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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是範雨素

發布時間:2023-04-17 14:54:00來源: 中國新聞周刊

  中國新聞周刊記者/徐鵬遠

  發於(yu) 2023.4.17總第1088期《中國新聞周刊》雜誌

  北京東(dong) 五環以東(dong) 17公裏,有一處城中村。和所有城中村一樣,這裏的房屋低矮、人口密集、物價(jia) 低廉。雜亂(luan) 蔓延的電線將頭頂上本就狹窄的天際分割得更加破碎。唯一特別的是,因為(wei) 匍匐在首都機場的起降航線下,低空飛行的航班會(hui) 時不時掠過這片破碎的天際,震耳轟鳴輕易地淹沒著地上的一切腳步、交談,以及狗叫。在北京打工30年的範雨素,租過很多地方的房子,這裏是最久的一處,已經住了十幾年。

  這裏緊挨著溫榆河,是範雨素最喜歡的地方,沒事的時候就一個(ge) 人去河邊走走。沿河道向北20公裏,便是有中國“比弗利山莊”之稱的後沙峪。從(cong) 城中村到別墅區,開車隻需要40分鍾,公共交通則最少也要一個(ge) 半小時。這是範雨素每天都要往複的行程,從(cong) 事家政以來,她的服務範圍一直在後沙峪一帶,已經熟悉到不通過中介也可以找著雇主了。她每天早上七點出門,路上再換乘一到兩(liang) 次公交,或者先坐七站地到最近的地鐵站。

  不管公交還是地鐵,隻要車廂情況允許,範雨素總會(hui) 找一個(ge) 靠窗的地方,然後全程把頭扭向窗外,她說自己喜歡看外麵的風景。可當地鐵鑽入黑暗的隧道,她仍舊是這樣扭著頭,窗外沒有風景,透過玻璃能看到的隻剩下她自己的鏡像。

  或許,範雨素扭向窗外的頭並非真的尋風景而去,她隻是借助這種身體(ti) 姿態為(wei) 自己創造著一方背向人群的獨處空間。因為(wei) 在與(yu) 她的談話之中,總是能反複聽到一句話:“我永遠覺得自己是一個(ge) 隱身的人,我不看別人,也沒有一個(ge) 人看我。”

  缺電的手機

  “在春秋,我是浣紗女/在秦末,我是漂母/故事都一樣/一眼千年”——範雨素的詩

  出生在湖北襄陽市郊一個(ge) 農(nong) 村裏的範雨素,本來確實不會(hui) 被多少人關(guan) 注,尤其在她20歲那年獨自進城之後,就更成了茫茫天地間無人知曉的一張尋常麵孔。然而2017年4月24日的一篇文章,卻在她平淡的人生中擠進了一段意外插曲。

  她在網上發表了一篇文章,講述了自己艱辛而潦草的生活。此前她已在這個(ge) 平台刊發過一篇稿件,閱讀量隻有五千,所以編輯和她都沒對新稿抱太大期望,連標題也沒怎麽(me) 斟酌,直接就用樸素的“我是範雨素”五個(ge) 字推送了。一開始,範雨素還請同在一個(ge) 文學興(xing) 趣小組的工友幫忙轉發,怕看得人太少,對不起平台支付給她的稿費。

  沒想到的是,這一次閱讀量“發火箭似的”上漲,文章引爆網絡。隨後,範雨素破舊又卡頓的手機便不停地響起鈴聲,媒體(ti) 和讀者蜂擁而至,甚至有出版商帶著擬好的合同過來,隻要簽約,當場即付20萬(wan) 定金。從(cong) 沒被人看到過的範雨素,一下子被太多人矚目了。

  “我覺得那篇文章就是一篇普通的文章,我不知道大家為(wei) 什麽(me) 要關(guan) 注我,(我和大家)好像是兩(liang) 個(ge) 宇宙的人,(所以)我就逃避了。”幾年後,她這樣對《中國新聞周刊》回憶。突如其來的簇擁,讓範雨素感到莫名其妙,也觸發了她的“社交恐懼症”。僅(jin) 僅(jin) 兩(liang) 天之後,她便留下一條微信稱自己躲到了附近深山的古廟裏,然後關(guan) 掉了手機。

  事實上,她並沒有去什麽(me) 古廟,就躲在家裏,一個(ge) 人躺在床上讀張岱的《夜航船》,照常上街買(mai) 菜回屋做飯。她隻是不想再見任何人,更怕自己話說多了會(hui) 出錯:“(可能)我隨口說的一句話,什麽(me) 意思都沒有,(但)別人聽了不舒服,或者不知道什麽(me) 原因得罪別人,還不如不說。(而且)還擔心那麽(me) 多人來了,肯定有一部分人是惡意的。”這種防備來自經年漂泊的風霜,就在那篇文章裏,她已寫(xie) 下過:“我在多年的打工生活裏,發現自己不能相信別人了,和誰交往都是點頭之交。”

