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孩子一開口,“鳥巢”和世界都安靜了……
新華社北京2月5日電 (記者高萌、李麗(li) 、姬燁)2月4日晚22時許,奧林匹克會(hui) 旗在國家體(ti) 育場“鳥巢”再一次緩緩升起。
所有觀眾(zhong) 全體(ti) 起立行注目禮,“鳥巢”安靜了。
仿佛世界都安靜了。
奧林匹克會(hui) 歌漸起,十多米高的旗杆下,孩子們(men) 眼神堅定、聲音幹淨。
“溪穀、山嶽、海洋與(yu) 你相映生輝,猶如以色彩斑斕的岩石建成的神殿。”(歌詞大意)
唱歌的這群孩子,正是從(cong) 溪穀山嶽之間走來。
2月4日晚,第二十四屆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hui) 開幕式在北京國家體(ti) 育場舉(ju) 行。
這是奧林匹克會(hui) 旗與(yu)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在開幕式上升起。新華社記者 薛宇舸 攝
尋找泥土的芬芳
2021年9月28日,這是馬曉靜第一次到阜平的日子。
從(cong) 北京到太行山深處,她和同事徐洪業(ye) 帶著選角任務,跟著導航跋涉了300多公裏。
從(cong) 1896年第一屆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會(hui) 開始,幾乎每一屆奧運會(hui) ,都有會(hui) 歌環節,每個(ge) 東(dong) 道主國家都會(hui) 用自己的方式演繹這首難度極高的希臘語歌曲。
一次討論會(hui) 上,北京冬奧會(hui) 開閉幕式總導演張藝謀提出“想找一群樸素的孩子來唱”。
“可什麽(me) 才是樸素?我們(men) 這個(ge) 節目到底想要給全世界的觀眾(zhong) 呈現什麽(me) ?”馬曉靜思索了許久。
這並不是導演組的第一次嚐試,在此之前,他們(men) 也找了不少地方,卻始終沒能收獲那種“一瞬間被打動的感覺”。
在路上,她不斷腦補想象孩子們(men) 的樣子,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
與(yu) 此同時,馬蘭(lan) 小學,許多孩子也正在教室裏等候這兩(liang) 位北京來的導演。
無人知曉,崇山峻嶺間,一條奇妙的連接線正隨著車轍悄然形成。
“可愛、幹淨、羞澀”,這是馬曉靜對孩子們(men) 的初印象。“有的小孩,你能看到她眼神中充滿了好奇,很想要上來搭話,但就是不好意思,躲在老師後麵。”
休閑服、小布鞋,眼神單純,好奇又躲閃,孩子們(men) 身上的諸多細節和撲麵而來的生機,逐漸具象了她心中對會(hui) 歌節目的想象。
“我忽然理解了總導演的想法,我們(men) 敢於(yu) 讓這群最不加修飾、最質樸自然、最天真爛漫的孩子走出大山,帶著未知與(yu) 好奇,去最大的舞台上快樂(le) 歌唱,這本身就是一種自信。”
走訪了附近所有小學,他們(men) 初步選定了一批孩子,簡單錄製了一段合唱視頻。
幾天之後,馬曉靜帶著視頻回到北京,導演組第一次聽到了孩子們(men) 的歌聲,嘹亮中帶著稚嫩,甚至還有點跑調。
視頻播完後,工作間內(nei) 出現了短暫的寂靜,幾乎現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震顫,那是一種來自山野間的直白自然,一種來自溪穀畔的純稚爛漫。
寂靜最終被總導演張藝謀的掌聲打破:“就是它了,孩子們(men) 的聲音是天籟,這就是我要找的那種——泥土的芬芳。”
大山裏的歌聲
