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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解鎖移民區蝶變密碼——來自全國最大易地生態移民安置區的實踐探索

發布時間:2022-10-13 11:53:00來源: 光明日報

  9月29日,一間掛著“工筆畫社”牌子的教室內(nei) ,九年級學生楊豔楠單手執雙筆,一支勾勒,一支敷色,兩(liang) 支筆行雲(yun) 流水般在指間切換,一幅竹鳥圖正在筆下鋪陳開來……

  學校位於(yu) 中國西北的寧夏中部幹旱帶,在20世紀末,方圓近百公裏還是亙(gen) 古荒原。經二十多年開發建設,這裏已成為(wei) 全國最大的易地生態移民安置區,是23萬(wan) 移民群眾(zhong) 的幸福家園。

  “啥叫今非昔比?都在娃娃們(men) 臉上寫(xie) 著呢!”紅寺堡四中黨(dang) 委書(shu) 記鄭會(hui) 平說,以前,西海固的娃娃都是“三蛋蛋”:太陽曬成紅臉蛋,嘴裏啃著洋芋蛋,褲子露著屁股蛋。這些年,他的很多同事都眼見著自己的學生成了機關(guan) 幹部、人民教師、都市白領或者創業(ye) 先鋒,紛紛感慨:孩子們(men) 是移民區的最大“增量”。

  因為(wei) 教育,移民子弟有了人生出彩的機會(hui)

  至今,劉曉萍依然記得西海固老家“兩(liang) 頭見不著太陽”的上學路:她的語文老師,也是當年爸爸的語文老師。

  “一二年級的時候,班上還有幾十個(ge) 學生。到了四年級,全班隻剩下7個(ge) 人。”劉曉萍的記憶裏,語文老師和數學老師都是全能型,兼著音樂(le) 、美術、體(ti) 育、科學等課程。教室是平房,偶爾還漏雨。“冬天最難過,取暖用的是水泥砌的爐子,同學們(men) 上學路上都自覺撿柴火帶到班裏,但好像從(cong) 來沒暖過,大家都裹著大棉襖,穿得跟粽子一樣。”

  2012年7月,村莊整體(ti) 搬遷。

  新學期開學時,劉曉萍隨著父母搬遷到兩(liang) 百多公裏外的紅寺堡,進入弘德燕寶小學讀五年級。十來分鍾就能從(cong) 家門口走到校門口,第一次在三層的教學樓裏上課,第一次見到暖氣片、電子白板。也是第一次考英語,但隻得了二十幾分。本該三年級開設的英語課,劉曉萍在老家從(cong) 來沒上過。新的環境裏,她的進步很快。小學畢業(ye) 時,英語竟考了滿分……去年夏天,從(cong) 紅寺堡一中畢業(ye) 的劉曉萍,被寧夏師範學院學前教育專(zhuan) 業(ye) 錄取。這一年,僅(jin) 她所在的弘德村,被錄取到二本以上院校的,就有34人。

  紅寺堡中學副校長石金海至今仍清晰記得,17年前遇到的那位丁姓家長。搬遷前,他雇了一個(ge) 初中輟學的孩子輔導自己家3個(ge) 娃,隨著這位“小老師”能教的東(dong) 西越來越有限,他毅然決(jue) 定:搬往紅寺堡。

  “他女兒(er) 高考時已過了20歲,在大部分類似家庭,可能早都嫁人了。”石金海說,上學期間,有個(ge) 學生把他家兒(er) 子的牙打掉了,他請求學校:不要開除打人的孩子,開除他就熄滅了這個(ge) 家庭的希望。

  2009年,老丁家三個(ge) 孩子同時考上了大學。如今,兒(er) 子丁育才成為(wei) 紅寺堡一個(ge) 派出所的民警。另外兩(liang) 個(ge) 孩子,一個(ge) 在銀行工作,一個(ge) 在學校教書(shu) 。

  石金海說,過去在南部山區,一些家庭特別是少數民族家庭不讓女娃念書(shu) 。搬出來之後,看到在外麵的世界,走一步路都得學會(hui) 看路牌,沒有文化,寸步難行。如今,在紅寺堡中學,少數民族學生的比例占到65%,女生比例占到58%。

