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間，宮中尚促織之戲，歲征民間。”這是《聊齋誌異·促織》開篇的話。“宣德”就是明宣宗朱瞻基的年號，起止時間為(wei) 宣德元年(1426年)至宣德十年(1435年)。

　　朱瞻基是一個(ge) 愛好文體(ti) 娛樂(le) 的皇帝，除了戲弄小動物，他還積極參加體(ti) 育活動。《朱瞻基行樂(le) 圖》描繪的就是他在宮廷禦苑觀賞或參加體(ti) 育競技活動的場景。從(cong) 卷首到卷尾的活動項目依次是：射箭、蹴踘、擊踘、捶丸和投壺。

　　畫卷一開始，朱瞻基坐在四角攢尖亭內(nei) 的寶座上，觀看第一個(ge) 項目。這個(ge) 項目簡單說叫射箭，準確說叫“射侯”。侯的本義(yi) 是箭靶(用皮革或布製成)。《詩經·齊風·猗嗟》：“終日射侯，不出正兮。”說的就是整天對著箭靶練習(xi) ，那就射不歪了。畫麵中，一人拉弓欲射。遠處立著三根旗杆，中間那根旗杆上的圓形物，就是“侯”。旗杆兩(liang) 側(ce) 各立兩(liang) 人，準備拾箭。畫麵最右側(ce) 有一匹白馬，除了立射以外可能還有騎射。朱瞻基旁邊有侍者為(wei) 他抱持弓箭，說明他不隻是看官，還會(hui) 親(qin) 自下場射侯。

　　第二個(ge) 項目就是“蹴踘”。多名內(nei) 侍分作兩(liang) 班，其中一人在顛球。我們(men) 的古人也很愛踢球。據《史記·扁鵲倉(cang) 公列傳(chuan) 》記載，有個(ge) 人生了病，醫生要他別做“勞力事”，否則會(hui) “嘔血死”，可他沒忍住，仍去踢球，結果真死了。這可真是用生命去踢球，你說是吧？

　　下麵我們(men) 看第三項，擊鞠。所謂擊鞠，就是打馬球。請看，一名球員騎在馬上奔馳，他要在高速運動中持鞠杖運球，最終把馬球打入球門取勝。

　　馬球運動早在唐朝就盛行了，唐章懷太子李賢墓、唐嗣虢王李邕墓壁畫以及元人繪秦王李世民與(yu) 突厥頡利可汗《便橋會(hui) 盟圖》中都有打馬球的畫麵。唐朝人尚武，不光男子打馬球，女子也會(hui) 打，出土唐三彩俑中就有馬球仕女俑。圖中那位明宣宗的球員，讓人想到球技高超的唐宣宗。據《唐語林·卷七》記載，唐宣宗“運鞠於(yu) 空中，連擊至數百，而馬馳不止，迅若流電”。單說運球這一項，唐宣宗就夠讓人驚歎了。馬球運動危險性較高，據唐人《教坊記》，有一次唐玄宗帶人打馬球，他兒(er) 子榮王從(cong) 馬上墜落，當場昏死。此畫中，明宣宗並未下場參賽，但他的騎獵本領其實也還可以，台北故宮博物院藏有一幅《明宣宗馬上像》，畫的就是他臂上架鷹、騎馬出獵的情景。

　　隨後是朱瞻基捶丸的全景畫麵。初見此景，很多人都會(hui) 驚訝，因為(wei) 捶丸太像現代的高爾夫球了！是的。不過，讓人驚訝的還在後頭，其實，早在宋朝，捶丸就盛行了。2002年，在山東(dong) 泰安岱廟城牆修複工程中，出土了六塊石刻，其中就有“童子捶丸”。然而，捶丸的起源還可以追溯到更早，其流傳(chuan) 演變要從(cong) 馬球(又稱“波羅球”)說起：馬球源於(yu) 波斯，經土耳其傳(chuan) 入我國。後來，由馬球衍生出相對簡易的步打球(也就是不騎馬，徒步奔走擊球)。唐朝的步打球競技激烈，更像曲棍球，入宋後演變成非對抗性比賽，大家依次擊球，誰以最少的擊球次數將球擊入球窩誰就贏，名稱也隨之改為(wei) “捶丸”，這時的捶丸就更像高爾夫球了。

　　畫卷中最後一項活動叫投壺。投壺是古代貴族宴會(hui) 時做的一種投擲遊戲，因為(wei) 投壺最初源於(yu) 射禮，因而被視為(wei) 高雅的娛樂(le) 活動。玩的時候，在固定距離向壺中投箭，由站在壺側(ce) 的“司射”計分，宣告輸贏。這段圖中，宣宗坐在馬紮上，投壺距他二矢半(兩(liang) 支半箭長)，請注意，他手握的箭尾是紅色的，投入壺中的箭尾也都是紅色的，而落在地上的三支箭尾都是綠色的。這說明，對手沒中，就他全中了。顯然，這是宮廷畫家在拍馬屁。

　　在《朱瞻基行樂(le) 圖》的最後，朱瞻基結束了一天的娛樂(le) 活動，起駕回寢宮。兩(liang) 個(ge) 宮人挑著燈籠，表示天色已晚。朱瞻基扭頭向後看，表示他餘(yu) 興(xing) 未消，戀戀不舍。明朝皇帝裏像朱元璋那樣的“勞模”著實不多，愛玩會(hui) 玩的卻不在少數，而朱宣宗絕對算得上一個(ge) 資深“玩家”了。

　　文並供圖/田玉彬(作家、清明上河圖研究會(hui) 顧問)