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卞天歌

　　網絡電影《勇士連》和《特級英雄黃繼光》引發全網熱議並同時登上全網分賬票房榜前位，形成了近期一個(ge) 讓人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現象。意料之外，是因為(wei) 在此之前，在此類榜單上排名靠前的多為(wei) 奇幻懸疑或搞笑喜劇類作品；情理之中，則是因為(wei) 從(cong) 2020年的《狙擊手》《滅狼行動》《獵鷹突擊》，到2021年的《浴血無名川》《幸存者1937》《絕地狙殺》，再到今年的《排爆手》……軍(jun) 事題材網絡電影接連呈現出“增量提質”的逆向爆發之勢，是時候誕生一兩(liang) 部破圈之作了。

　　對於(yu) 網絡電影而言，破圈意味著其探索出了一條青年亞(ya) 文化與(yu) 主流文化“雙向融合”的創新路徑，受到了青年亞(ya) 文化與(yu) 主流文化兩(liang) 個(ge) 趣味群體(ti) 的共同認可。由此帶來的啟示是，網絡電影創作的出發點不應僅(jin) 是創造娛樂(le) 大眾(zhong) 的商品，更應是在主流文化的引領下重新找尋其文化定位與(yu) 社會(hui) 定位，從(cong) 而不斷拓寬其文化路徑。

　　多元化表現、高標準製作——

　　軍(jun) 事題材網絡電影的新收獲

　　今年成為(wei) 軍(jun) 事題材網絡電影的收獲之年並非偶然。適逢黨(dang) 的二十大召開這一重要節點，回溯光榮曆史、弘揚民族精神、表達時代禮讚的作品在文本、曆史與(yu) 現實的相互映照中較好地完成了對主旋律、主流價(jia) 值觀的有效傳(chuan) 達，從(cong) 具體(ti) 選題到藝術表現上追求多元化，呈現出較高的整體(ti) 製作品質。

　　最具話題度的《特級英雄黃繼光》播映於(yu) 英雄黃繼光犧牲70周年之際，以頗具匠心的藝術質感表達對人民英雄的崇高敬意與(yu) 緬懷之情。對於(yu) “黃繼光”這一觀眾(zhong) 早已耳熟能詳的英雄故事，創作者著意在細節上發力。對曆史細節的創新表達使作品更加血肉豐(feng) 滿——炮彈震出內(nei) 傷(shang) 的戰士、為(wei) 了節省彈藥而迅即停火的熟練動作、因浸透鮮血而失靈的武器……這些真實的細節恰恰卻是最具有戲劇性的，也是最能夠觸動觀眾(zhong) 內(nei) 心，引發共鳴的。在戰爭(zheng) 場麵的展現上，作品同樣力求紀實感與(yu) 藝術性。創作者運用大量手持肩扛攝影鏡頭，模擬出戰士在戰場上奔跑、匍匐的顛簸與(yu) 呼吸感。使觀眾(zhong) 在觀影過程中，仿佛正是置身戰場與(yu) 黃繼光並肩作戰的戰友，以主觀性視角見證英雄的涅槃，也更殘酷地接受英雄犧牲所帶來的精神洗禮。

　　《勇士連》對紅軍(jun) 長征曆史中的飛奪瀘定橋壯舉(ju) 進行了藝術再現，將大開大合的戰鬥敘事和一個(ge) 個(ge) 鮮活靈動的英雄人物形象與(yu) 生動的細節結合在一起。創作者對視聽效果展現出較高的追求，製作水準比較精良。作品多次運用動態定格畫麵等表現技法，製造了危機時刻屏息效果的“子彈時間”，突出壯烈的英雄人物動作，逼真還原了戰場環境，營造真實感。

　　七月份播出的《排爆手》則講述了武警戰士排爆手的英雄故事。影片既有緝毒、拆彈、“最後一分鍾營救”等驚心動魄的情節要素，又融合了動作敘事等類型元素，敘事層次豐(feng) 富，節奏明快。在製作層麵上著意打造真實戰場的視聽效果，力圖將現實化、類型化、奇觀化融於(yu) 一體(ti) 。

　　誠然，網絡電影比起同類題材的院線電影水準仍存在差距。但可喜的是，從(cong) 今年的一些優(you) 秀作品中還是能看到創作者的誠意與(yu) 匠心。《特級英雄黃繼光》的主創團隊花費大量時間鑽研史料，僅(jin) 黃繼光堵槍眼這場戰鬥的過程就整理出了11個(ge) 版本，進行斟酌推敲。由此，這些軍(jun) 事題材網絡影片通過還原曆史事件與(yu) 戰爭(zheng) 場景，適度彰顯了暴力美學，較好地達到了網絡受眾(zhong) 情感的燃燒點，通過類型化、風格化的藝術呈現縫合了作品題材與(yu) 觀眾(zhong) 接受之間的裂隙，進而為(wei) 觀眾(zhong) 提供了雙重儀(yi) 式感：第一重是觀影行為(wei) 本身的儀(yi) 式感；第二重是觀眾(zhong) 在觀影中獲得的致敬英雄、緬懷英雄的儀(yi) 式感。

　　向軍(jun) 事題材尋求突破口——

　　主旋律網絡電影的新探索

　　網絡電影顧名思義(yi) ，是依托於(yu) 網絡媒體(ti) 而存在、兼具電影屬性和互聯網特性的文藝樣式。曾幾何時，“粗製濫造”是網絡電影的標簽。因追求短期內(nei) 容變現，網絡電影一度產(chan) 量泛濫，而在製作品質、文化層次上則與(yu) “佳作”標準有很大距離，甚至陷入“價(jia) 值真空化”困境。