  通過教育,越來越多移民子女的人生,有了出彩的機會(hui) 。他們(men) 的家庭,也因此得到徹底改變。

  財政優(you) 先保障,教育優(you) 先發展

  教育在鄉(xiang) 村振興(xing) 中發揮著基礎性、先導性作用,實現鞏固拓展教育脫貧攻堅成果同鄉(xiang) 村振興(xing) 有效銜接,以振興(xing) 鄉(xiang) 村教育賦能鄉(xiang) 村振興(xing) ,是教育的職責和使命。

  早在20世紀90年代末,開發建設之初的紅寺堡,就樹立了一種理念:越是貧困,越要把教育作為(wei) 拔窮根的重要手段。

  當黃河水通過三級揚水提升近300米,汩汩流入這片焦渴大地,人們(men) 對教育的渴望和對新家園的期待同時蘇醒。

  聽說要向紅寺堡搬遷的那一年,楊國繁35歲,是西吉縣馬建小學的老師:“很多人就一個(ge) 想法——把娃兒(er) 們(men) 帶出來,讓他們(men) 把書(shu) 念成。”

  大河中心小學是紅寺堡的第一所學校,也是這片亙(gen) 古荒原上最先開工的建築之一。近日,當記者走進校園,教學樓、科技樓、學生餐廳、教師周轉宿舍有序分布,校園裏書(shu) 聲琅琅。

  23年前,1999年2月,這所小學的前身——大河三小開門辦學。當時搬遷的人還不多,隻來了不到30個(ge) 孩子,從(cong) 一年級到六年級都有。隻有1個(ge) 老師,叫高俊新。所有孩子放到一塊兒(er) 上課,開展複式教學。

  就這樣,紅寺堡教育以此為(wei) 起點,在一片荒漠上實現了從(cong) 0到1。

  此後的二十多年中,紅寺堡各級各類學校增加到150所,在校學生超過50500人,教職工增長至2431人。

  走在紅寺堡的城市鄉(xiang) 村,最好的建築是學校,最美的風景在校園,“互聯網+教育”成為(wei) 標配。其背後,是寧夏財政真金白銀的全力保障。據寧夏回族自治區財政廳廳長孫誌介紹,寧夏財政性教育經費占GDP比例連續9年保持在4%以上,高質量完成了中央“一個(ge) 不低於(yu) 、兩(liang) 個(ge) 隻增不減”要求。尤其是“十三五”時期,五年累計投入881億(yi) 元,比“十二五”時期翻了一番。

  2017年,紅寺堡開始在村莊大規模建設公辦幼兒(er) 園,實現1500人以上的行政村幼兒(er) 園全覆蓋。

  “隻要村裏的孩子達到兩(liang) 個(ge) 班,就建幼兒(er) 園。”紅寺堡區政協副主席楊金花說,解決(jue) 了後顧之憂,移民才能安心外出務工。不然,一家得留一個(ge) 人看孩子,既造成社會(hui) 資源浪費,也會(hui) 影響移民收入。

  走進大河村龍泉幼兒(er) 園,一樓拐角處的豆豆班,田豔萍老師正帶著孩子們(men) 載歌載舞。“剛到這裏的時候,孩子們(men) 個(ge) 人衛生很差,有的襪子脫了都能立起來,大部分孩子都用不慣衝(chong) 水廁所,嚷著要到院子裏去尿尿。”田豔萍笑著說,“你瞧,還能看出他們(men) 與(yu) 城裏孩子的區別嗎?”

  紅寺堡還形成了一整套機製,通過工資待遇這個(ge) “杠杆”,引導優(you) 秀教師向農(nong) 村學校流動。

  在財政資金支持下,移民區的教育,在“鞏固”“銜接”“拓展”的同時,正在為(wei) 鄉(xiang) 村振興(xing) 賦能。

  寧可苦自己,也不誤移民

  “那時候可把沙子吃美了。”楊金花一句話把時光拉回到1999年9月。那年,她25歲,從(cong) 海原縣教育係統調到紅寺堡,給搬遷的第一批移民子女任教。當時的紅寺堡剛剛開發,一片沙海,偌大的沙灘上看不到一棵樹,“連根拴驢的樁子也沒有”。風一刮,即使隻隔幾米也“相見不相識”。坐在屋子裏,也要戴上頭巾,房子蓋得不太嚴(yan) 實,沙子就從(cong) 椽檁的縫隙裏往下灌。一些男老師和女老師一樣,穿後跟開縫的鞋,就為(wei) 方便清理沙子。騎自行車回家,兜裏的沙子能掏出半把來。