  主動的撤離的確讓範雨素成功逃脫了外界的“圍追堵截”。她又回到了那種無人關(guan) 注的生活,一切就像是一場刮過就散的沙塵暴,雖然她的名字還會(hui) 被偶爾提起,雖然總還有一些人記得她。但就像她所說,那些記憶與(yu) 目光隻是來自“知識分子”和“媒體(ti) 人”。

  不過,她也沒有完全回到曾經的生活。成名帶來了許多約稿邀請,她願意寫(xie) 的便答應下來,可真的寫(xie) 起來卻很是費勁,稿子老是交不出來。為(wei) 此她不再找全職育兒(er) 嫂的活計了,每天隻做半天的小時工,下午和晚上都用來看書(shu) 、寫(xie) 作。在現實的物質層麵上,這其實讓她的生活水平下降了很多,“做育兒(er) 嫂的時候一年還能有一點點積蓄,(現在)隻有做育兒(er) 嫂一半的收入”。但她不在意,能吃飯就行了,“剩下的東(dong) 西都是虛的”,何況“北京這種地方,存那點錢有多大意思”。

  “上午是生存,下午是生活”,範雨素喜歡現在的日子,“好像稍微有點色彩斑斕了,我原來的幾十年,就是一眼望到底的白水,什麽(me) 都沒有。”而且她覺得,如今的自己也變得自信了一些。她用了一個(ge) 比喻,說從(cong) 前的自己就像缺電的手機,動不動被提醒電量不足20%,現在還是將就著過,但電量至少有50%了。“我原先有一點自卑,一直覺得我是那種生存能力挺差的人。和我一塊打工的,人家都會(hui) 做一手特別好的飯,我不行;年輕時候趕上發財的最好時代,人家都發大財了,我就不行。一直就覺得自己特別笨。”在範雨素看來,這些改變的確是成名帶來的,盡管更多時候自己對成名的感覺總是“像老奶奶戴了六七歲女童的柳條帽,滑稽,可笑”。

  對於(yu) 當初引發的熱潮,她也開始有些想通了:“可能那篇文章引起了每個(ge) 人的共情。跟社會(hui) 的大氛圍有關(guan) ,把我這樣一個(ge) 社會(hui) 標本給衝(chong) 上來了。”隻是即便如此,她卻仍舊不認為(wei) 自己有什麽(me) 值得關(guan) 注的。“像我這種人,日常生活特別平淡,沒有曲折,又跟人不打交道,經常兩(liang) 三天不看一次手機,沒有任何可以展示的東(dong) 西。像人家電影明星還有模特,五彩斑斕的,一個(ge) 小時換一套漂亮衣服,還有人家有的人一天鬧幾出緋聞,這樣的東(dong) 西(才)應該展示。”

  河蚌裏的珍珠

  “太陽升起,太陽落下/太陽照常升起/我們(men) 活著,我們(men) 掙紮/我們(men) 照常活著”——範雨素的詩

  “在成年後,認識我的人,說我是個(ge) 熱情、善良的人,可是,每當我一人獨處時,我覺得自己是冷漠、孤僻的人。”曾經的一篇文章中,範雨素這樣描述過自己。甚至在她看來,不光她是這樣,就連文學小組裏因為(wei) 共同興(xing) 趣聚到一起的工友,彼此之間也沒有太多交往。“互相之間都沒有社交,見了麵點頭寒暄兩(liang) 句,別的沒有。一個(ge) 成年人哪裏有工夫社交。”

  但在文學小組的老師張慧瑜眼中,範雨素卻不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孤僻:“範姐挺有主見,喜歡發言,公開演說也很自然、坦然,不是社恐的人。”尤其成名之後的這幾年,範雨素沒有完全消失在公眾(zhong) 視野中,她也參加過一些活動、領過一些獎。在那些群賢畢至、燈光璀璨的文化名利場上,她的表現確實看不出明顯的局促。

  其實對範雨素而言,這樣的場合並不構成慌張,她隻是本能地懶得跟人講話,並且常常覺得“交流無論是親(qin) 熱還是冷淡,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演戲似的,沒意思,每個(ge) 人都心裏都明白”。她的看似隨遇而安和遊刃有餘(yu) ,完全來自歲月的磨礪:“人家叫咱來,咱也懂事,該說什麽(me) 話就說什麽(me) 話,不能說不好的話。這個(ge) 年齡了,你還能做過分的事說過分的話嗎?年齡到了,就跟一個(ge) 植物成熟了一樣。”

