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蟲入睡

　　——讀陳彥新作《星空與(yu) 半棵樹》

　　作者：王蒙

　　陳彥既是戲曲專(zhuan) 家又是小說家，寫(xie) 完了戲曲人物三部曲——《裝台》《主角》《喜劇》，擔任了中國戲劇家協會(hui) 分黨(dang) 組書(shu) 記，之後又當選了中國作家協會(hui) 副主席以後，咣地一家夥(huo) ，拋出五十多萬(wan) 字的硬磚頭——長篇新作《星空與(yu) 半棵樹》。

　　果然是戲行老手，一出場先是一出折子戲，主角是貓頭鷹。順便交代了主鳥公貓頭鷹脖頸上十四個(ge) 關(guan) 節，而人類隻有七個(ge) ，人的後視能力遠不如夜貓子。加上此後大寫(xie) 星空天文學知識，加上關(guan) 於(yu) 物質不滅與(yu) 人體(ti) 元素的數據與(yu) 報價(jia) ，還有一些神鬼閻王殿的說法，略露百科全書(shu) 派小說家頭角。而後通過貓頭鷹之目，寫(xie) 了北鬥村“雞毛蒜皮”的驚天大案：半夜三更，霸二代孫鐵錘，組織人渣挖走百年老樹，賣了五萬(wan) 八千塊錢，坑了大樹的另一半主人溫如風。

　　主鳥公在帽兒(er) 戲講到盜樹宏大場麵的時候，用了出自普契尼歌劇《圖蘭(lan) 多特》男主人公卡拉夫的曲名《今夜無人入眠》，變一字成戲謔語，說是百年大樹上“今夜無蟲入眠”，睹而笑得筆者打滾，兩(liang) 天後難忘此脫口秀，並反複咀嚼吟詠，產(chan) 生了悲憫、歎息、牽掛、哲思與(yu) 救贖反應。

　　蟲是大千眾(zhong) 生命，不眠是由於(yu) 生的艱難、惡的作歹、鬥的必要、爭(zheng) 的代價(jia) 、成功的過程。曆史新圖景的大規模彩繪中，敢情還有不少遷延曲折。這裏的“無蟲入睡”並不僅(jin) 隻是一個(ge) 語詞遊戲，這裏有禪意、三觀與(yu) 孟子的“不忍人之心”，外加“我心有戚戚焉”。今夜無蟲入眠！誰不肚掛腸牽？

　　而《星空與(yu) 半棵樹》也充滿生活的真實性與(yu) 喜劇性，嚇你一跳的扭曲與(yu) 挑戰中，正道人民和幹部，正在戰勝邪惡，創造輝煌的美好與(yu) 幸福。它是喜劇、正劇、大戲。

　　樸質正派的小康農(nong) 民溫如風原名溫存罐。這裏的人名喜歡一個(ge) 存字，不單存罐，而且要存鍋存缽存碟存碗存勺存雨存水存財存櫃存銀存牛，而霸一代即孫鐵錘的作惡多端的爹名叫孫存盆。另一位貌似無賴二流子的綽號“叫驢”的，大號是蔣存驢。

　　草澤明老師堅持給他的某些中意的學生改名字，老師想擴大家鄉(xiang) 農(nong) 民的眼界，除去保“存”，增加一些開拓、求索、新鮮氣氛。這與(yu) 村書(shu) 記安北鬥的迷於(yu) 星空眺望觀察一樣，他們(men) 希望秦嶺山村聯通上大世界、大天地、大現代。《星空與(yu) 半棵樹》因此有了傳(chuan) 統性、民間性、現代性。從(cong) 草老師到安北鬥、溫如風，從(cong) 星空、閻羅王到貓頭鷹，端的是傳(chuan) 統與(yu) 現代並舉(ju) ，民間與(yu) 世界共通。

　　好人追求的是存，存食存德存後存路存好日子，是積累和保護，怕的是被失落榨取，被破壞糟蹋。孫家壞人追求的是占有是貪婪是巧取豪奪，是毛主席整頓幹部作風時要糾正的，至今仍然處在糾正路上，屢治屢孳生的多吃多占、以權謀私、魚肉鄉(xiang) 裏。從(cong) 多吃多占出發，人可以發展到霸主直至魔頭的級別。孫鐵錘惡霸瘋狂至極，到了炸山修百米高菩薩雕像實際是修他個(ge) 人石像的地步，這引起的效果就是草澤明的怒火如焚，在扳倒惡霸的鬥爭(zheng) 中，他盡了最大的努力。

