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市原副市長張思平追憶厲以寧：

　　“作為(wei) 深圳人，我們(men) 懷念和感激厲教授”

　　2月27日19時31分，著名經濟學家、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名譽院長、“改革先鋒”獎章獲得者厲以寧因病逝世，享年92歲。

　　消息傳(chuan) 來，社會(hui) 各界對厲以寧的逝世表示沉痛悼念。

　　作為(wei) 我國最早提出股份製改革理論的學者之一，厲以寧為(wei) 我國經濟發展與(yu) 改革貢獻了大量重要思想。2018年，在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之際，厲以寧作為(wei) 經濟體(ti) 製改革的積極倡導者，被授予“改革先鋒”稱號。

　　“解放思想永無止境，改革開放也永無止境。我們(men) 需要學習(xi) 厲敢於(yu) 堅持真理、敢於(yu) 大膽理論創新的精神，使其在實踐中產(chan) 生更大影響，這是對厲教授最好的紀念。”2月28日，深圳市原副市長張思平接受“政事兒(er) ”專(zhuan) 訪，追憶緬懷厲以寧。

　　張思平被稱為(wei) 深圳改革“老將”。他於(yu) 20世紀90年代先後任深圳體(ti) 改辦主任、廣東(dong) 省體(ti) 改委主任，2003年任深圳副市長，2010年任深圳市委常委、統戰部長，長期分管深圳改革工作，曾與(yu) 厲以寧多次交流。2014年11月退休後，張思平創辦民間智庫深圳創新發展研究院，邀請厲以寧擔任研究院學術委員會(hui) 主任。

　　談與(yu) 厲以寧的交往

　　“每年都向他當麵或書(shu) 麵報告工作，得到很多指導”

　　新京報：可否談談你與(yu) 厲以寧教授的交往？他對你影響最深的是什麽(me) ？

　　張思平：從(cong) 與(yu) 厲教授接觸來看，我想有三個(ge) 階段。第一階段是1978年我在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研究生院讀研究生時，厲教授給我們(men) 講述西方經濟學，是我的老師。第二階段是上世紀90年代初，我任深圳市體(ti) 改辦主任。深圳是全國股份製改造試點、股份製公司上市最早的試驗場，厲教授對深圳的股份製改造非常關(guan) 心、支持。第三階段是2014年我退休後，創辦民間智庫深圳創新發展研究院。在這個(ge) 過程中，與(yu) 厲教授多次交流。

　　我最後一次見厲教授是2016年8月23日，去北京向他匯報研究院的工作。他對研究院發展也很關(guan) 心。我們(men) 對社會(hui) 智庫如何發揮作用、經濟形勢等做了很深的交流。這是我和他聊得時間最長的一次。

　　2014年我們(men) 成立深圳創新發展研究院，堅持建設性、獨立性、社會(hui) 性，致力於(yu) 中國改革創新的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研究，厲教授欣然接受邀請擔任了研究院學術委員會(hui) 主任，給予了非常大的關(guan) 注關(guan) 心。這是他為(wei) 數不多的擔任校外學術委員會(hui) 主任。我們(men) 每年都向他當麵或書(shu) 麵報告工作，得到他很多指導意見。

　　厲教授多次在我院主辦的大梅沙論壇上發表主旨演講。在2015年的論壇中，他提出政府在簡政放權過程中，要建設負麵清單、權力清單、責任清單。“責任清單既包括了對政府權力的限製，也包括對政府及其部門責任的限製，亂(luan) 作為(wei) 不行，不作為(wei) 也不行，幾天之內(nei) 文件批完，不能拖遝。這樣大家積極性就起來了。”

　　2016年的論壇，厲教授當時已經86歲高齡。他講了35分鍾，對我們(men) 國家的經濟發展工業(ye) 化以及企業(ye) 創新提出了很多重要意見和建議。

　　厲教授是經濟學界的泰鬥和老前輩。他的股份製改革理論、所有製改革理論、中國經濟發展的非均衡理論以及其他一係列理論，對改革開放和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建立產(chan) 生了重大影響，對我國經濟發展作出了重大貢獻。

　　2018年，厲教授被授予“改革先鋒”稱號。這個(ge) 榮譽名副其實，眾(zhong) 望所歸。厲教授的逝世，是中國經濟學界的重大損失。

　　談厲以寧的理論貢獻

　　“為(wei) 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建立奠定了理論基礎”

　　新京報：你怎麽(me) 評價(jia) 厲以寧教授的經濟理論貢獻？

　　張思平：厲教授對我們(men) 國家改革開放經濟理論的重要貢獻涉及很多領域，但對實踐產(chan) 生影響最大的，我認為(wei) 有兩(liang) 方麵。

　　第一是股份製改革理論，對中國國有企業(ye) 改革起了奠基性的重大理論突破。

　　20世紀80年代，中國經濟體(ti) 製改革還在探索，摸著石頭過河。國有企業(ye) 到底怎麽(me) 發展、怎麽(me) 改革，並不清晰，社會(hui) 上有各種各樣的主張。在1980年的一次高層會(hui) 議上，厲教授提出可以組建股份製形式的企業(ye) ，第一次發出關(guan) 於(yu) 股份製的聲音。此後又多次為(wei) 國有企業(ye) 股份製改造大聲疾呼，從(cong) 此得了“厲股份”的稱號，社會(hui) 上有不少質疑的聲音，阻力很大，但他不卑不亢。