  對於(yu) 和外部世界的連接,範雨素始終是一種不渴望也不排斥的態度,“交流就交流,不交流也沒關(guan) 係”。一年到頭,主動與(yu) 外界產(chan) 生的聯絡,她能數得清清楚楚:“我今年社交過幾次,跟一個(ge) 認識28年的人社交過一次,給他打電話見了一麵,還跟一個(ge) 認識28年的人約了一下,他說他那兩(liang) 天忙,過幾天再約。我給他們(men) 打電話的原因是要送給他們(men) 一本書(shu) ,如果沒有這個(ge) 原因,還是不會(hui) 說話,主要也沒什麽(me) 可說的。”

  在她的意識裏,真正的交往也隻限於(yu) 這種建立在長久時間基礎上的關(guan) 係。“人家都是在一塊幹活很久的人聚一塊說話,或者一個(ge) 村裏的人,幾十年了,生下來第一天就在一起了。”可是據她說,自己小時候就沒什麽(me) 小夥(huo) 伴,隻和姐姐、表弟聊聊天,而故鄉(xiang) 也早沒有了歸屬感,除了2018年回去掃過一次墓,這些年都沒怎麽(me) 回去過。

  範雨素說,她是靠直覺生活的人,從(cong) 不對自我進行分析。所以有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為(wei) 什麽(me) 會(hui) 這樣,“沒有一個(ge) 朋友,就這麽(me) 待著,不孤獨也不空虛”。隻有在持續的追問中,她才會(hui) 陷入一陣稍顯沉默的尋思,然後略帶遲疑地回答:“一個(ge) 受過打擊的人跟沒受過打擊的人,心態是不一樣的。受到一種太深的打擊以後,外殼越來越堅硬,有點像河蚌裏的珍珠,最開始的時候是一塊肉,遇到沙子結成殼。”

  打擊源自最苦的一段日子。“我都懶得想,一想起來可能難受,經常就有餓死了的危險似的”。曾經的具體(ti) 的艱難,範雨素已不願回憶,隻能從(cong) 她隻言片語的講述中,拚湊出一個(ge) 大致的過往:那是她剛剛結束人生中唯一一段不幸婚姻後的幾年,一個(ge) 人帶著兩(liang) 個(ge) 女兒(er) 在北京掙命,擺過地攤、賣過舊書(shu) 、做過舊家具買(mai) 賣,因為(wei) 房租不斷上漲需要經常搬家,所以身份證始終隨身攜帶。她試過去婚姻中介相親(qin) ,重新為(wei) 自己組建一個(ge) 可以依靠的家庭,但第一次見麵就受挫,一下明白自己在婚姻市場已是零價(jia) 值的人。她也試過求助,但得到的卻是淡漠的回應,反而更陷入一種舉(ju) 目無親(qin) 的境地,“好像腦袋受到重擊的那種感覺”。

  範雨素說,從(cong) 那以後自己整個(ge) 的人生觀就變了,“對人性、對所有的事情都很絕望”。她給自己建了一道牆,把所有人都屏蔽起來。“後來偶爾碰上幾個(ge) 年輕時候認識的朋友,他們(men) 一直說為(wei) 什麽(me) 不來找他們(men) ,他們(men) 覺得幫我是舉(ju) 手之勞,但是我可能自尊心太強。”

  “我對任何結果都很滿意,我對這個(ge) 人間是沒有什麽(me) 恨也沒有力氣的。”時過境遷,如今的範雨素回首起往事已變得平靜,甚至覺得盡管命運將她的生命裝訂得如此拙劣,卻也留下了些許寶貴的情節:“幸好20歲的時候腦子裏是一團漿糊,不然連兩(liang) 個(ge) 孩子都沒有了,那我就算是一個(ge) 一輩子孤獨的人了。”

  高維的虛擬世界

  “我分不清有緣千裏來相會(hui) /和久別重逢/我分不清人生長恨水長東(dong) /和不肯過江東(dong) ”——範雨素的詩

  “其實我運氣很好了,多少人比我還能吃苦,老天也沒給他點名聲,(我)現在這點名聲極少人知道,但是好歹給了點。”雖然範雨素一直認為(wei) 出名對自己來說就是穿上了一條不相配的鮮紅褲子,但她依然感激這樣一份意外的饋贈,不為(wei) 別的,隻因為(wei) 這點名聲給了她出版作品的機會(hui) 。

  早在2013年,範雨素就開始構思一部小說,她想把認識的人以及聽過的各種各樣詭異的、奇特的故事串聯在一起。兩(liang) 年之後,初稿完成,全部手寫(xie) 在樣式各異的信紙上,有的寫(xie) 滿雙麵,有的隻寫(xie) 了單麵,堆到一起有厚厚的幾大摞。