馬曉靜再次見到孩子們(men) 是在2021年11月底。
深秋的風有些許料峭,那天是村裏一條小路的貫通儀(yi) 式。村民們(men) 自發地搞起了音樂(le) 會(hui) ,不少孩子都在現場。
膽子大一些的孩子望見她,一改初見時的羞赧,從(cong) 遠處飛奔過來和她擁抱。
由於(yu) 開幕式工作千頭萬(wan) 緒,馬曉靜沒能紮在阜平陪孩子們(men) 訓練,但是幾乎每一天,她都會(hui) 通過視頻關(guan) 注孩子們(men) 的訓練情況。
上次的阜平之行敲定了會(hui) 歌環節的大致人選,孩子們(men) 迅速集結到城南莊八一小學訓練。
當時距離開幕式還有四個(ge) 月左右的時間,一群完全零基礎的孩子,一首難度極高的希臘語歌曲,純人聲無伴奏合唱的表演形式。
如此情況,放在任何專(zhuan) 業(ye) 人士麵前,都是極大的挑戰,更何況是在這樣一所條件算不上太好的鄉(xiang) 村小學。
沉默大山之中,幾條命運的線正在緩緩相交。
退休教師付寶環,希臘語老師秦燁臻和他的助手林嘉濠從(cong) 北京趕來;音樂(le) 學院院長張紅玉,帶著專(zhuan) 業(ye) 團隊從(cong) 保定趕來;八一小學組織起年輕教師,全程陪伴,與(yu) 孩子們(men) 同吃同住;城南莊鎮上幾所學校的校長緊急開會(hui) 之後決(jue) 定輪番值班,每天開自己的車接送孩子上下學……
一夜之間,八一小學最內(nei) 側(ce) 的那棟教學樓,格外熱鬧。
聲樂(le) 老師根據孩子們(men) 的特點製定了一份教學計劃,用張院長的話來說,這是任何地方都“無法複製”的經驗。樂(le) 理零基礎,就用肢體(ti) 動作來輔助記憶;調皮搗蛋坐不住,就在課上帶孩子們(men) 邊做遊戲邊練歌……
希臘語老師把這首晦澀難懂的歌盡量翻譯成孩子們(men) 能接受的中文。“偉(wei) 大的精神永遠不朽”,這是大眼睛女孩陳思彤理解的會(hui) 歌。
為(wei) 了增強孩子們(men) 的肺活量與(yu) 抵抗力,生活老師每天清早都會(hui) 帶著孩子們(men) 晨練,輔導作業(ye) 、整理發型,從(cong) 心理狀態到飲食起居,無微不至。
從(cong) 此,奧林匹克會(hui) 歌每天都會(hui) 縈繞在這座小鎮上空。孩子們(men) 對著家人唱、對著動物唱、對著溪流唱、對著遠山唱……
2022年1月初,孩子們(men) 唱著歌坐上了開往北京的大巴車。
人是一顆種子
人是一顆種子,靈魂汲取什麽(me) ,就會(hui) 成長為(wei) 什麽(me) 。
夜幕降臨(lin) ,沿著北京莊嚴(yan) 肅穆的中軸線再向北,能看到一座巨型建築物——國家體(ti) 育場“鳥巢”。
無數條線交匯出這座建築的鋼架外殼,紅色的內(nei) 牆被燈光點綴著,像是一團躍動在“鳥巢”之中的火焰。
“鳥巢”,鬥轉星移間見證了奧林匹克之火再次熊熊燃燒;見證了14年間這塊土地的巨變;也見證了無數光榮、奇跡與(yu) 夢想。
李政澤的房間恰好能夠看到“鳥巢”一角。
他的世界曾經很小。
上學的路,不到兩(liang) 公裏。家住高速路出口附近,每天早晨,他需要過一座橋,再沿著207國道走一小段就能到學校。
除了這次參加開幕式,李政澤最遠去過一趟承德。很小很小的時候他曾經隨著家人去北京順義(yi) 探過親(qin) ,但年紀太小,沒能留下什麽(me) 印象。
出生於(yu) 2010年,喜歡籃球和田徑。14年前那場“無與(yu) 倫(lun) 比”的盛會(hui) 對於(yu) 這個(ge) 還不到12周歲的孩子來說僅(jin) 僅(jin) 是存在於(yu) 電視和互聯網上的曆史畫麵。
被選入合唱團之後,一個(ge) 小小夢想在政澤心裏生了根。——“老師說,如果表現夠好,說不定能有機會(hui) 去北京,在‘鳥巢’裏唱歌。”
