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22日，最近200年最多“二”(愛)的一天，很多地方的民政局都擠滿了登記結婚的朋友。我家附近的婚姻登記處，排隊的人比周一學校開學時可多多了，地名也好，雙榆樹，有成雙成對富貴有餘(yu) 的意思。

　　婚姻是一個(ge) 合二為(wei) 一的過程，婚姻登記就是訂立兼具人身和財產(chan) 雙重屬性的合同。既然是合同，免不了在正式簽字之前你來我往的協商和拉鋸，而相親(qin) 就是它在當下社會(hui) 裏簡單粗暴的捷徑。學曆、工作、財富、年齡一一擺明車馬，各有一套鄙視鏈，雙方推手比劃，合則比翼雙飛，不合一拍兩(liang) 散，目標上公平優(you) 先兼顧效率，手段上效率優(you) 先兼顧公平，很是節約年輕人工作與(yu) 加班之外的時間。

　　當然也有些相親(qin) 是父母代行的，各地都有人民公園，各地的人民公園都有相親(qin) 角，一場場大型的人才市場雙選會(hui) 遍地開花。合同磋商可以由代理人進行，也可以由自己公司的代表進行，股東(dong) 想考察一下新的投資對象，完全沒毛病。婚姻這項“合同”若想生效，特殊之處不過在於(yu) 登記時不能由他人代理，最後簽字的得是本人，如果一代到底，那是違法的，要進的不是民政局，而是公安局。

　　和大多數合同一樣，婚姻在法律上的生效並不是目的，其履行帶來的實際效果才是雙方共同的目標，要麽(me) 是人口的增值，要麽(me) 是財產(chan) 的增值，二者至少居其一。訂立合同的效率公平並不能保證履行時一帆風順，共享收益自然也得共擔風險，包括但不限於(yu) 相親(qin) 時的“走眼”。承認戀愛長跑的多少年都喂了狗，可能比承認相親(qin) 對陌生人的有眼不識更意難平，後者說不定還有別的歸責對象，比如人民公園裏辛勤奔波的家長們(men) ，埋怨別人總比埋怨自己更舒適。

　　舒適，或者停留在舒適圈，就是相親(qin) 背後婚姻圈層化的追求。不管是“兩(liang) 個(ge) 人生活時質量不能比獨身時更低”的經濟舒適，還是在戀愛征途上不願意再奮鬥的情感躺平，都是它的表征。人總是難以打破舒適圈的，相親(qin) 和婚姻如此，戀愛也何嚐不是如此。

　　日本愛情電影《花束般的戀愛》的國內(nei) 首映也刻意選擇了2月22日當天。尚在大學階段的男女主人公因為(wei) 他們(men) 在音樂(le) 、漫畫、遊戲上的品位十分合拍而牽手，女主如果在男主家裏醒來，會(hui) 發現書(shu) 架上的書(shu) 和自己屋裏的也幾乎也完全一致，這難道還不足以引起舒適麽(me) ？從(cong) 《情書(shu) 》開始，日本的愛情電影就是在找世界上的另一個(ge) 我。而那些打破舒適圈的戀愛橋段，比如霸道總裁對小白花的一見鍾情，再比如兩(liang) 家世仇小兒(er) 女偏偏要在一起，牽著不走，打著倒退，這些是屬於(yu) 瓊瑤甚至屬於(yu) 莎士比亞(ya) 的撕心裂肺，即便是國產(chan) 影視劇，現在也不好意思直接套用，因為(wei) 過於(yu) 珍稀所以容易重複。同樣是停留在舒適圈，同樣是鄙視鏈層級分明，愛情價(jia) 更高，這種價(jia) 值評判可能比婚姻的門當戶對更前現代。

　　所有難以被法律定義(yi) 的關(guan) 係都是複雜的，比如愛情，婚姻的邊界則簡單清晰很多。如果不以婚姻的成立為(wei) 愛情的目標，不以合同的流產(chan) 為(wei) 愛情的遺憾，愛情當然也可以選擇不舒適。《花束般的戀愛》的最後，被現實打磨的男主向女主求婚，認為(wei) 即使沒有了激烈的感情兩(liang) 人仍然可以成為(wei) 合格的家人，女主涕淚橫流，但還是拒絕了。現實中這種磨合多年的情侶(lv) 大概很難拒絕最後把複雜關(guan) 係簡化為(wei) 法律實體(ti) ，沉沒成本驚人。對順理成章的拒絕也是對自由的擁抱，是對另一種舒適的追求，在現實生活中可能被稱為(wei) 矯情，在愛情和愛情電影中請稱呼它文藝。

　　婚姻合同的訂立和訂立的磋商理論上也是自由的，但和所有合同一樣，退出、中止和終結的代價(jia) 是成本的重要組成部分。如無必要，勿增實體(ti) ，也包括實體(ti) 關(guan) 係。畢竟婚姻的本體(ti) 是“二”，愛隻是諧音。

　　陳靄婧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