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點號兵:隻此青綠,不負春光
大青山點號兵:隻此青綠,不負春光
羅 凱 解放軍(jun) 報特約通訊員 徐鈺喆
內(nei) 蒙古北疆,草原的春色並非處處綠意盎然。
從(cong) 北京驅車北上,再向西,有一座距離邊防線不遠的荒山,這裏的春天,綠色是“最金貴的珍寶”。
數十年前,一群軍(jun) 人來到山頂,建起一個(ge) 通信站。他們(men) 給這座山起名“大青山”,無盡的希望、憧憬和夢想,從(cong) 此在山上播種。
山很大,站很小。守在這樣一個(ge) “種啥啥不長”的荒山,點號兵日夜守山和巡線,時常感慨“寄蜉蝣於(yu) 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是一次次保通任務的勝利,讓他們(men) 心中希望的種子,感知到了季節的召喚,衝(chong) 破凍土的桎梏,倔強地鑽出嫩芽,根係伸向大地深處。
一棵綠,就這樣紮根。從(cong) 一棵綠到一片綠,從(cong) 播種希望到收獲夢想,半個(ge) 多世紀以來,守山的點號兵對綠色的珍視不曾改變;對使命的踐行、對堅守的理解,就像通信站裏越來越常見的綠色,不會(hui) 被歲月銷蝕,不會(hui) 因時代褪色。
春去,春來。駐守大青山的點號兵,把綠色勾勒在文化牆,裝飾在學習(xi) 室,栽種在陽光房。“隻此青綠,不負春光。”綠色,是希望的所在、是堅守的意義(yi) ,也是官兵們(men) 生生不息的青春色彩。今天,就讓我們(men) 走進駐守北疆的某部通信站,走進這群守山的點號兵。
青春的顏色——
每一片綠葉,都有飛翔的夢想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列兵王智鵬心裏唱著歌,一路北上來到內(nei) 蒙古北疆。歌聲裏的草原壯美、遼闊,令人心馳神往。
四月,內(nei) 陸草長鶯飛,北疆也迎來綠意盎然的時節。然而這裏,連綿的山阻隔了繁華與(yu) 喧囂,風沙卷著石塊在戈壁上跑。
海拔2000多米的大青山山頂,駐守著某部通信站。車行千裏往西,窗外的藍天和礫石,偶爾映入眼簾的駱駝刺,勾勒著大青山的偏遠和荒蕪。
33歲的指導員張燕,帶車把王智鵬從(cong) 呼和浩特接到站裏。整整一個(ge) 上午,王智鵬的眼睛一直盯著窗外,從(cong) 神采飛揚到沉默不語。
張燕理解王智鵬此刻的心情。
那年,張燕從(cong) 內(nei) 蒙古民族大學畢業(ye) ,參軍(jun) 入伍到了部隊,繼而來到這個(ge) 通信站。從(cong) 呼和浩特到大青山,這一路從(cong) 澎湃走到落寞的心情,她也體(ti) 會(hui) 過。
低頭看手機,屏幕上信號空無一格,張燕突然明白了,半個(ge) 多世紀前那群和她年紀相仿的建設者來到這裏,為(wei) 何把這座“荒山”叫作“青山”,明白了一茬茬點號兵對綠色的渴望。
“馬上就有信號了。”越野車在山路上顛簸,張燕告訴正在擺弄手機的王智鵬。此刻她的笑容,給第一次出遠門的王智鵬送來一縷溫暖。
大大小小的通信站,編織著點號兵的夢想,守護著北疆信息大通道。在這個(ge) 偏遠的小點,站不大、人不多,兩(liang) 組人員日夜值守,完成巡線、值班、執勤等任務。張燕猶記得,當年自己很快熟悉了站裏的業(ye) 務,軟磨硬泡要跟著老兵參加巡線。
不是每個(ge) 姑娘,都有張燕的勇氣。
那次他們(men) 馬不停蹄走了幾十公裏。完成維修任務,返回營區已是傍晚。對於(yu) 已經習(xi) 慣風餐露宿的老兵來說,這趟任務與(yu) 以往並無不同,對張燕這個(ge) 地方大學畢業(ye) 生來說,這一路跋涉卻有“破天荒”的意味。當晚,她累倒了。然而第二天一早,她又出現在巡線隊伍中。
默默無聞,踏實擔當——漸漸成為(wei) 張燕對點號兵的印象。很多保通任務並沒有硬性的時間要求,但“第一時間”永遠是點號兵對“使命”二字的詮釋和理解。每次任務來臨(lin) ,大家協力攻堅力爭(zheng) 打出一個(ge) 漂亮仗。張燕也會(hui) 在心裏暗暗為(wei) 戰友叫好:“大青山的兵,好樣的!”
