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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詩歌選本中的選家詩話

發布時間:2022-09-26 16:30: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作者:王兵(福建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

  就批評形式而言,詩歌選本和詩話都是中國古典詩學批評的重要方式。不過,在詩歌選本的評點中直接附帶選家“詩話”者則肇始於(yu) 清初朱彝尊所輯的《明詩綜》。據楊謙《朱竹垞先生年譜》載:“(康熙)四十一年(1703年),七十四歲,輯《明詩綜》……以《靜誌居詩話》附焉。”後人對朱氏評論甚為(wei) 重視,乾嘉時期姚祖恩自《明詩綜》中輯出,編為(wei) 《靜誌居詩話》二十四卷單行。這在體(ti) 例上首創了一種在詩歌選本中附錄選家自撰“詩話”的形式,並為(wei) 此後多部清詩選本所效仿。其中著名的有鄭傑《國朝全閩詩錄》所附《注韓居詩話》、王昶的《湖海詩傳(chuan) 》所附《蒲褐山房詩話》、法式善《朋舊及見錄》所附《八旗詩話》、劉彬華《嶺南群雅》所附《玉壺山房詩話》、許喬(qiao) 林《朐海詩存》所附《弇榆山房筆譚》、胡昌基《續攜李詩係》所附《石瀨山房詩話》、符葆森《國朝正雅集》所附《寄心庵詩話》、陳衍《近代詩鈔》所附《石遺室詩話》和徐世昌《晚晴簃詩匯》所附《晚晴簃詩話》等。

  此類詩歌選本通常可分為(wei) 兩(liang) 種體(ti) 例:其一是為(wei) 詩家裏貫簡介之下,即為(wei) 選家所著詩話,諸體(ti) 詩作列於(yu) 其後,如《湖海詩傳(chuan) 》;其二是在詩家小傳(chuan) 之後,先錄同代或前代諸家評點,再附選家自撰之詩話,如《明詩綜》。顯然,後者更具集評性質。這類詩歌選本中的詩話與(yu) 一般詩話既有相同點,也有不同之處。若從(cong) 批評功能的角度而言,二者都是對於(yu) 詩家詩作的批評,不同點在於(yu) 詩歌選本兼具隱性的選本批評和顯性的詩話兩(liang) 種批評樣式;若從(cong) 文本的獨立性角度而言,詩歌選本中的詩話在選本刊刻和傳(chuan) 播過程中顯然不具備獨立性,它是依附在詩歌選本這個(ge) 主體(ti) 上的副產(chan) 品。不過,像《明詩綜》所附朱氏詩話那樣,一旦《靜誌居詩話》單行本出版之後,它便脫離了與(yu) 詩歌選本之間的從(cong) 屬關(guan) 係。

  實際上,在宋代以前,詩歌選本受到“詩無達詁”觀念的影響,一般就詩選詩,不妄加評論。直至南宋以降,詩歌選本才開始出現“選中有評”之新體(ti) 例,誠如陳允衡《國雅初集·凡例》所言:“古人選詩,原無圈點。然欲嘉惠來學,稍致點睛畫頰之意,亦不可廢。須溪閱杜,滄浪閱李,不無遺議。但當其相說以解,獨得肯綮處,亦可以益讀者之智。”而發展至清代,詩歌選本中不僅(jin) 撰有詩人小傳(chuan) ,輯錄名家點評,還附有以“詩話”命名的選家點評。這些雖然仍屬選本中廣義(yi) 之評點範疇,但用“詩話”名之無疑可使其評點更加係統,更能彰顯出選家對詩學批評活動的積極參與(yu) 。如果說選本中的選目、詩人小傳(chuan) 和他人點評屬於(yu) 客觀批評的話,那麽(me) ,選家詩話則是選家表達個(ge) 人好惡和詩學觀念的主觀批評。另一方麵,這種複合式評點模式也標誌著清代詩歌選本批評形態的豐(feng) 富和批評功能的拓展。因為(wei) 若從(cong) 批評角度而言,這類選本不僅(jin) 涵括了評點、注釋、摘句、詩話等古代詩文評的多種形式,且在諸種形式間可以相互滲透,不見扞格,既鮮明地體(ti) 現出選本的批評意識,也從(cong) 一個(ge) 側(ce) 麵體(ti) 現了清代詩歌選本的包容性。