　　溫如風向公安派出所長何黑臉報案的時候，何首魁，綽號何黑臉、何茄子的人正在打麻將，他與(yu) 溫的問案對話是：“啥時候？幺雞！”“那咋才來報案，碰碰碰，把八筒放下！”

　　“叫驢”在追捕犯罪嫌疑人的過程中不幸身亡，他的遠房表舅蔡某登場，一通有理有據有節的說辭叫人忽而忍俊不禁繼而哭笑不得，小說大讚高手在民間，智慧在草莽。《四體(ti) 》一節中閻羅王、牛頭、馬麵相繼登場，也是嬉笑怒罵皆成文章。且看閻羅王唱西皮流水：“非是我愛來陽間，/哈慫多得抓不完。/牛頭馬麵來回竄，/黑白無常怨加班。/老夫輕易不露臉，/出麵地動搖破山。/來此已是陽山冠，/住轎歇息打個(ge) 尖。”嗣後“哈慫”孫鐵錘被打入地獄，麵冷心善的何首魁被迎上天堂。虛也實也，味之無極。

　　戲謔與(yu) 質樸的名號，單調與(yu) 誘人無邊的牌戲，緊張的善惡、維權、護法的艱難戰鬥，生氣洋溢的現實主義(yi) ，可讚可歎，可歌可泣。又一部新作，既尖銳又輕鬆，既緊張又瀟灑，表現了作家投入、細密、歎息與(yu) 超越、遊戲狀態的審美結合。讀後怎麽(me) 能不說它些話呢？

　　社會(hui) 主義(yi) 新中國，對於(yu) 農(nong) 村題材文學作品的重視不言自明。講到當代文學，我們(men) 馬上會(hui) 上溯到《阿Q正傳(chuan) 》的警鍾長鳴，然後想起趙樹理《小二黑結婚》《三裏灣》對於(yu) 新生活新人物的期待，還有周立波的《暴風驟雨》與(yu) 《山鄉(xiang) 巨變》，柳青的《創業(ye) 史》與(yu) 孫犁的《鐵木前傳(chuan) 》《風雲(yun) 初記》……那時文學作品的農(nong) 村題材，圍繞著啟蒙、抗日、土改、階級鬥爭(zheng) 、合作化、艱苦奮鬥、歌頌鄉(xiang) 土與(yu) 農(nong) 業(ye) 勞動等主題立意。

　　如今呢，中國人民包括廣大農(nong) 民站起來了，公社化的熱情也平靜了，改革開放、包產(chan) 到戶、城市打工，支農(nong) 助農(nong) ，解放了農(nong) 民也解放了生產(chan) 力，交通、教育、信息、水電、全麵小康的目標，帶來了農(nong) 村的巨大發展與(yu) 變化。以《星空與(yu) 半棵樹》為(wei) 例，溫如風是一個(ge) 受過中學教育的有文化的新式農(nong) 民，改革開放中他引導渠水發電開了磨坊，日子過得很不錯，與(yu) 上述前輩作家筆下的農(nong) 村有“換了人間”的變化，顯示了中國式現代化的巨大成就。