　　2017年起，國家相關(guan) 部門開始對網絡電影實施了一係列規範舉(ju) 措，起到了較為(wei) 顯著的作用。網絡熒屏相繼湧現了不少主旋律網絡電影，在主旨立意、思想內(nei) 涵方麵有所提升，形成了一股風清氣正的新力量。

　　但是，部分主旋律作品也出現了接受受阻的情況，更遑論破圈。原因是，以青年群體(ti) 為(wei) 主的網絡電影受眾(zhong) ，有著年輕態、個(ge) 性化的審美偏好，如創作不符合青年群體(ti) 的接受方式、話語邏輯、審美觀念，藝術表現上僅(jin) 僅(jin) 是中規中矩、缺乏創新表現力，即便向青年群體(ti) 靠攏，仍無法溝通、彌合不同文化群體(ti) 之間的縫隙。文化社會(hui) 學者甘斯在研究現代社會(hui) 中不同種類的亞(ya) 群體(ti) 及其各自的文化偏好時提出，界定一個(ge) 群體(ti) 共同趣味的根本標準即是價(jia) 值觀念和審美標準。一類文化產(chan) 品如要具備不同趣味文化群體(ti) 的共賞性，關(guan) 鍵要在價(jia) 值觀念與(yu) 審美標準兩(liang) 個(ge) 層次上契合其相對應的受眾(zhong) 。

　　《特級英雄黃繼光》和《勇士連》之所以能夠出圈，首先就是因為(wei) 它們(men) 在價(jia) 值觀念上找到了“中國精神”這一破題的著力點。

　　“中國精神”是以愛國主義(yi) 為(wei) 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創新為(wei) 核心的時代精神的統一。一方麵，內(nei) 蘊深厚、層次豐(feng) 富的中國精神恰好能夠為(wei) 價(jia) 值真空的網絡電影提供精神依據，以中國精神為(wei) 內(nei) 核驅動來“反哺”創作，可以達到提升影片文化層次，實現網絡電影價(jia) 值糾偏、重塑的收效。此前就有《大漢十三將之血戰疏勒城》以“十三將士歸玉門”的傳(chuan) 奇曆史故事為(wei) 原型，講述了耿恭大將於(yu) 荒漠邊境率領殘部十三人屢次擊退匈奴大軍(jun) 的英雄事跡，在表現濃重、綿長的家國情懷與(yu) 天下情懷的同時，以中國精神體(ti) 係中內(nei) 涵豐(feng) 富的“義(yi) ”精神為(wei) 依托，既宣揚了國家大義(yi) 、忠義(yi) 、道義(yi) 的核心道德觀念，又將民間市井義(yi) 氣中的仗義(yi) 、俠(xia) 義(yi) 與(yu) 恩義(yi) 融入其中，對英雄相惜、肝膽相照、同仇敵愾的義(yi) 氣精神進行了細致描摹與(yu) 渲染。另一方麵，今天的青年觀眾(zhong) 期待作品是有深度的，能夠使人在不長的觀影時間內(nei) 迅速獲取一定的精神啟迪。軍(jun) 事題材網絡電影正是極大地觸動當前中國觀眾(zhong) 的精神需要：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悲壯色彩；英雄們(men) 分寸必爭(zheng) 和誓死守護人民的愛國主義(yi) 精神與(yu) 奉獻精神；戰士們(men) 惺惺相惜、肝膽相照、同仇敵愾的情誼，始終能感染一代又一代的中國觀眾(zhong) ，實現情感喚醒，強化國家信仰，凝聚國族認同。我們(men) 看到，《特級英雄黃繼光》雖以主人公黃繼光命名，但作品著意塑造的是中國誌願軍(jun) 戰士的群像，詮釋了“每一個(ge) 犧牲都是永垂不朽”的深層主題。《勇士連》追憶的既是在槍林彈雨之下踩著鎖鏈突圍的紅四團二連突擊隊員，也是所有付出無畏艱險，敢於(yu) 犧牲的紅軍(jun) 戰士。同樣，《排爆手》致敬的不是一位或兩(liang) 位排爆手，是無數個(ge) 默默為(wei) 人民抵禦危險，負重前行的無名英雄。

　　從(cong) 審美偏好上看，軍(jun) 事題材豪邁、高亢的表現力容易激蕩出熱血激昂的戲劇張力與(yu) 藝術效果，能以比較精悍的篇幅，在有限的時間內(nei) 快速點燃觀眾(zhong) ，這與(yu) 網絡電影與(yu) 生俱來的野生性及個(ge) 性追求也比較契合。可以說，軍(jun) 事題材創作既能對網絡電影進行價(jia) 值賦能，還能促動網絡電影打破圈層，吸引不同趣味公眾(zhong) 群體(ti) 的注意力，從(cong) 而實現破圈效應。

　　誠然，網絡電影破圈路徑不隻有軍(jun) 事題材一條，而以“中國精神”為(wei) 內(nei) 驅力，進行自我淘汰與(yu) 更新並激發自身活力，無疑對於(yu) 網絡電影的整體(ti) 提質轉型具有普遍的啟示意義(yi) 。

　　（作者為(wei) 廣播電視藝術學博士，藝術學理論博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