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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材料”爭“帽子”仍在困擾青年科研人員,基礎研究減負還要過幾道坎?

發布時間:2023-03-20 15:09:00來源: 中國青年報

 

  基礎研究相當於(yu) 科技大廈的“地基”,而從(cong) 事基礎研究的科學家,就是“打地基”的人。無論是全國兩(liang) 會(hui) 前夕中央政治局對基礎研究進行的集體(ti) 學習(xi) ,還是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到的“全國基礎研究經費五年增長1倍”,都引起這些“打地基”的人高度關(guan) 注。

  近年來,我國對基礎研究的政策支持和資金投入都更加重視。但在一些科研人員看來,有的好政策落實情況有待加強。

  在科研過程中,究竟有哪些因素在影響科研人員尤其是青年科研人員潛心靜氣“打地基”?中青報·中青網記者近日進行了調研。

  “不少時間花在管理科研上,而非科研本身”

  科研減負專(zhuan) 項行動自2018年開展以來,已經進化到了3.0版本。此前有調查顯示,近六成受訪科研人員認為(wei) 減負行動有效果,針對青年科研人員“挑大梁”“增機會(hui) ”“保時間”等方麵的相關(guan) 措施顯現成效。

  一些青年科研人員希望,落實減負措施的力度還可以進一步加強。中國科學院數學與(yu) 係統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劉歆認為(wei) ,比起名目繁雜的獎勵和項目,對數學領域的青年科研人員來說,一個(ge) 穩定、寬鬆的科研環境尤為(wei) 重要。

  另外他談到,為(wei) 了迎合某些管理部門的要求,往往需要準備各種務虛的文字材料,不少寫(xie) 材料的工作落在了青年科研人員身上,浪費了不少時間——本可以花在科研工作上。

  劉歆認為(wei) ,有組織的科研對集中力量攻關(guan) 重大工程技術問題尤其是卡脖子問題非常重要,“這些問題中往往有很多核心數學難題,如何把它們(men) 提煉出來,鼓勵或者創造條件讓有能力的數學科研工作者進入這些領域,攻關(guan) 這些難題是當務之急。但不能鼓勵所有數學領域科研人員都去做有組織科研,那樣就很難有真正的創新和數學學科的全麵發展了”。

  他告訴記者,對數學研究而言,應該給予青年科研人員更多的自由度,不束縛他們(men) 的創造力。“把時間都花在科研上,自然會(hui) 有成果。”劉歆說,“我們(men) 科研工作者理當為(wei) 國家發展的大局作出貢獻,最好的實現方法就是實打實地開展研究。”

  在北京,一所研究院的青年科研人員張鋒(化名)的苦惱與(yu) 劉歆類似。在他看來,國家鼓勵青年科研人員多承擔項目本是好事,但一些項目的管理流程太過繁瑣,難以專(zhuan) 注於(yu) 科研工作本身。

  他舉(ju) 例說,一些項目匯報額外增加了檔案歸檔、數據匯交和科技報告等環節,再加上原有的匯報流程和財務審計檢查,“很多時間花在管理科研上,而不是科研本身”。他想好好靜下心來做基礎研究,但又不得不被這些項目管理流程“耗住了時間”。

  張鋒表示,不少人就去雇傭(yong) 科研助理、財務助理和檔案助理,協助申請項目和匯報流程,否則就需要自己去學習(xi) 和摸索上述的細節流程。他說,對於(yu) 想專(zhuan) 心研究的青年科研人員來說,這些做法其實是一種無奈。

  談到青年科研人員麵臨(lin) 事務性工作較多的情況,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國地質大學(武漢)校長王焰新認為(wei) ,要給青年科研人員鬆綁,不斷優(you) 化項目研究全流程服務,不能讓繁文縟節把科學家的手腳捆死,不能讓額外的事務性非必要工作把青年科學家的時間占滿,持續減輕科研單位和科研人員事務性負擔,讓線上辦、一次辦成為(wei) 常態。