“我想看看‘鳥巢’裏麵什麽(me) 樣,想看看那時候的會(hui) 歌是怎麽(me) 唱的。”為(wei) 了充盈這個(ge) 夢想,他自己在網上刷了無數遍2008年奧運會(hui) 開幕式的視頻:姚明牽著林浩入場、李寧舉(ju) 著火炬在空中跨越曆史長卷……雖然從(cong) 未親(qin) 曆,但幾乎所有細節他都了如指掌。
設想過無數次去北京的情景,李政澤卻怎麽(me) 也沒能想到,真正踏上旅途的時候,自己暈車了。
“我在車上迷迷糊糊,下車就隻想睡覺”。
坐大巴從(cong) 阜平到北京的車程將近四個(ge) 小時,這群大山裏的孩子大都還沒太習(xi) 慣長途旅行,興(xing) 高采烈地上車,一路晃悠下來,幾乎全都暈得七葷八素。
這種不適沒有持續很久,到北京簡單休整之後,孩子們(men) 就立即進行適應性訓練,進入了那個(ge) 夢寐殿堂。
李政澤還記得自己踏入“鳥巢”時的第一反應——“好像跟視頻裏不太一樣,這裏怎麽(me) 這麽(me) 大?”或許是麵對巨大體(ti) 量差距時本能的緊張,也或許是實現日思夜想願望的不真實感。第一次排練時,很多孩子的聲音都在顫抖。
舞台上的這種緊張感甚至也傳(chuan) 染給了梁佑麟——那個(ge) 全團最自信也最淘氣的孩子。
梁佑麟的調皮搗蛋,幾乎到了人盡皆知的程度。教過他的語文老師說:“他去集訓之後,班裏都沒以前那麽(me) 熱鬧了。”
為(wei) 了讓兒(er) 子靜下來、坐下來,媽媽趙星打算帶他學美術、學書(shu) 法,結果轉了一圈,梁佑麟在打架子鼓的教室門口拔不動腿了。“我心想還是尊重一點他的意見,想學就試試吧。能堅持最好,不能堅持,反正咱也試過了,不讓他後悔。”趙星和丈夫商量了一下,還是咬咬牙,給兒(er) 子買(mai) 了一套價(jia) 格相當於(yu) 她兩(liang) 個(ge) 月工資的鼓。
出發之前,爺爺問他想家怎麽(me) 辦,梁佑麟扭過頭去裝酷:“想什麽(me) 家!”
一周後,視頻電話裏,他笑嘻嘻地跟媽媽介紹了“鳥巢”的情況,儼(yan) 然像個(ge) 小導遊。“媽媽你看,這是‘鳥巢’,特別大還有地下室……”
快樂(le) 的事情說完了,梁佑麟情緒開始不對。“我看他眼睛有點泛紅,就趕緊掛了電話,不能讓他想家。”趙星說。
這次開幕式,所有孩子都是第一次遠離父母,第一次在外過年;與(yu) 此同時,由於(yu) 疫情和緊張的訓練,孩子們(men) 到北京之後的生活幾乎都是兩(liang) 點一線,這對充滿好奇、生性愛玩的孩子們(men) 來說是不小的挑戰。
農(nong) 曆新年之際,老師們(men) 征集了大家的願望,想在能力範圍內(nei) 盡量滿足孩子們(men) 。很多遞上來的小紙條上寫(xie) 著——“想去天安門看看”。
時間回到2022年2月4日,“在台上我們(men) 就把觀眾(zhong) 想成山上的大樹、天上的星星。”孩子們(men) 用自己的方式克服了緊張。
聖潔、美妙、童真。他們(men) 近乎完美地完成了這首會(hui) 歌。在舉(ju) 世矚目下,提著氣息、挺直腰板,把自信和快樂(le) 傳(chuan) 遞給了全世界。
演出完畢,燈光暗下來。孩子們(men) 最後一次排著隊,從(cong) 西南角的通道走下舞台。
2月5日,晨光熹微,又是一輛大巴,載著他們(men) 來到了天安門。
這是立春後的第一個(ge) 清晨,也是演出結束後,孩子們(men) 走出“鳥巢”的第一天。
(部分圖片素材由采訪對象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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