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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新舊夾縫中的國漫“封神宇宙”

發布時間:2022-08-22 14:57:00來源: 文匯報

  ■本報記者 柳青

  上周五上映的動畫電影《新神榜:楊戩》在暑期檔的表現備受矚目,首周末票房已過億(yi) 元——市場表現和之前《白蛇:緣起》《青蛇劫起》《新神榜:哪吒重生》是持平的,很有可能最終票房在4億(yi) 至5億(yi) 元的區間。這一係列影片的製作方追光動畫,意圖串聯起中國傳(chuan) 統神魔誌怪小說裏的人物,以廢土朋克的美學構建故事新編的國漫“封神宇宙”,但目前完成的四部作品聲勢夠大而市場認可勉強,除非《新神榜:楊戩》發生票房陡增的奇跡,否則這四部電影的票房總和可能還不及《哪吒之魔童降世》的一半。

  在《白蛇》《青蛇》裏,創作者嚐試在美漫日漫的美學情境中重述中國故事,雖然這些故事在漫長的民間流傳(chuan) 過程中早已去中心化,是開放的文本,但作品的實際完成度證明,編導的再創作能力似不足以應對經典的挑戰。《楊戩》的創作思路有所調整,劇作沿襲了劈山救母的傳(chuan) 說,熟悉的情節和細節被安置在一個(ge) 混合了宮崎駿風格和廢土美學的視覺空間裏,隨即而來的問題在於(yu) 這個(ge) 龐雜的拚貼世界是不夠自洽的。甚至,被拋擲在種種奇怪境遇裏的主角楊戩,成了被動的、喪(sang) 失行動力的人,是被命運和“神明”意誌擺弄的工具——故事新編竟回到了前現代的套路裏。

  劇情和人物讓位於(yu) 視覺趣味

  “封神宇宙”的產(chan) 生,與(yu) 年輕觀眾(zhong) 追隨傳(chuan) 統文化的熱情是不可分的,但藝術的再造不是、也不應該是簡單的文化複古,回歸古典的題材和跨文化的風格碰撞是一體(ti) 兩(liang) 麵,要怎樣發明“1+1>2”的新傳(chuan) 統,這對不夠成功的“封神宇宙”而言,是值得思考的。

  《楊戩》延續了追光動畫的特點,視覺概念強於(yu) 戲劇和人物。《白蛇》和《青蛇》立足於(yu) 女性觀眾(zhong) 本位的感受,突破了傳(chuan) 統敘事的視角。《白蛇》盡管本質仍是對“報恩”前情的擴寫(xie) ,但畢竟顛覆性地塑造了一個(ge) “完美的弱者愛人”。《青蛇》懸置男主角,在女性角色之間營造了徹底排他的話語空間。這兩(liang) 部影片確立了大膽且叛逆的性別意識,遺憾在於(yu) 好的立意沒有衍生為(wei) 好的戲劇,人物和劇作的完成度讓位給更直觀也更吸引觀眾(zhong) 的美術風格。《哪吒》直接陷入“3000年宿命輪回”的窠臼,在後現代的科幻場景裏重演戲曲舞台上的《哪吒鬧海》,用陳舊的內(nei) 核支撐起一堆新的場景和空間概念。到了《楊戩》,觀眾(zhong) 甚至默默接受了這樣的共識:極致的視覺趣味支撐著這個(ge) 團隊的動畫。

  那些來自神話傳(chuan) 說的熟悉角色,穿梭在神界和人間,他們(men) 所經之處,架空年代感的古風宮殿和市井、寫(xie) 意的東(dong) 方山水、修羅地獄般的戰場、有如末世的廢土、賽博朋克的幽閉城市,各種平行並置的景觀成了造型奇觀秀。這種視覺趣味,能溯源太多“珠玉在前”的作品,宮崎駿和雷德利·斯科特,蝙蝠俠(xia) 的哥特城和機甲動漫,以及武俠(xia) 大片和魔幻係列電影。從(cong) 持續的雜糅和拚貼中確立自己的風格辨識度,這倒也不失為(wei) 有效學習(xi) 之後的創作路徑。

  後現代美學包裝下的前現代敘事

  “劈山救母”是《楊戩》全片的線索,但嚴(yan) 格說來,楊戩或沉香的劈山救母都沒有作為(wei) 主線出現。沉香確實自始至終以強烈的意誌力在行動,但他隻是諸多副線裏的一條。出現在片名裏的楊戩,是絕對的主角,可他的劈山救母是早已翻篇的過去式。他出場時,是一個(ge) 背負了秘密,身體(ti) 和內(nei) 心都遭受過巨大創傷(shang) 的人,大隱於(yu) 市。編劇製造了一個(ge) 自我放逐的、放棄了行動力的主角。這個(ge) 故事裏的每一個(ge) 配角,都被強烈的個(ge) 體(ti) 意誌支配著:沉香要救母,巫山神女要救姐妹,申公豹要釋放顛覆秩序的力量,金霞洞的老神仙要以人間為(wei) 代價(jia) 維持神界太平。唯獨主角楊戩,既沒有主動的想法,也沒有因想法而產(chan) 生的主動行為(wei) 。他被動地卷入衝(chong) 突,被不同的外人和外力推到一個(ge) 又一個(ge) 情境中,仿佛命運的隱形大手推著他到應許之地。

  這成了黑格爾形容的中世紀東(dong) 方戲劇:“東(dong) 方人相信有毫不留情的力量統治著一切人物,戲劇不寫(xie) 自由個(ge) 體(ti) 的動作實現,隻是把動人的事跡和情感結合在具體(ti) 的情境,把這個(ge) 過程展現出來。”楊戩無欲無求,他以道德無瑕的金身照單全收了神界倫(lun) 理施加給他的使命。而當“救救孩子(沉香)”的情理和維護神界秩序的倫(lun) 理發生正麵衝(chong) 突時,他不用掙紮就能有如天啟一般醒悟,選擇的困境或者心靈變化的過程,在他的身上是不存在的。每個(ge) 人為(wei) 著偏執的信念,做著偏執的決(jue) 斷,隻有楊戩是無辜的,也是無瑕的,看起來他成為(wei) 至善的化身,其實道德實用主義(yi) 侵占了他的人性,讓他樣板化了。

  《楊戩》製造的觀感,就像是用當代的視聽風格包裝的“傳(chuan) 統戲”。“傳(chuan) 統戲”不是貶義(yi) 詞,尤其是在京劇和地方戲曲頻繁出圈的當下。隻是,吸引年輕觀眾(zhong) 的究竟是傳(chuan) 統戲所特有的舞台和表演審美資源,還是單純、強烈、臉譜化的人物和中古的倫(lun) 理秩序呢?答案應該是前者。《楊戩》在多大程度上重蹈《哪吒》覆轍,大張旗鼓地用二次元的後現代美學重複前現代觀念的敘事,從(cong) 某種意義(yi) 上說,似乎有點本末倒置。

(責編: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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