  “我們(men) 很感謝國家越來越重視基礎研究。”青年科研人員、上海交通大學李政道研究所的“李政道學者”李數認為(wei) ,國家的許多大政方針,包括減負、支持基礎研究、目標導向、有組織科研等都很好。

  “關(guan) 鍵在於(yu) 如何做好科研項目執行過程的管理。” 李數認為(wei) ,給科研人員、工程技術人員減負,給他們(men) 更多耐心,並不代表撒手不管,隻是希望對於(yu) 需要長期積累的基礎研究,要有多元化的和一定靈活度的監督、評價(jia) 機製。當然,科學家用納稅人的錢做基礎科研,也應有足夠的責任感、榮譽感和使命擔當。

  張鋒希望,科研項目管理部門能減輕科研人員身上的“項目管理擔子”,繼續推進青年科研人員實質性減負。

  王焰新建議,切實落實科研人員減負專(zhuan) 項行動,破除“官本位”傳(chuan) 統思維,改變“填表式”管理模式,解決(jue) 檢查多、會(hui) 議多、報銷難等問題,讓青年科技人才把主要精力投入科技創新和研發活動。

  不拔“唯帽子”針 “冷板凳”難坐穩

  在今年全國兩(liang) 會(hui) 期間,“帽子”問題仍然是一些代表委員關(guan) 注的焦點之一,熱議也延續到了會(hui) 場之外。

  國家層麵, 2018年發布的《國務院關(guan) 於(yu) 優(you) 化科研管理提升科研績效若幹措施的通知》要求,切實精簡人才“帽子”,明確主管部門、用人單位要逐步取消入選人才計劃與(yu) 薪酬待遇和職稱評定等直接掛鉤的做法;科研項目申報書(shu) 中不得設置填寫(xie) 人才“帽子”等稱號的欄目。 2018年發布《關(guan) 於(yu) 開展清理“唯論文、唯職稱、唯學曆、唯獎項”專(zhuan) 項行動的通知》等文件,亦對“破四唯”提出明確要求。全國各省市也陸續發布了涉及科技評價(jia) 改革的文件。

  一些相關(guan) 政策已經落地,比如科技部開展了將人才“帽子”作為(wei) 評審評價(jia) 指標做法的清理工作,在國家科技計劃項目評審中取消了填寫(xie) 人才稱號的條目。

  然而科技界人士關(guan) 注到,“破四唯”仍然麵臨(lin) 一些困境。兩(liang) 會(hui) 期間發布的政協第十四屆全國委員會(hui) 第一次會(hui) 議簡報顯示,全國政協委員、中科院福建物質結構研究所所長曹榮建議,在國家層麵出台科學的人才薪酬政策,加大力度治理“帽子”滿天飛。全國政協委員、生態環境部衛星環境應用中心主任高吉喜提出,實行先“坐板凳”再“戴帽子”的機製,引導科研人員踏踏實實搞研究,有了成果再拿“帽子”。

  “唯帽子”為(wei) 何仍是“冷板凳”上的一根針?

  北京交通大學教授鍾章隊觀察到,由於(yu) 論文、帽子等因素對科研人員薪酬等的影響,使得青年科研人員想“破四唯”不容易。

  據中國科技評估與(yu) 成果管理研究會(hui) 副會(hui) 長兼學術委員會(hui) 主任李誌民了解,高校申報各種有形或無形資源時,如學位點申請、學科評估等的評價(jia) ,仍然需要各種獎項和“帽子”支撐,導致高校和科研人員不能輕易放棄對“帽子”的追求,仍舊需要千方百計地申報各種獎勵、拚命爭(zheng) 取項目。

  這根針如何才能拔掉?