  自歐陽修首創“詩話”以來,學術界就非常重視這種詩歌理論著述的新體(ti) 裁,但是對於(yu) 清代以來詩歌選本中的選家詩話,卻未予以充分關(guan) 注。尤其是那些未出單行本的選家詩話,如周鬱濱《舊雨集》中所附《薲州館詩話》、朱緒曾《梅裏詩輯》所附《晦堂詩話》、沈愛蓮《續梅裏詩輯》所附《遠香詩話》等,就不曾見錄於(yu) 《清詩話》及《續編》《三編》、蔣寅《清詩話考》以及張寅彭之《新訂清人詩學書(shu) 目》。所以,此類選家詩話的發掘與(yu) 整理亦可彌補當下清人詩話文獻統計的不足。

  至於(yu) 那些後來出版單行本的選家詩話,則更具文獻價(jia) 值。因為(wei) 選本中的詩話是和選本一起刊刻的最早版本,即使後出單行本在內(nei) 容上有所增刪變化,其最初呈現的樣貌亦可與(yu) 之對照參閱。如陳衍的《石遺室詩話》就有兩(liang) 個(ge) 版本:一個(ge) 是在其1923年選輯的《近代詩鈔》各家小傳(chuan) 後所附的《石遺室詩話》;一個(ge) 為(wei) 作者自1912至1929年斷斷續續創作的詩話三十二卷本,連同1935年的《續編》六卷,簡稱為(wei) 後刻詩話。由於(yu) 選本所附詩話要早於(yu) 三十二卷本詩話,所以二者之間同中有異。一方麵,三十二卷本、六卷本詩話中有一些作家作品,未及收入《近代詩鈔》,特別是《續編》中所論及的若幹重要作家;另一方麵,《近代詩鈔》所評選到的若幹近代著名作家,如姚燮、朱琦、魯一同、鄧輔綸、高心夔、金和、曾廣鈞等,後刻詩話卻沒有論述到。因此,兩(liang) 書(shu) 有互相補充的作用。

  除了文獻價(jia) 值以外,選家詩話本身也具備較強的學術價(jia) 值。首先,受惠於(yu) 選本特有的體(ti) 例,選家詩話不僅(jin) 關(guan) 注那些知名度很高的詩人和詩作,還兼顧到很多名不見經傳(chuan) 的詩人及其詩作。如《晚晴簃詩匯》收錄了有清一代6100餘(yu) 人的27000餘(yu) 首詩作,可視為(wei) 規模最大的清詩總集。其《晚晴簃詩話》不僅(jin) 有重要作家和重要作品的評析,也保留了許多流傳(chuan) 不廣的作品以及二三流作家的品評信息。更為(wei) 重要的是,若將《晚晴簃詩話》中精到持平的點評與(yu) 《晚晴簃詩匯》中或詳或略的選文相結合,基本上就構成了一部清代詩歌史的雛形。而一般的詩話著作,盡管也兼有點評和詩作選錄,但在所評詩人和詩作的覆蓋麵上,卻難以與(yu) 詩歌選本中的選家詩話匹敵。

  其次,選家還可以借詩話表達選文和小傳(chuan) 不能傳(chuan) 達之微言大義(yi) 。仍以朱彝尊《明詩綜》為(wei) 例,1704年刊印時,朱氏自序雲(yun) :“入選者三千四百餘(yu) 家,或因詩而存其人,或因人而存其詩,間綴以《詩話》,述其本事,期不失作者之旨。明命既訖,死封疆大臣,亡國之大夫,黨(dang) 錮之士,暨遺民之在野者,概著以錄焉。析為(wei) 百卷,庶幾成一代之書(shu) 。竊取國史之義(yi) ,俾晚者可以明夫得失之故矣。”顯然,朱彝尊是以史學家的眼光對待這部詩歌總集的編選,所附《靜誌居詩話》的最終目的也是讓後人“明夫得失”,而非了解明詩之創作成就。也正如此,朱氏所選明詩多涉朝政得失、人物臧否之作;評論亦教公允持平,多涉及一代掌故,補史乘所不及。嘉慶朝趙慎畛為(wei) 扶荔山房刊本《靜誌居詩話》作序時亦稱:“其義(yi) 史,而其文不必史也。然則朱先生之為(wei) 是書(shu) ,詩話乎?史乎?餘(yu) 且以為(wei) 史耳。”這番話再次印證了朱彝尊《明詩綜》中所附《靜誌居詩話》本質上是一本嚴(yan) 謹的史書(shu) 。

(責編: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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