋:“你看超市裏賣的東(dong) 西、你看咱們(men) 這邊很多東(dong) 西,都是靠鐵路拉上來。”“家裏人要去拉薩,咱們(men) 也都是要坐火車去的呀。”“未來啊,你要是去外地讀書(shu) ,可能也要坐火車過去呢。”

  一次次、一回回,次仁歐珠反複跟兒(er) 子講鐵路的重要性,時間久了,孩子就把這些話都放在了心上。現在,次仁歐珠的兒(er) 子常把自己的夢想掛在嘴邊——“我未來要坐著火車去北京!和爸爸一起去北京看天安門!”

  哪怕過去了十年,次仁歐珠還記得那一天。2014年5月4日,剛剛敬禮目送一列火車遠離的自己突然收到一張圖片。

  原來是哥哥的孩子給自己發來的信息,一起發來的還有一張圖片。

  打開圖片,次仁歐珠的手突然有些顫抖,淚水抑製不住地從(cong) 眼角滑落下來。茫茫荒原之中,一抹熒光黃佇(zhu) 立其中。這是次仁歐珠最熟悉但也陌生的身影——他自己。

  “叔叔,這個(ge) 人是不是你啊?”叔叔的孩子熱切地問道。原來,孩子在車上看到了剛剛一個(ge) 熟悉的身影,並及時拍了下來。他知道叔叔剛剛成為(wei) 一名護路員,急忙把信息發給叔叔確認。

  “是的,是我……”在荒原上,次仁歐珠敲下了答案,好似花光了渾身的力氣,又好像渾身充滿了力氣。

 
次仁歐珠在向駛過的列車工作。徐馭堯攝

  命運的齒輪自2008年開始轉動。

  那一年,13歲的次仁歐珠第一次“坐上火車去拉薩”;那個(ge) 夏天,青藏鐵路剛剛通車2年。對幼小的次仁歐珠來說,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哐啷哐啷”著搖晃前行的列車,承載著他對於(yu) 拉薩這樣一個(ge) 首府城市的想象。

  在擁擠硬座車廂,他和同車廂的孩子玩耍、嬉戲、打鬧,這是他未曾經曆過的出行體(ti) 驗。他們(men) 一家五口人坐在火車上,幾個(ge) 小時就從(cong) 那曲趕到了拉薩,這要擱在以往,甚至是一整天都走不完的路。

  次仁歐珠至今都記得,那時道路的兩(liang) 側(ce) ,就有向著火車敬禮的人們(men) 。

  那時,他沒有想到,他最終成為(wei) 了他們(men) 。

(責編: 李雨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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