　　所有的發展都不是沿著筆直道路進行的。有摸著石頭過河，有深一腳淺一腳。還有說的比唱的好聽其實是在胡作非為(wei) 的，利用官僚主義(yi) 、形式主義(yi) 、不正之風，吹牛拍馬、欺上瞞下、行賄受賄的歪道勢力，尤其出現了在發展的紅利麵前紅了眼的霸淩分子、欺詐騙子、無惡不作的敗類，梳妝打扮，混上台麵。這讓人們(men) 明白了，為(wei) 什麽(me) 近年來政法工作強調與(yu) 黑社會(hui) 性質的惡勢力鬥爭(zheng) ，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樣的人物中就有秦嶺山村北鬥村以賄選當上了村委會(hui) 主任的孫鐵錘。他爸爸孫存盆欺男霸女，死於(yu) 少年時期受到他性侵威脅的後來溫如風的妻子花如屏捅的虎頭蜂窩，用傳(chuan) 奇土法秘技給存盆惡霸問了極刑。建國七十餘(yu) 年改革開放四十多年，霸二代孫鐵錘做了那麽(me) 多“沒溝門子”的事，並且公然在鄉(xiang) 親(qin) 麵前標榜自己與(yu) 基層權力機構的勾結，汙辱正道農(nong) 民。而一上來，似乎好人硬是拿他一時無法。孫霸先是身兼村支部書(shu) 記與(yu) 村委會(hui) 主任，後來暴露出一些問題，黨(dang) 的班子換掉了他，支部書(shu) 記改由一個(ge) 老好人擔任。孫霸以“上麵有人”自居，又能折騰錢，起初壞人的武器手段似乎多於(yu) 好人。好人有所不為(wei) ，壞人無所不為(wei) ，所以，善與(yu) 惡的鬥爭(zheng) ，正道與(yu) 黑道的鬥爭(zheng) ，需要過程，需要積累經驗，需要克服障礙經曆曲折。用《西遊記》體(ti) 現的中華文化精神來表述，就是說，建設新農(nong) 村，要準備好克服九九八十一難。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忍耐遲疑，溫如風開始了他的鬥爭(zheng) ，他的手段就一個(ge) ：上告。上告是一種民主權、抗議權、訴訟權，他告到鎮派出所，告到縣委書(shu) 記、告到省裏，並且不達目的他還準備告到中央。在陳彥的秦嶺那裏，和筆者的滄州南皮一模一樣，都曾經信奉“屈死不告狀，餓死不偷搶”的處世鐵律。而溫如風的告狀，本身就是新時代、新思路、新人格、新價(jia) 值的意識。他的舉(ju) 動，一是受到了孫霸黑勢力的毆打，極端危險，二是受到了以鎮委書(shu) 記南歸雁為(wei) 代表的幹部們(men) 的善待和重視。南書(shu) 記到溫家與(yu) 事主共進晚餐，而拒絕掉孫霸的吃喝款待，這在一個(ge) 山村裏是大事，是對惡霸的一大打擊。三是他的告狀使得一大批有關(guan) 基層幹部緊張，說明我們(men) 習(xi) 慣上還不能很正麵正常地對待老百姓越級上告。雖然說老百姓可以使用更有效的法律手段維權，但應該說這種上告是允許存在的，是一種對於(yu) 政法事務的彌補。這可以引起多方重視，加大對於(yu) 犯罪分子的震懾力，促使藏頭露尾的壞人落入法網。

　　溫如風的勇氣離不開他的中學畢業(ye) 的文化底子，困難在於(yu) 他缺少法律法規常識。他聽到“叫驢”喝了酒告訴他偷樹奇案其實是孫霸賊喊捉賊，立即要求何所長動手懲治鐵錘，卻全然不懂得也不接受所長要求證據的剛性條件。他聽到孫霸自吹他與(yu) 何所長的親(qin) 密關(guan) 係，就立即斷定公安派出所的性質是與(yu) 孫霸狼狽為(wei) 奸……如此這般，他走了一些彎路。

　　而回鄉(xiang) 大學畢業(ye) 生安北鬥擔任了北鬥村第一書(shu) 記，帶來的不僅(jin) 是村務上的正直與(yu) 公平，更是文化素質上、精神文明上的更上一層樓。他迷醉於(yu) 星空，這不僅(jin) 是審美層次上的愛好，更是中華傳(chuan) 統文化以天道為(wei) 根本規律法則、以天地為(wei) 價(jia) 值依據、以人心民心民意為(wei) 天命天心天意的至高無上為(wei) 圭臬的傳(chuan) 統。他期待著鄉(xiang) 村的文化建設，期待著堂堂農(nong) 村的骨幹精英們(men) 趕快超越麻將牌文化，進入星空宇宙、科學文化。