  這種惡劣的條件,磨礪了紅寺堡教育工作者的韌性。

  2000年中秋節過後,張龍從(cong) 老家西吉縣搬到了紅寺堡,在買(mai) 河第一小學任教,就他和校長兩(liang) 個(ge) 老師。沒有桌凳,也沒有教學設施。第一年冬天,學校隻拉回去半三輪車煤。為(wei) 了省出煤給娃娃們(men) 用,他和校長在宿舍裏瑟縮了一個(ge) 又一個(ge) 冬夜。

  至今,很多人依舊記得,最初幾年,在紅寺堡最顯眼的地方,掛著一句醒目的標語:“寧可苦自己,也不誤移民”。一個(ge) “誤”字,道出了為(wei) 人師者的警醒與(yu) 擔當。“群眾(zhong) 太窮了,一口鍋、一卷爛鋪蓋基本就是一家人的全部家當。”張龍感慨,孩子就是一家人全部的希望。

  就是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紅寺堡也未曾降低教師的準入門檻。從(cong) “老縣”調來的老師,一律不超過40歲。2000年年底,和楊國繁一起調到紅寺堡的兩(liang) 位老師,就因為(wei) 超過了年齡而返回了“老縣”。

  之後幾年,隨著移民大量遷入,學生增長很快,紅寺堡開始通過招考大批量補充教師。“從(cong) 2003年至2005年,每年招考100多位老師,大部分都是寧夏大學、寧夏師範學院畢業(ye) 的大學生。”2003年考入教師隊伍的童仲誌說,“120多人集訓了3天,然後再分配到各個(ge) 鄉(xiang) 鎮的學校。當時,我們(men) 就在街道上跑操,很有氣勢。這也讓很多人看到,考進來了這麽(me) 多年輕的大學生當老師,把娃交給紅寺堡,放心!”

  每年補充100多名教師,加之此前基數不大,紅寺堡教師平均年齡隻有35歲,形成了一支有激情、有活力的教師隊伍。在這裏,苦教的老師和苦讀的學生,師生的相互成就,創造了移民區教育的“紅寺堡現象”。

  呈現“溢出效應”,民風為(wei) 此改變

  民風是地理環境和人文生態共同作用的結果,其背後深層的文化心理與(yu) 思維定式,沒有外力的牽引,很難得到改變。

  “2018年9月,從(cong) 河水小學調至東(dong) 源小學時我很吃驚。”當卡世明被調至這所“問題小學”時,多少有點想不通。

  “有的孩子真是一點都說不得。”東(dong) 源村家長“護犢子”出了名,有的學生在學校挨了訓,家長會(hui) 追到學校“罵回去”。久而久之,老師們(men) 的積極性也受到很大挫傷(shang) 。

  卡世明一方麵與(yu) 村支書(shu) 、村主任及部分村民代表麵對麵溝通,另一方麵,與(yu) 老師們(men) 統一思想、真抓嚴(yan) 管,校風校紀和教學質量都大為(wei) 改觀。

  教育的“溢出效應”表現在民風的改善上。一位領導講了親(qin) 身經曆的一件事:十年前,正值秋季農(nong) 田水利建設,玉米棒子掰掉後,一些村民的玉米秸稈還在地裏“站崗”,幹部就下鄉(xiang) 幫農(nong) 民收割玉米稈。有的村民不僅(jin) 不幫忙,還在一旁說風涼話:“我們(men) 年年都是這樣的,你們(men) 幹部愛幹,是閑得沒事幹了。”

  小手拉大手。孩子們(men) 的成長也帶動了家長的改變。如今,村民們(men) 的玉米秸稈早早被收割成捆,整整齊齊擱在後院,養(yang) 牛養(yang) 羊。

  遷入地教育質量的提升,也成為(wei) 人口聚集的“牽引器”。在最初的搬遷中,由於(yu) 遷出區沒有“斷根”,移民“兩(liang) 頭跑”現象比較突出,也給社會(hui) 管理帶來很大難度。

  “一開始對紅寺堡的教育不太信任,今天來兩(liang) 三個(ge) ,明天來四五個(ge) ,報夠一個(ge) 班,就開一個(ge) 班,開學報名得持續兩(liang) 三周。”石金海說,現在周邊很多縣的家長,都想方設法讓孩子來讀書(shu) 。

  這幾年,每到秋天入學季,紅寺堡都會(hui) 增加中小學生近千人。在人們(men) 用腳為(wei) 這片斬斷窮根的土地投票的同時,一路繁花正在結出累累碩果。

(責編: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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