  2019年12月18日召開的國務院常務會(hui) 議通過《國家科學技術獎勵條例(修訂草案)》,會(hui) 議指出各地各部門要精簡各類科技評獎,注重質量、好中選優(you) ,減輕參評負擔,營造科研人員潛心研究的良好環境。國家科學技術獎勵隨之完成“瘦身”,“三大獎”每年獎勵總數從(cong) 原來的400項大幅削減至不超過300項。

  李誌民認為(wei) ,如果國家能夠繼續大幅度減少各種政府獎項和“帽子”,把各種評獎主體(ti) 轉移至民間學術團體(ti) 和基金會(hui) 等社會(hui) 組織,或許可以進一步扭轉功利化導向。

  此外,李誌民提出,當前學術圈對課題的不同種類經費來源有公認的檔次區分。經費檔次在各類評比中所占權重差異巨大。建議國家能在這一點上做適當調整,認可多元化經費的價(jia) 值,使科研立項僅(jin) 關(guan) 聯經費發放,不與(yu) 其他獎項、帽子掛鉤。如此,或許能夠讓科研回歸探索本質。

  王焰新建議要落實分類評價(jia) ,完善以創新質量和學術貢獻為(wei) 核心的評價(jia) 機製。比如可以探索以團隊評價(jia) 方式進行總體(ti) 考核,減少對每位成員的具體(ti) 考核評價(jia) 過程,幫助青年科研人員專(zhuan) 注學科建設及本領域研究。

  麵對績效考核,“愛因斯坦也要哭了”

  基礎研究的績效考核體(ti) 係,也是左右青年科研人員能否坐穩“冷板凳”的一大因素。

  2018年發布的《國務院關(guan) 於(yu) 優(you) 化科研管理提升科研績效若幹措施的通知》要求實行科研項目績效分類評價(jia) 。基礎研究與(yu) 應用基礎研究類項目,重點評價(jia) 新發現新原理新方法新規律的重大原創性和科學價(jia) 值、解決(jue) 經濟社會(hui) 發展和國家安全重大需求中關(guan) 鍵科學問題的效能、支撐技術和產(chan) 品開發的效果、代表性論文等科研成果的質量和水平,以國際國內(nei) 同行評議為(wei) 主。

  但鍾章隊了解到,目前不少大學對人才的薪酬體(ti) 係設計仍然“唯論文、唯帽子、唯成果”。他舉(ju) 例說,高校等研究機構引進人才,考評績效往往跟論文的“篇數”掛鉤。研究者想要拿到更高的工資,往往不得不去爭(zheng) “帽子”,攢篇數。

  鍾章隊告訴記者,“但基礎研究要做的工作,有的眼前根本就看不到經濟效益,也可能10年、8年都不見得能出成果。”

  他說,目前高校科研人員的薪酬體(ti) 係一般由兩(liang) 部分組成,分別是基本工資和績效工資。前者占比較低,後者要經過考評來確定,“績效工資占了大頭兒(er) ”。

  李誌民認為(wei) ,考慮到客觀規律,科學探索類研究不宜采用績效考核管理。

  他表示,2017年,國外3位科學家因LIGO探測到黑洞並合產(chan) 生的引力波,獲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但其實早在100多年前,愛因斯坦就在相對論的基礎上提出了引力波的猜想,之後的一個(ge) 世紀裏很多科學家相繼從(cong) 理論和實驗方麵進行了探索。

  “真要是算績效,應該算到誰頭上呢?如果要等這個(ge) 績效成立的時間,估計愛因斯坦也要哭了。”李誌民說。

  他還提出,績效考核的評價(jia) 標準是不可逆的,做對了就是正向,做錯了就是負向,但科學研究卻不是這樣,那些所謂“做錯的”——被“證偽(wei) ”的成果也有其探索和試錯價(jia) 值。

  鍾章隊表示,以績效考核為(wei) 主的薪酬體(ti) 係,並不適合基礎研究人員,建議提高基本工資,完善人才的考評機製,讓研究者長期堅持攻堅克難,“不需要為(wei) 五鬥米折腰”。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張茜 張渺 見習(xi) 記者 楊潔

(責編: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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