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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道彬談枕邊書

發布時間:2022-07-27 15:41:00來源: 中華讀書報

  幾十年來您一直關(guan) 注、研究文學與(yu) 經學的關(guan) 係,《“六經”文學論》中,您從(cong) 不同的角度對“六經”進行了全麵的文學解讀,在如何引導大家對“六經”文學意義(yi) 的認識、激發讀者的閱讀和研究興(xing) 趣上下了很大功夫。可否談談您的學術研究與(yu) 閱讀的關(guan) 係?

  傅道彬:以“六經”為(wei) 代表的文化經典的完成,在中國文化史上是具有裏程碑意義(yi) 的。“六經”是中國文化在“軸心時代”的重要成果。以《詩》《書(shu) 》《禮》《樂(le) 》《易》《春秋》為(wei) 代表的文化經典,帶動了中國古典時代的哲學與(yu) 文學繁榮,實現了古典時代的思想和藝術突破,也決(jue) 定了中國文化的曆史發展趨向。產(chan) 生於(yu) 古典時代曆史土壤上的文化經典本身是充滿創造精神和生命氣象的,而漢代以後將經典轉化為(wei) 經學,將“六經”確立為(wei) 不可懷疑的真理,知識變成了信仰,思想的多元變成了一元。經學把經典推向了政治的極致,也由此遮蔽了經典蘊含的思想活力與(yu) 文學意味。人們(men) 對經典的理解往往是沉重板滯、古奧枯燥的。對“六經”文學性的研究,就是重回曆史現場,感受經典的人性溫暖和理性力量,重燃思想之火,喚起藝術激情。

  研究的過程也是不斷閱讀不斷提高的過程,手邊的《周易》《尚書(shu) 》《詩經》《左傳(chuan) 》等經典,我翻破了好幾本。《左傳(chuan) 》有十八萬(wan) 多字,是經典中較長的,我讀過多遍,還抄過兩(liang) 遍。其實“六經”並不枯燥,而是生動的,充滿文學趣味的。有人說中國文化是理性早熟的,而我卻總認為(wei) 中國古代經典並不早熟,而是青春的歌唱。

  有人把文學比喻為(wei) 鏡子,有人把文學比喻為(wei) 燈,還有人把文學比喻為(wei) 畫——您曾在《文學是什麽(me) 》一書(shu) 中傳(chuan) 達“不同的比喻代表著不同的文學觀,代表著不同的美學觀”。那麽(me) 對您來說,文學可比作什麽(me) ?

  傅道彬:關(guan) 於(yu) 文學的本體(ti) 是什麽(me) ,理論家們(men) 有許多比喻,不同的比喻代表著不同的文學觀念。美國批評家艾布拉姆斯專(zhuan) 門寫(xie) 過《鏡與(yu) 燈:浪漫主義(yi) 文論與(yu) 批評傳(chuan) 統》一書(shu) ,將文學比喻成鏡子是反映論,將文學比喻成燈光是表現論。

  我個(ge) 人喜歡用“照亮”一詞形容文學,文學對於(yu) 生活不是簡單的反映,而是一種藝術的照亮。你反不反映,生活都在那裏。而隻有經過文學家、藝術家觀照的生活,才被照亮。沒有經過文學表現的生活在世俗的曆史長河裏寂寂流過,沒有聲音,不留痕跡。例如賈平凹筆下的商洛故地、陳忠實筆下的白鹿原、遲子建筆下的大興(xing) 安嶺、梁曉聲筆下的光字片等等,在沒有進入作家的藝術表現之前,那些人物、那些山水、那些風俗,它們(men) 都存在,卻黯淡不彰,隱匿在無邊的空洞和寂寞裏。而隻有經過文學家、藝術家們(men) 的藝術呈現,在藝術之光的照耀下,那些墮入庸常而黑暗不彰的生活才被照亮,才出場,才呈現,才有了審美的意義(yi) 和現實的力量。這正如王陽明“岩樹花開”的比喻:當我與(yu) 花不相遇時,我與(yu) 花皆寂然,而我與(yu) 花相遇時則“一時間明白起來”。我與(yu) 花相逢便是照亮、便是出場。