　　他站在院子裏，仰望了一下星空，遠處依然有隱隱約約的閃電，但深空已然是繁星滿天了。一些星團，甚至今夜故意在給他展示那密雲(yun) 般的擁擠布局與(yu) 亮度，美得像畫。可誰又能畫出這樣開闊、豐(feng) 富而又深邃的天幕呢？

　　他突然想流淚。

　　這段引文出自二十六節《點亮工程》。說是鄉(xiang) 鎮請了一批專(zhuan) 家，為(wei) 了發展旅遊設計了將七座山安裝電燈泡的照明計劃，引起安北鬥的堅決(jue) 反對，而南歸雁書(shu) 記又向他施壓要他接受。它告訴我們(men) ，在發展與(yu) 牟利的吸引下，也會(hui) 出現清流幹部眼中的荒謬昏招，是發展過程中不同派別、不同認識之間的學理與(yu) 選擇的激烈矛盾。這說明，理想的發展道路並不那麽(me) 輕易得到。發展是硬道理，發展必須改善民生、增益國力，但發展還要體(ti) 現為(wei) 古老巨大、博大精深的中國社會(hui) 主義(yi) 發展學。

　　書(shu) 中綽號“叫驢”的蔣存驢，是一個(ge) 叫人輕蔑，卻終於(yu) 一味輕蔑不下去的存在。他上學不成，幹活不成，手腳不幹不淨，絕對不是中國農(nong) 民心目中的“好種”。但他熱心公益，他其實不想做壞人，因此他喜歡跟在派出所人後邊狐假虎威，以取得些許尊嚴(yan) ，不想真讓人叫成賤驢。蔣存驢在幫忙追逃的過程中，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把生讓給別人，死留給了自己，“獻出了一個(ge) 熱血青年的寶貴生命”，無意間成了英雄。邪終究壓不住正，這才是生活的本質。

　　何所長使用“叫驢”幫忙追逃，說明農(nong) 村公安工作的種種難處，不得不入鄉(xiang) 隨俗，也表現出在民營經濟發展、農(nong) 村人口流動性增強的新情勢下，農(nong) 村刑事案件大大增加，情況令人關(guan) 切。所長嚴(yan) 禁“叫驢”穿戴公安、協防的製服製帽，明白地告訴人們(men) ，“叫驢”暫時算個(ge) 幫助跑跑腿搭搭手的人，但他實不夠政法人員哪怕是政法係統積極分子的格兒(er) 。但是他英勇犧牲後，所長親(qin) 手給存驢同誌穿上了警服，令人淚下。小說告訴我們(men) ，社會(hui) 主義(yi) 新農(nong) 村是一個(ge) 給所有學好向善的人以光明大路的農(nong) 村，任何一小點向好的因素，都有可能成就一種改惡從(cong) 善與(yu) 終得善果的好結局。中華文化向來強調“浪子回頭金不換”，何況是在今天的新時代！

　　而何首魁所長本人，也始終希望這個(ge) 鄉(xiang) 村是個(ge) 法治社會(hui) ，法治以外都是充分自由的生命。他反對攔截溫如風的上訪，他說告狀是人家的自由，為(wei) 什麽(me) 不讓人家告？他堅持沒證據派出所不會(hui) 出手。權衡利弊時，也注重兩(liang) 害相權取其輕。在人命關(guan) 天的事情上，“屁事”狀先擋下，瞎鬧先給你一腳再說。最後大起底時，發現這個(ge) 家家都拿他嚇唬孩子的“黑臉”，其實是弱者與(yu) 底層最大的保護傘(san) 。作者寫(xie) 的是一個(ge) 多棱鏡式的鄉(xiang) 村社會(hui) 公平正義(yi) 的維護者。

　　一個(ge) 何所長，一個(ge) “叫驢”，表現了現實生活與(yu) 人性的那麽(me) 多個(ge) 側(ce) 麵。筆者認為(wei) ，寫(xie) 短篇，是作者以機敏與(yu) 靈感構寫(xie) 小說；寫(xie) 中篇，是作者與(yu) 小說的柔道對擊；寫(xie) 長篇時，作品的構建熬製引領了作者的生活與(yu) 喜怒哀樂(le) 。長篇寫(xie) 作還是調動、挖掘、考驗甚至壓榨你的生活資源、閱曆、知識、文學功底與(yu) 智力貯備的大動作。陳彥的《星空與(yu) 半棵樹》大大擴張了小說本體(ti) 。作者特別想拉開空間張力，用所有手段闡釋對生活與(yu) 生命經驗的概括和總結。戲劇手段，天上、地下、人間、自然，現實、浪漫、象征、寓言、荒誕，總之他掄圓了寫(xie) ，整得眾(zhong) 蟲包括書(shu) 蟲無法入眠。