　　實踐證明，厲教授的股份製產(chan) 權改革對國有企業(ye) 改革產(chan) 生巨大作用。1993年11月，黨(dang) 的十四屆三中全會(hui) 通過的《關(guan) 於(yu) 建立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若幹問題的決(jue) 定》，指出國有企業(ye) 改革的方向是建立“產(chan) 權清晰、權責明確、政企分開、管理科學”的現代企業(ye) 製度。股份製的改革，實際上找到了一條國有企業(ye) 和市場經濟相兼容、相融合的橋梁。30多年來，我們(men) 國有企業(ye) 改革一直按照現代企業(ye) 製度的方向不斷發展、不斷完善。

　　第二是他提出股份製改革後，對所有製改革也提出了一係列重要論述。他指出，“經濟改革的成功並不取決(jue) 於(yu) 價(jia) 格改革，而取決(jue) 於(yu) 所有製的改革，也就是企業(ye) 體(ti) 製的改革。”可以說，所有製改革是整個(ge) 經濟體(ti) 製改革最為(wei) 核心也是最為(wei) 艱難的部分，由於(yu) 觸及最為(wei) 敏感的產(chan) 權問題在實踐中備受阻力。厲教授始終以一個(ge) 誠實嚴(yan) 謹的學者姿態闡揚自己的所有製改革理論，充分表現了一個(ge) 經濟學家巨大的理論勇氣和科學精神。

　　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重申，公有製經濟和非公有製經濟都是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都是我國經濟社會(hui) 發展的重要基礎。必須毫不動搖鞏固和發展公有製經濟，堅持公有製主體(ti) 地位，發揮國有經濟主導作用，不斷增強國有經濟活力、控製力、影響力。必須毫不動搖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製經濟發展，激發非公有製經濟活力和創造力。

　　我們(men) 現在講要切實落實“兩(liang) 個(ge) 毫不動搖”，再次明確對民營經濟的支持。厲教授在各領域的貢獻很大，我認為(wei) 上述兩(liang) 個(ge) 方麵在實踐中產(chan) 生了巨大效果，為(wei) 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建立奠定了理論基礎。

　　談股份製改革

　　“促進了深圳的崛起”

　　新京報：你如何看厲以寧教授的經濟理論對深圳的影響？

　　張思平：深圳是全國股份製試點和改革的先鋒，是厲教授經濟理論的試驗場和實踐基地，並且取得了重大成功。

　　1983年，深圳組建新中國第一家股份製企業(ye) ，發行新中國第一張股票；1986年，出台《國營企業(ye) 股份化試點暫行規定》，選定10家國營企業(ye) 開展試點，在全國率先探索混合所有製改革；1990年至1992年，搶抓深圳證券市場發展先機，推動深振業(ye) 、深物業(ye) 等國企上市；2002年，啟動能源、燃氣、水務、公交等國有大型企業(ye) 國際招標招募改革試點，推進城市基礎設施公用類企業(ye) 混合所有製改革；2015年，探索管理層和核心骨幹持股製度化路徑。

　　在幾十年的改革開放過程中，除了國企，深圳民營企業(ye) 也異軍(jun) 突起。我們(men) 通俗講民營經濟的“56789”，即“民營經濟貢獻了中國經濟50%以上的稅收、60%以上的GDP、70%以上的技術創新成果、80%以上的城鎮勞動就業(ye) ，90%以上的企業(ye) 數量”。深圳通過國企改革，一些劣勢企業(ye) 逐步退出，深圳的高科技、物流企業(ye) 、製造業(ye) 、服務業(ye) 、外貿企業(ye) 等都是以民營企業(ye) 為(wei) 主體(ti) 。對於(yu) 深圳來說，民營經濟的比重比“56789”還多。

　　深圳經過40多年的所有製改革、股份製改革，形成了以民營經濟為(wei) 主體(ti) 、國有企業(ye) 為(wei) 保障的多種所有製相互融合、共同發展的所有製結構。這是深圳40多年改革最重要的製度創新。厲教授的股份製改革理論、所有製改革理論在深圳的成功實踐，促進了深圳的崛起，使深圳從(cong) 一個(ge) 邊陲小鎮發展成為(wei) 一個(ge) 2000多萬(wan) 人口的國際化大都市，創造了深圳工業(ye) 化、現代化、城市化的奇跡。

　　這些奇跡的創造有多方麵原因，但從(cong) 理論界、思想界來講，厲教授的影響是巨大的。每次他來深圳調研、講座，都與(yu) 深圳的企業(ye) 家、市民、相關(guan) 領導等充分交流。2020年，在深圳經濟特區成立40周年之際，厲教授寄語特區“一定要登高望遠、居安思危、勇於(yu) 創新、永不僵化、永不停滯。”作為(wei) 深圳人，我們(men) 應該懷念和感激厲教授。

　　談學習(xi) 厲以寧精神

　　“要學習(xi) 厲教授敢於(yu) 堅持真理、敢於(yu) 大膽理論創新的精神”

　　新京報：我們(men) 應學習(xi) 傳(chuan) 承厲以寧教授的哪些精神？

　　張思平：改革開放40多年來，股份製改革、所有製改革等取得重大成就，使我們(men) 國家成為(wei) 世界第二大經濟體(ti) ，在全球的作用和影響越來越大。

　　但從(cong) 改革的角度來講，解放思想永無止境，改革開放也永無止境。當前，在進一步完善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體(ti) 製、深化改革開放、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等過程中，需要進一步的理論創新和大膽探索。我們(men) 需要學習(xi) 厲教授敢於(yu) 堅持真理、敢於(yu) 大膽理論創新的精神，使其在實踐中產(chan) 生更大影響，在此基礎上進行理論創新，為(wei) 實現中國式現代化做出更大努力。我想，這是我們(men) 對厲教授最好的紀念。(新京報記者 何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