  您有常常重溫讀過的書(shu) 嗎?傅道彬:我的專(zhuan) 業(ye) 的重點是古代經典,十三經是常翻看的書(shu) 。經典是需要反複閱讀的著作,因此需要反複體(ti) 會(hui) ,經常閱讀。蘇軾《送安惇秀才失解西歸》:“舊書(shu) 不厭百回讀,熟讀深思子自知。”這裏的所謂舊書(shu) 實指經典,那些對中國人精神世界產(chan) 生深遠影響的文化經典,是需要經常閱讀,甚至終身相伴的。雅斯貝斯認為(wei) ,經典植根於(yu) 一個(ge) 民族文化的精神深處,是決(jue) 定著一個(ge) 民族發展的價(jia) 值係統,每到一個(ge) 曆史的轉折時刻,常常需要重新解釋經典,從(cong) 而燃起我們(men) 的精神之火。陸九淵《讀書(shu) 》詩謂:“讀書(shu) 切戒在慌忙,涵泳功夫興(xing) 味長。”涵泳便是咀嚼,便是體(ti) 味,便是從(cong) 容,便是審美境界中的藝術體(ti) 驗。

  您有哪些枕邊書(shu) ? 您最喜歡哪一類文學類型? 哪一本書(shu) 對您的影響最大? 有沒有最崇拜的作家?

  傅道彬:其實所謂枕邊書(shu) 是經常變化的,並不是固定的,枕邊書(shu) 常常因為(wei) 自己的興(xing) 趣變化而變化。我的專(zhuan) 業(ye) 是古典文學,但也常常溜號,現當代文學作品也是我經常放在枕邊的作品。魯迅、郭沫若、戴望舒、王蒙、王小妮等現當代作家的作品常常吸引我。當然我讀的最多的是古代經典,特別是先秦經典。《周易》《尚書(shu) 》《詩經》《左傳(chuan) 》《論語》《莊子》等先秦經典是我常常放在枕邊的書(shu) 籍,經典的力量就在於(yu) 常讀常新,每一次閱讀都會(hui) 有新的感受、新的升華。《禮記·學記》說:“君子之於(yu) 學也,藏焉,修焉,息焉,遊焉。”對待經典、對待學術,就是要藏身於(yu) 此,修養(yang) 於(yu) 此,棲息於(yu) 此,悠遊於(yu) 此。讀書(shu) 是終身的事業(ye) ,對我影響最大的書(shu) ,當然不會(hui) 是一部,但也不是漫無邊際,對我影響最大的還是經典,每一次閱讀都如鍾聲響起:“如撞鍾,叩之以小者則小鳴,叩之以大者則大鳴。”我最喜歡的經典是《周易》《詩經》和《左傳(chuan) 》。在文學類作品,最喜歡的作品是《紅樓夢》。對小說,我一般隻閱讀一遍,而《紅樓夢》卻讀過多次。但對曹雪芹了解並不多,談不上崇拜。對作家崇拜最好的方式是閱讀他的作品。

  如果您可以帶三本書(shu) 到無人島,您會(hui) 選哪三本?

  傅道彬:這隻能是一種假設,我更願意理解為(wei) 最喜歡的三本書(shu) 籍。如果隻允許攜帶三本書(shu) ,我願意帶上的書(shu) 是《十三經注疏》《莊子》和《唐詩三百首》。十三經研究自然是我的專(zhuan) 業(ye) ,經典對中國文化的影響是根本的。馬一浮先生在定義(yi) “國學”的概念時認為(wei) ,國學雖然涵蓋廣大,卻以“六經”為(wei) 根本。“六經”是中國文化的思想武庫,也是中國文學的藝術土壤。而《莊子》則是先秦諸子裏最富詩意、最具藝術精神的文字。徐複觀在《中國藝術精神》一書(shu) 中認為(wei) ,如果說儒家對中國思想史上影響最大的話,道家對中國古典藝術的影響則最為(wei) 深遠,而《莊子》是道家最具代表性的著作。至於(yu) 《唐詩三百首》,則與(yu) 我的個(ge) 人經曆有關(guan) 。我是在上個(ge) 世紀70年代上山下鄉(xiang) 的日子裏,讀到《唐詩三百首》的。在當時農(nong) 村惡劣的生存環境裏,我被唐詩優(you) 美的文字和韻律吸引,唐詩給了我精神的滋養(yang) 和力量。中國是一個(ge) 詩的國度,詩是中國文化最具代表性的文字,而唐詩則是中國古典詩歌最具影響力的部分。無論走到哪裏,無論在何種環境,隻要你能吟出唐詩,你就是一個(ge) 合格的中國人。(主持:宋莊)

(責編: 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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