第一次巡線,王智鵬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半個(ge) 多月,這個(ge) 山東(dong) 沿海長大的小夥(huo) 子,還不適應這裏的幹燥氣候。
如果連缺水都是繞不過去的“困難”,那就更別提守在這裏的孤寂了。
駐守大青山十幾年的老兵、一級上士張崇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他主動要求帶王智鵬巡線:“克服困難也要給自己設定目標。一月一個(ge) 小目標,一年就是一個(ge) 大目標。你這個(ge) 年紀是最愛做夢的時候,翻過眼前這道坎,才能抵近夢想的高山。”
駐地號稱“大青山”,綠色總與(yu) 官兵心中最金貴的東(dong) 西牽係在一起。每年春天,官兵都會(hui) 在營區內(nei) 外栽上沙棗、小葉楊。文化牆上,戰士用筆勾勒春天的花紅柳綠。綠色,是希望的所在、是堅守的意義(yi) ,也是點號兵生生不息的青春顏色。
傍晚,蔚藍的大海邊,一家人赤著腳合影,夕陽溫馨耀眼……傍晚也是王智鵬最想家的時候,回想起昔日與(yu) 家人團圓的畫麵,再看看身邊戰友用畫筆“繪”出的春天,他給母親(qin) 發去一條信息:“家鄉(xiang) 是藍色的,我們(men) 的營院是綠色的。”
每年通信站都有新兵下連、老兵離隊,迎來和送別,成了點號兵生活的一部分。站長胡康在通信站一守就是七八年,比誰都了解這個(ge) 站。好幾次,上級要將他調整到大一點的站,他都婉拒了。看著站裏又多了一個(ge) 守山的兵,他說,心裏的希望就又多了一分。
“每一片綠葉,都有飛翔的夢想;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得了荒蕪。”每個(ge) 周末,胡康都會(hui) 帶上王智鵬等幾位年輕戰士,繞過陡峭崖壁,爬上山頂。遠處的營院仿若山坳中一片綠洲,周圍沒有村莊、不見炊煙,隻有那盎然綠色,讓人心裏溫暖。
守山的滋味——
大山不語,這裏有別處看不到的風景
縣城距離通信站有50公裏。冬天,風雪讓通信站變成孤島,物資供應遲滯,官兵通常在每年9月之前囤購一些生活物資。縣城的快遞員老尚,每半個(ge) 月來一趟大青山,站裏的戰士,他都認識。
大山不語,這裏有別處看不到的風景;如人飲茶,守山也是甘苦自知。
來自四川的中士邱攀,家裏有個(ge) 茶園。每年春天,家人都會(hui) 把新製的明前茶,寄給他和戰友。那年春天突然下雪,開山後已經貫通的路,又一次被冰雪覆蓋,老尚等了一個(ge) 半月才把小邱家鄉(xiang) 的茶葉送到通信站。
聽到營門前的發動機聲,邱攀興(xing) 奮地出門迎接,他的心裏,老尚和綠皮郵車就是戈壁灘上“移動的綠洲”。
而在老尚心裏,每次郵件送不上來,他比官兵還著急。他覺得,能為(wei) 這些守山的戰士做點事,這樣的人生有意義(yi) 。
大山用它獨有的性格,磨礪著官兵的意誌。守山的滋味,來到通信站的每個(ge) 人都有不同的理解。
通信站維護的光纜,架設在山頂、深坳。每次巡線,官兵都要“爬高下低”,越溝壑、攀懸崖。老兵會(hui) 告訴新兵:“守山的人要有守山的本領,每一次跋涉都要有一次的收獲。”
這也是二級上士王旭升,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入伍10多年,多數檢修巡線任務,他都會(hui) 帶上“徒弟”李增博。這句話,李增博也不知聽“師傅”說了多少遍,然而打心眼裏認同這句話,還要從(cong) 一次經曆說起。
2020年元旦,還在睡夢中的李增博突然被報警聲吵醒。經測試,某處光纜出現損耗點,急需搶修。可就在幾天前,王旭升已探親(qin) 返家。李增博二話不說,穿戴裝備,帶上2名戰友走進風雪。
腳下是泥濘山路,眼前是白茫茫一片,稍不留神就會(hui) 連人帶裝滾落山崖。大家收緊衣領,深一腳、淺一腳向高地攀爬。平時隻要半個(ge) 鍾頭的路,3人走了2個(ge) 多小時。
找到損耗點,開始搶修,李增博撥通了遠在家鄉(xiang) “師傅”的電話。“嘟——”電話響了一聲,王旭升就接起了電話。
也不知是預先有感應、還是牽掛著線路,那天晚上,王旭升在吃晚飯時看到部隊駐地的天氣預報,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直到電話鈴聲響起……
那晚在“熱線外援”協助下,李增博和戰友順利完成任務。王旭升也是一覺睡到大天亮。翌日,他在電話中說,從(cong) 休假那天起,他就沒睡過一個(ge) 安穩覺。