　　《四體(ti) 》一節，至少表現的是四界。孫鐵錘是真正的魔鬼魔界，暴露了一切罪惡麵目與(yu) 獸(shou) 行魔行。閻王是冥界，卻不能做主人間。何所長是俠(xia) 界乃至正義(yi) 之神界，除惡務盡，不惜貢獻生命。安北鬥是人界，清流人界，有精神之高大寬闊。《四體(ti) 》一節，線頭聚齊，何黑臉所長和地下閻王一起到場。小說家兼戲曲家陳彥用純戲劇手法進行了猛烈收網，小說在這裏進行了“天下黃河一壺收”，戲劇手段起到了動人心弦的效果，也與(yu) 開頭的楔子進行了照應。展現了當代小說的想象力與(yu) 民族戲曲傳(chuan) 承的新高度、新強度和新烈度。

　　最後兩(liang) 節講了孫鐵錘的根子之一、省裏廳長腐化分子孫仕廉的可恥下場，還有“腸子悔青”的、被孫廳長拉上賊船的縣委書(shu) 記武東(dong) 風的狼狽慘狀，順便諷刺了一下官場吏治上的一些陋習(xi) 弊端，僅(jin) 隻孫仕廉是“經常遊走在很多領導跟前的人物”一說，就已經入木三分，夠好黨(dang) 員好幹部痛心吐血地長思一番。

　　是的，《星空與(yu) 半棵樹》是一部熱鬧的豐(feng) 富的書(shu) 。它有深重的地氣煙火氣，它有秦嶺的風味與(yu) 語言，它有活靈活現的描寫(xie) ，它有遠非俗套的人物塑造，它有當代農(nong) 村的民生與(yu) 文化教育有所發展的可喜征兆，它有善良農(nong) 民與(yu) 農(nong) 村知識分子的頑強鬥爭(zheng) ，有基層與(yu) 中層幹部的鑒別努力，有政法幹部的英勇粗糲。孫霸的滅亡，群眾(zhong) 的反應，證明了安北鬥的正確，但是他的星空氣概與(yu) 官越做越小的清流風度，並不代表正麵人物的好報，而群眾(zhong) 的因應性、被動性、非理性，也不是完美無缺。

　　溫如風的舍命上告並不孤單。未來的鄉(xiang) 村，村民會(hui) 是如溫如風一般有文化的村民，幹部會(hui) 是如安北鬥一般有情懷、有見識、有操守的幹部。農(nong) 村的高質量發展，既是經濟的發展，也是文化的傳(chuan) 承和開新。安北鬥、草澤明、溫如風皆是典型。我們(men) 正在取得更實效、更全麵、更高質量的發展，實現物質文明與(yu) 精神文明的和諧整合。

　　這裏充滿發展社會(hui) 學、鄉(xiang) 村建設學、旅遊學、教育學、法學等許多中國農(nong) 村的現實活課題。這裏有大發展的成就也有挑戰和短板，當然，挑戰得到有力的回應反擊，短板日積月累地彌補著。有發展帶來的長治久安，也有發展帶來的不無陌生感的不明是非與(yu) 上當受唬。有從(cong) 嚴(yan) 治黨(dang) 的呼籲，也有掃黑除惡的動員。有對於(yu) 社會(hui) 與(yu) 官場生態的擔憂，也有對更大得多的世界、宇宙、星空的投望，更有為(wei) 了更美好的未來的熱切的艱苦奮鬥與(yu) 事無巨細的辛苦操勞、流血流汗。這是一本你有多深就能看得多深的書(shu) ，你有多廣就能想得多廣的書(shu) 。這本書(shu) 中，有值得注視和關(guan) 心的文學和生活新景象。（王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