  這是一個(ge) 難以被歸類的故事,其中可以明顯讀出《我是範雨素》裏已經星星點點講起過人和事,具體(ti) 細節卻又不盡相同,並且在頗具現實感的內(nei) 容之外,還有著大量如穿越、如輪回、如幻想、如神話一般的筆墨,曖昧不明,莫可名狀。張慧瑜在讀過手稿後,評價(jia) 那是一個(ge) 橫跨了前世與(yu) 今生、跨越了人與(yu) 自然的界限的“夢”,童話的靈氣中夾雜著鬼魅的巫氣。“就是一種直覺。” 範雨素說,她從(cong) 一開始就覺得這個(ge) 故事就應該這樣寫(xie) ,說不出來為(wei) 什麽(me) :“曆史是遠景,現實是近景,五千年的時空都在一個(ge) 舞台上。”

  《我是範雨素》推送出來的第二天,範雨素就在文章編輯的推薦下和一家出版機構見了麵,簽下了一份合約,又花了半年多的時間完善作品,然後交去了手稿。顯而易見的是,這部與(yu) 《我是範雨素》迥然相異的作品突破了出版方的想象,更無法滿足本可預估的市場期待。出版編輯希望她能舍掉那些天馬行空、思路翻飛的部分,把作品修改成非虛構,她不知道怎麽(me) 改,也不想改。

  “我就對超現實感興(xing) 趣”,範雨素說:“現實這種平淡的日子我沒興(xing) 趣。”甚至,她覺得那些別人想看的東(dong) 西根本就是不真實的。但或許,她所謂的“不真實”隻是不應該真實,那些被忽視、被拋棄、被損害的過去與(yu) 現在隻有在超現實裏才能得以麵對、安放和撫慰。

  出版未能如期進行,張慧瑜幫範雨素把手稿拿了回來,複印了幾份,又請文學小組的誌願者整理成了電子版,然後陸續發給一些熟悉的文學編輯。兜兜轉轉直到2021年5月,才有出版方聯係他。又過了一年多,作品正式出版,範雨素終於(yu) 帶著她的文字回到了讀者麵前。暌違六年,她的歸來也像新書(shu) 的書(shu) 名一樣——《久別重逢》。

  新書(shu) 出版以後,一位工友讀過以後有些擔心地跟她說,這本書(shu) 可能不會(hui) 是暢銷書(shu) 。她卻一點都不在意,因為(wei) 能夠出版就已經很高興(xing) 了。她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可以算是一個(ge) 作家了,隻希望自己的文字能“耐得住時間的腐蝕,永遠被保存在一個(ge) 高維的虛擬世界裏,就像我們(men) 經常看到的《西遊記》《三國演義(yi) 》一樣,人們(men) 不會(hui) 忘記”。

  《我是範雨素》發表的時候,範雨素看過讀者的留言,所有評價(jia) 中她最喜歡的是“有力量”,因為(wei) 這正是她所追求的,她不想寫(xie) 輕飄飄的東(dong) 西。《久別重逢》雖然包裹著一層浪漫飛揚的外衣,內(nei) 裏卻仍舊飽含著卑微頑強的不屈。書(shu) 中那些今生平凡的人們(men) ,前世都有過非凡的時刻,正如她所寫(xie) 道:“農(nong) 民是可憐的,不過在童話裏,國王也是被憐憫的對象。”

  “農(nong) 民吃的苦比他們(men) 那些人苦好多倍,(隻是)他們(men) 不會(hui) 表達。”其實範雨素一直有一種想法,她想把和自己命運相似的人們(men) 不被看到、未被言說的人生展現出來。但她同時有一個(ge) “固執”的看法,這樣的東(dong) 西是“找不到讀者”的。

  這種“固執”的看法很大程度上來自於(yu) 某些樸素的實際反饋。曾經,文學小組放映過一部關(guan) 於(yu) “二代農(nong) 民工”的電影,去的工友不多,堅持到最後的更是寥寥,她問張慧瑜為(wei) 什麽(me) 工友們(men) 沒有耐心去看自己的故事,張慧瑜對她說,工友喜歡看超出日常生活範圍的內(nei) 容,因為(wei) 能放鬆和休息。還有一次,一個(ge) 讀者在一場活動中說他把自己深受感動的《我是範雨素》讀給一位做體(ti) 力活的親(qin) 戚聽,那個(ge) 親(qin) 戚聽完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現實白開水似的,太平淡了,就是展現出來,他們(men) 也不看,都累死累活了,得幹活。”範雨素說。

  采訪結束的時候,天色已完全暗下,範雨素背起挎包,像是剛剛幹完一單活一樣又回到那個(ge) 她租住的小屋。村子裏的小店燈火通明,下了工的人們(men) 正享受著一天裏唯一的輕鬆時光。順流逆流的人們(men) 與(yu) 她擦身而過,沒有一個(ge) 人認出她,更沒有人知道她叫範雨素,除了和他們(men) 一樣打工,還是一個(ge) 寫(xie) 作者。

  《中國新聞周刊》2023年第14期

    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經書(shu) 麵授權

(責編:陳濛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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