駐守北疆,點號兵早就習(xi) 慣了“心懸一線”的滋味。守著大山,他們(men) 牽掛家鄉(xiang) 的親(qin) 人,盼望著家人的消息。探親(qin) 回到家中,他們(men) 的心還留在站裏,牽掛著線路,也牽掛著戰友。
沒有人是天生的勇者。梅花之所以能傲立風雪,是因為(wei) 它熬過了風雪。去年,李增博走馬上任分隊長,王旭升比他自己職務晉升還高興(xing) ,他專(zhuan) 門給家鄉(xiang) 的妻子打電話報喜:“這麽(me) 多年,我沒白操心。”
老兵言語之中透出的欣慰與(yu) 自豪,隻有大青山的點號兵才能完全體(ti) 會(hui) 。
青山的眷戀——
守望處處是風景,花落片片皆真情
大青山的日出特別美。太陽初升,從(cong) 遙遠地平線上的一個(ge) 光點,逐漸把大山染成層層金黃色。離隊倒計時,下士楊旺睡不踏實,這些風景他無暇欣賞。
楊旺是通信站的炊事員。守山多年,每個(ge) 日出,他都忙碌著為(wei) 戰友準備早餐。通信站附近有一處牧民聚集點,開車3個(ge) 多小時的路程。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hui) 隨車去跑一趟,購買(mai) 當地特產(chan) ,為(wei) 戰友改善夥(huo) 食。
2020年,通信站執行更換線纜任務。800多米的管線溝,需要挖2米深、1米寬,挖掘機進不去,官兵隻能自己上。
泥土被凍得堅硬,站長帶著戰士掄起鐵鎬往前刨。沒幾天,大家手上就長了繭子、腳底打了血泡。
這可把為(wei) 大家準備餐食的楊旺和張燕心疼壞了。
金燦燦的桃酥、飽滿的棗糕、酥脆的小麻花……他倆(lia) 一人當大廚、一人打下手,每天在廚房忙碌到深夜,當一份份精美的餐點送到戰友手中時,大家的心踏實而溫暖。
今年春節,張燕給每位戰友設計了一份“專(zhuan) 屬家書(shu) ”。這件事,她已經堅持了4個(ge) 年頭。
“每個(ge) 人的祝福不盡相同,我期盼戰友新年都有新進步……很開心,把喜訊報告遠方的親(qin) 人們(men) 。”張燕說,戰友的親(qin) 人,都是她的親(qin) 人。
在張燕辦公桌的抽屜裏,珍藏著來自祖國各地親(qin) 人的回信。帶著體(ti) 溫的信箋,字字飽蘸真情,張燕也從(cong) 這些信裏讀到了關(guan) 愛和期盼,還有責任。小小通信站連著遠方的家,親(qin) 人的心和點號官兵的心,就這樣牽在一起,守在一起,暖在一起,“承接著親(qin) 人的目光,祖國的邊疆,我們(men) 必須守好!”
守山的日子,有了戰友的關(guan) 愛、親(qin) 人的牽掛,時光的鍾擺走得更快了。
“每次任務歸來,看著戰友們(men) 衝(chong) 進飯堂,樂(le) 嗬嗬地問一句‘做了啥好吃的’,我就覺得特別有幹勁。”這個(ge) 春天,楊旺仍像冬天一樣天不亮就起床,把主食庫裏的食材重新規整一遍,把灶台和灶具刷洗了一遍又一遍。氣溫漸漸暖和,他開始醃製一些“秘方醬料”,好給大家做他最拿手的麵。
“把通信站當家建”,站裏的老兵特別認同這句話。
營區一角,官兵們(men) 開墾幾畦菜地,一級上士李海月是沒編製的“種植員”。幾年前,上級在菜地上搭建起溫室大棚,引入先進種植技術。隻有高中文憑的他,學起技術比誰都上心。
每次值完班,李海月都要到菜地走一圈,澆水、拔草、施肥,用他的話說,每棵成活的菜苗都很珍貴,新鮮的綠色帶來了希望。
每年第一茬西紅柿、辣椒熟了,連隊都會(hui) 組織一次“品鑒會(hui) ”,分享豐(feng) 收的喜悅。在大家看來,耕種菜地,也是耕耘“愛站建站”的心田。
離開的老兵,也會(hui) 想“家”。每逢八一建軍(jun) 節,總有走出大山的老兵回到點號,看看他們(men) 曾經堅守的地方。
“就是這兒(er) ,就是這裏啊。”一位老兵,撥通了手機,電話接通的一刹那,他的眼淚唰地流下來,哽咽著說:“班長,我找到你守的坑道了,還是在老地方。”
時代在變,點號兵身上流淌的血脈始終不變。也許老兵的名字鮮為(wei) 人知,他的故事也鮮為(wei) 人知,但那天在場的所有官兵,都流淚了。那些堅守的歲月,大青山記得,就像通信站的綠色,永遠不會(hui) 被歲月銷蝕,不會(hui) 因時代褪色。(解放軍(jun) 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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